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喜歡嗎
還喜歡嗎
差不多的問法,卻是兩種意思。
“還”這個字承載了很多,包含着從過去到未來持續的狀态,還好嗎還開心嗎還和以前一樣嗎
久久沒得到回複,于蕭又叫他一聲: “方予同。”
方予同從震驚中回過神,慌忙抽紙擦掉身上和桌面的水,再一擡頭,發現窗外的雨已經停了。
“喂”耳畔傳來吵鬧的音樂鼓點,方予同試探着叫于蕭,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于蕭!”方予同聲音拔高,語氣帶上幾分焦急,卻還是沒有反應。
方予同以前經常和于蕭喝酒,酒對他而言是刺激,對于蕭卻只是調劑,方予同從來沒見過于蕭喝醉的樣子。
好歹也算半個公衆人物,做事還這麽随心所欲,真是……
正當方予同準備給晏陽打電話時,才終于又聽見那頭傳來異響,像是手機被人抽走發出的窸窣聲。
“喂先生你好,請問你是他的朋友嗎”
方予同很快認出這是海大門口那家Helens老板的聲音,頓時頭更疼了,心情複雜,悶悶的“嗯”一聲。
“那個……他好像有一點喝醉了,能麻煩你來接他一下嗎在海大正門五十米左轉的Helens。
天氣預報說晚上會有暴雨,擔心安全,今晚店裏會提前結束營業。”
“……”
雖然無奈,方予同還是應下來,正準備給林木打電話,卻發現通話并沒有被挂斷。
相反,因為音樂聲停下,方予同隐約聽見于蕭沉穩的呼吸聲,幾乎貼着他的耳畔,一聲又一聲。
明明很輕,可方予同訝異于自己居然瞬間就能聽出來。
“于蕭。”
沒有回應。
“喜不喜歡,對你來說重要麽”
還是沒有回應。
方予同呆了幾秒,才恍然回過神似的搖搖頭,自言自語道: “瘋了吧……”
居然問這種問題,幸好于蕭喝多了聽不到。
方予同挂下電話,又給林木打過去。
“什麽!”電話那頭聲音猛地拔高, “祖宗,你還嫌上的熱搜不夠多是不是,今天晚上剛澄清你就要去酒吧接于蕭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是你去接于蕭。”
林木: “……是,我去,那你幹嘛跟着一起監工啊”
方予同沉默兩秒, “嗯。”
“行行行,你待着別動啊,口罩帽子戴好了,真是色令智昏。”
方予同破天荒地坐到後座,林木透過後視鏡看着他搖頭,随口問: “他那小助理呢”
“問了,在醫院。”
“啊生病啦”
“好像是,”方予同想起電話裏男人的聲音, “醫生接的電話,說他在睡覺。”
“啊”林木更詫異了, “這醫生還接病人電話啊……”
方予同适時睜開眼,透過後視鏡掃了林木一眼, “管好你自己。”
“哼,同樣的話我也想還給你,管好你自己吧方予同。”
話音剛落,方予同的手機又響起來,還是于蕭打來的。
方予同盯着屏幕,幾秒後才接下,調小聲音放在耳邊。
對面非常安靜,只能聽到隐隐的呼吸聲,方予同便試探着喊道: “于蕭”
于蕭似乎酒醒了些,方予同又聽見一聲木門開關的吱呀聲,很快取而代之的是風聲和車輛奔馳而過的聲響。
方予同追問: “你在哪”
初秋夜晚的風帶着涼意,方予同的聲音讓于蕭找回些許理智,他站在車流稀疏的馬路旁,又朝方予同抛出問題: “告訴你你就會來麽”
方予同眉頭一緊,沒告訴他自己已經在路上了,只是又重複問: “我問你在哪”
盡管頭腦發昏,于蕭還是聽出方予同的語氣像一只即将炸毛的貓,不像往常那樣冷冷淡淡。
于蕭握着手機無聲地笑,借着酒勁追問: “你會帶我回去麽”
方予同是真的快要生氣了,又夾雜着一股難以調和的委屈,眼眶唰的紅了一圈: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在哪”
前方的林木對這種明知故問的行為非常不解,他隐約聽見聽筒裏傳來的于蕭的聲音,頓時感覺這兩人簡直天生一對。
明明想問的都不是這個,卻又近乎偏執地從對方口中得到答案。
“快到了。”林木小聲說道。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來,像是故意的一樣,頃刻間從淅淅瀝瀝幾顆雨點變得密密麻麻。
方予同皺眉擡起頭,雨點讓玻璃泛起一層霧氣,路燈變成一個個光點,視野逐漸模糊不清。方予同捂着聽筒,剛想催促林木開快點,就遠遠看到路邊熟悉的人影。
“傘呢”
“後座,”林木正好停在那個人影前, “給我吧,我去……唉方予同!”
話完沒說還,方予同已經拉開車門踏出去,一手撐開長柄黑傘,大步朝于蕭走過去。
林木連忙四下張望,好在周圍沒有任何可疑人員和車輛,方予同也裹得嚴嚴實實,只要口罩戴好,一切就相安無事。
正想着,就看見方予同把口罩拉至下巴。
雨點砸在傘面上,于蕭半倚在毫無遮擋的路燈旁,嘴裏還叼着一根點不燃的煙。
因為雨太大,于蕭只能半眯着眼看向傘下的方予同。
不像平常那樣保持距離,方予同撐着傘走近,擋住于蕭頭頂的雨水,然後冷着臉抽走他唇間的煙, “于蕭,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于蕭微微一怔,眼裏竟然透出些許笑意。
眼前的方予同眉頭緊皺,一雙眼睛裏也壓着惱意,總算不像剛重逢時那樣冷漠疏離。
經常有人說方予同活的像個假人,但于蕭一直都覺得,只不過他把自己藏起來了。
此刻面對他的方予同,就敞亮而真實。
方予同并不知道于蕭在想什麽,但卻非常肯定他喝多了。
他大半個人的重心都壓在路燈上,衣物被雨水淋得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分明的腹部線條。
換成別人就是一副狼狽的落湯雞模樣,可放在于蕭身上,卻是他一貫痞裏痞氣的樣子,臉上甚至還挂着若有若無的笑。
別人的落魄,于蕭的潇灑。
兩人沉默着對視,各懷心思。
“兩位!”林木降下車窗,語氣裏滿是無奈, “降熱搜很貴的,有什麽事能不能上車再說”
方予同回過神,躲開于蕭的視線轉身,剛邁出一步就被于蕭側身擋住。
距離猛地被拉進,方予同的鼻尖幾乎貼上于蕭,一股煙酒味混雜的氣息闖入鼻腔,手中的長柄傘也被抽走。
餘光看到于蕭擡起手,方予同沒由來的一慌,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腰卻被一只溫熱的手摟住撈回來。
“你……”
方予同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于蕭便松開手,又将方予同的口罩拉回去,只露出他的一雙眼睛才滿意。
“沒錢再買熱搜了。”
于蕭将方予同拉到身前,大半個身子将風雨擋得嚴嚴實實,半推半摟地走到車門邊。
被雨水打濕的潮氣帶着涼意,透過兩層薄薄的布料傳到方予同肩頭,卻讓他覺得發燙。
一開門,林木正絕望地捂着臉。
兩人之間的氣氛暧昧又詭異,林木只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就打算乖乖閉嘴裝透明人,甚至還順手降下中間的隔斷簾。
方予同一上車就坐到最左邊,于蕭也很有默契地靠在右邊,中間隔着一大段距離。
黑傘被于蕭收好放在腳邊,車內一片寂靜,只有雨點落在窗外的聲音,像方予同的心跳一樣。
方予同飛快地掃于蕭一眼,他的手肘正撐在腿上,微涼的指尖按着太陽穴,眉頭緊鎖。水珠順着他的發絲往下滑到臉頰,眼眶猩紅,那滴水就像是淚珠一樣。
許久,方予同發出一聲很輕很快的嘆息,認命般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幹毛巾和藥,随手扔到于蕭身邊。
于蕭這才擡起頭,卻沒接毛巾,而是盯着方予同看。
方予同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
車內放着宜家的幹花香包,可方予同聞到的全是于蕭身上獨特的氣息。
不知道是不是情境過于相似,或者是酒精作祟,方予同想起五年前,同樣的下雨天,同樣的一方喝醉,只不過變成了于蕭。
剛剛在傘下那個似有若無的擁抱,依舊讓方予同喘不過氣,明明已經極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可心底的聲音卻叫嚣着反對。
方予同近乎崩潰地發現,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于蕭這個人都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哪怕只是一點點觸碰,他都想要更進一步。
太貪心了。
所以才要離于蕭遠一點。
直到于蕭回過神,随手擦幹發絲,打破沉默問: “去哪”
方予同眼神閃爍,卻依舊不作聲。
今天晚上于蕭問了他很多問題,可是方予同一個都不想回答。
腦中再度浮現五年前的那個雨夜,明明喝醉的是他,問“去哪”的人還是于蕭。
當時方予同一個迷迷糊糊的答案,變成了長達五年的糾纏。
“方予同,”于蕭聲音沙啞, “你好歹回答我一個問題,行麽”
方予同終于轉過頭和于蕭對視,眼眶泛紅,眼裏氤氲着霧氣,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般輕聲道:
“回家。”
五年前他看不清于蕭的神色,現在也只捕捉到一閃而過的詫異。
視線很快變得模糊,就像五年前喝多之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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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可愛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