第14章

第十三章

許完願,夏清和吹了口氣,把蠟燭吹滅。

房間裏最後的光源消失了。

幸好窗簾沒有拉上,皎潔的月光落滿了一室。

夏清和在黑暗中看着周之晏。

她開口輕輕說:“周之晏,今天好像一場夢。”

周之晏側頭,兩個人挨得近,面容輪廓很清晰。

他看見,夏清和張開手,在空氣裏虛虛一抓:“好不真實啊。”

夏清和又笑了下,起身打開了燈。

周之晏微微眯眼,适應了光明,夏清和逆着光一步步向他走來,坐在他身邊。

在這一刻,周之晏覺得,仿佛整個世界的光都落在了他身邊。

周之晏陪着夏清和吃了塊蛋糕就離開了。

兩分鐘後。

夏清和手機來了條消息。

是周之晏發來的在劇組是拍下的視頻。

緊接着,周之晏來了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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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感覺到不真實,就看看視頻吧。裏面的歡聲笑語可是真實存在的。】

【晚安,早點睡。】

離開劇組後,夏清和的生活回歸正常節奏。

她先回家把行李歸置好,把衣服都拿出來之後,視線停在一個黑乎乎的小盒子上。

那是周之晏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夏清和把衣服放在床上,伸手把小黑盒子拿過來,打開。

饒是昨晚見過了,現在再看也依舊覺得低調又漂亮。

那是一條手鏈,點綴着星星和月亮。

昨晚周之晏的話仍在耳邊。

他說:“我們擡頭就能看見星星和月亮,我也希望,你不擡頭也能看見屬于你的星星和月亮。”

夏清和看着他,心跳如鼓雷般跳動。

燈光如炬,她鬼使神差地問:“周之晏,你聽過《人與人》嗎?”

周之晏一瞬愣怔,随後輕輕搖頭:“沒有。”

他說:“你很喜歡這首歌嗎?”

夏清和笑了下,她點頭:“很喜歡。”

又重複一遍:“非常喜歡。”

你會記得嗎?

高三畢業聚會。

那天夏清和陪着媽媽去醫院檢查身體。

說是陪着,其實是監督。

她媽媽的身體總是出一些小毛病,仗着自己是醫生,從來沒去做過檢查。

夏清和說過好幾次,媽媽也只是應下,從來沒付諸過實踐。

畢業後,夏清和有了充足的時間,能看着媽媽去做檢查。

媽媽在安城市醫院工作,做檢查也很方便。

陪着媽媽做完所有檢查後,夏清和打開手機,看了眼班級群。

群裏發了很多照片和視頻。

大家一起去吃了飯,現在已經轉戰KTV了。

夏清和關閉手機,閉眼靠在媽媽肩膀上。

媽媽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虞虞,不去同學聚會了嗎?”

夏清和直起身,笑着搖頭,把所有的情緒都藏起來:“不去了,離別太感傷了。”

媽媽笑了下,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哦,确定不要再去見一面嗎?”

夏清和眨了下眼,媽媽笑着說:“去吧,媽媽在家等你吃晚飯。”

班級群裏已經開始說走人了,夏清和打了出租,路上一直在看着班級群裏的消息。

生怕見不到想見的人。

從家到KTV只需要十五分鐘時間,夏清和第一次覺得十五分鐘時間那麽漫長,明明在學校時,十五分鐘做兩道幾何體是那麽短暫。

夏日灼灼,車窗外閃過鱗次栉比的大樓。

車子終于停下。

夏清和下車,她剛邁進門口,看見幾個同學一塊出來了。

她後退,出了KTV,站在一個小角落裏,看着一群少年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出來。

中間圍着的是她喜歡的、想見的人。

這是夏清和第二次看見夏季沒穿校服的周之晏。

他穿着一身黑色,臉上帶着笑。說話時,喉結微微滾動,連帶着那顆痣都變得勾人。

第一次是初三暑假。

這是第二次,那是十六歲的夏清和以為,也是最後一次。

她看着他。

眼眶發熱。

媽媽的身體存在問題,對喜歡的人連一句喜歡都不敢說出來。

這是十六歲的夏清和最無助最懦弱的瞬間。

不知道哪個店鋪裏放着——

“我們拼命尋找着共同點

我們試圖猜測彼此在說什麽

對牛彈琴中期待着心領神會

人與人  在所難免

讨厭寒暄卻一遍又一遍

酒後吐的比清醒時真一點

好多的人名字沒有變卻怎麽記不起那張臉

到底誰又記得了誰

我們拼命看上去過得體面

我們試圖證明自己比較特別

在有限的生命中崇拜着向往無限

人與人孤獨相見”

夏清和明白,過了今天,他們唯一的聯系—高中同學,也就徹底斷開了。

共同點被埋葬在這個夏天。

那麽悄無聲息。

那麽不為人知。

那麽無人在意。

夏清和回家之後,先和媽媽打了招呼,然後進了房間,翻開日記本。

日記本裏夾着前幾天剛領到的畢業照。

她盯着周之晏看了會兒,一動不動。

盯到眼眶發酸。

她眨了下眼,移開視線,拿筆在數不清寫了多少頁的日記本上寫道——

Z同學,祝你一切順利。我會忘了你。

寫完,她筆尖頓了頓,輕輕抿了下唇,拿筆把最後一句話劃掉。

夏清和知道,她舍不得忘了他。

高一時,她買下這個本子,在扉頁上認真寫下——

我追逐月亮,是為了折下一束光,讓其陪伴我終生。

夏清和放下筆。

就這樣吧,讓這個少年永遠留在她的記憶裏吧。

下午,夏清和去醫院轉了一圈,跟陳來生報了個道。

陳來生從電腦裏擡頭,笑:“來了。”

“嗯。”夏清和笑了笑,在椅子坐下。

陳來生看了眼夏清和氣色,點頭:“氣色不錯。”

夏清和知道陳來生下一句是什麽,把手腕伸出來,讓他把脈。

陳來生學的是中西醫結合,夏清和有個失眠的毛病,從媽媽去世開始。一開始陳來生還不知道,就是那次去國外把夏清和帶到醫院才知道的。

陳來生回國之後,就從國內給她配藥,寄過去。

這麽幾年,一直在喝中藥。

今年五一那會兒剛停,停了還沒半年,陳來生告訴她,如果睡不好,還要重新喝藥調理。

陳來生點頭:“不錯不錯。”

蒼老的臉上笑意慈祥。

夏清和彎彎唇:“都是陳大夫的功勞。”

陳來生笑:“就你嘴甜!”

“今晚回家吃飯啊,你奶奶給你準備好菜了。”

“好啊!”

夏清和說:“我可想奶奶的手藝了!”

在醫院,陳來生和夏清和是老師和徒弟;出了醫院,就是爺爺和孫女,卻沒有血緣關系。

白珏帶着夏清和去病房查房。

路上,神神秘秘地跟她打聽八卦。

“我說你和周之晏怎麽就扯上關系了?”

“高中同學,高中同學。”

夏清和無奈極了,她不管白珏再問什麽,捂住耳朵,悶頭往前走。

走着走着,白珏直接過來扯她,後退。

夏清和迫于淫威放下了手,她聽見白珏帶着笑的聲音:“跑哪兒去啊夏醫生,病房在這兒呢。”

晚上七點,夏清和跟着陳來生回家。

陳來生家離夏清和家不遠,就算步行二十分鐘也就到了。

陳來生妻子楊素梅一聽見動靜就走了過來,看見夏清和,親熱地去拉她。

“虞虞啊,來了。”

看見她手裏還提着東西:“怎麽還拿東西啊。人來就行!”

說完,又去看陳來生:“你怎麽也不勸着點!小姑娘花錢地方本來就多!”

陳來生冤死了:“我哪兒她找借口下車是去買這個。”

夏清和挽着楊素梅胳膊,“奶奶,是我要買的,不關爺爺的事。而且,我這麽久沒來,給你們買點東西也是應該的。”

三人上桌。

夏清和問:“安哥沒回來嗎?”

安哥是陳楊的兒子陳向安,今年三十六了。

“沒有,和女朋友約會去了,”楊素梅一臉喜色:“我估摸着明年就該結婚了。”

話題一扯到這兒,楊素梅忍不住操心夏清和的感情生活:“虞虞啊,有對象了嗎?”

夏清和搖頭。

“該談了啊,就算不結婚,談個戀愛讓自己開心開心也行。”

楊素梅猜測:“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夏清和笑着說:“不忙,就是正常強度。我就是……”

夏清和猶豫着,手腕上冰涼的觸感格外明顯。

“行了行了,”陳來生解圍:“你別操心了。虞虞心裏有數。”

“行行行,”楊素梅說:“虞虞,趕緊吃飯吧。我專門做了你愛吃的,昨天不是你生日嘛,可惜你有工作,今天給你補一個!”

夏清和眉眼彎彎:“謝謝爺爺奶奶。”

飯畢,楊素梅拉着夏清和坐在沙發上,讓陳來生去收拾殘局。

楊素梅拉開茶幾抽屜,從裏面拿了個平安符。

“生日禮物,我們老兩口也沒什麽可送的。這個平安符,是我去寺廟裏求了兩個,你一個,安安一個。”楊素梅拍拍夏清和的手,溫柔地說:“虞虞,你也算是我半個孫女了,奶奶呢,希望你能一切順利平安。”

楊素梅把平安符放到夏清和手裏:“你們年輕人,別害怕,遇着什麽難的也都會過去。大膽地去相愛吧,不然以後老了多遺憾啊,你說是不是?”

夏清和笑着點了點頭,眼眸一動,眼淚就落了下來。

窗外月色溫柔,屋內溫馨和睦。

這才是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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