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機

手機

賢秀就這樣每天跟着獅子大哥和京浩，在北部看守所橫着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總是他跟大哥走在前面，接骨師京浩稍後幾步默默跟着，像是大哥的影子。不論走到哪裏，三個人人手一支在看守所裏堪比天價的香煙，他已不再是當初要用父母給的生活費買煙賄賂流氓才不挨打的兔子了。

獅子鼓勵兔子接受樸鬥植的挑釁，跟他說：“無論輸還是贏，總要有個結果。”本來他以為兔子會被好好上一課，畢竟沒什麽實戰經驗，沒想到兔子很争氣，用聰明的頭腦彌補了不足，打敗了樸鬥植。獅子十分驕傲，借機摟過兔子的肩膀，親熱地誇他：“呀，我們賢秀真了不起——”順勢又摸了摸兔子柔軟而蓬松的頭發，手感真好。

“大哥你怎麽沒誇我？我可是能打十個樸鬥植！“京浩有點吃醋了。賢秀的臉紅紅的，不知道是因為獅子摟着他，還是因為京浩的話。

獅子見好就收，放開賢秀，對京浩說：“那怎麽一樣，賢秀可是第一次動手呢，對吧？“

樸鬥植不服氣，找他的老大告狀，一堆人聲勢浩大的把賢秀拖到鍋爐房，要廢掉他的手。獅子又一次及時出現，暴烈地扇了樸鬥植的臉，還威脅一臉兇相的宋白虎：“不管誰給了你再大的好處，也給我收起你的壞心思，有我在，你們都低調點，最好連呼吸都不要發出聲音。”

衆目睽睽之下，賢秀以為帶着十來個小弟的宋白虎會忍不下這口氣，沒想到看着一副草莽漢子的他一言不發，默默忍受了。

走出鍋爐房，賢秀抱歉地說：“志泰哥，京浩，謝謝你們。”獅子不在意地擺擺手，抽了一口煙，棱角分明的側臉在缭繞的煙霧中猶如剪影，滄桑如同醇酒，令人不覺沉醉。

賢秀像重返中二的少年，對獅子大哥有了盲目的狂熱崇拜，他的眼睛時刻追随着獅子，把頭發剪得短短的，清秀的少年氣褪去了，有了幾分成熟的男人味，眼神從怯懦變得有些桀骜不馴，甚至連抽煙的手勢、走路的樣子都無形中有了幾分大哥的影子。

賢秀的變化，獅子看得是最清楚的，卻說不出來是該高興還是悲哀。他既欣慰兔子的成長，這樣不會被惡狼吞噬，另一方面，又像看到了一步步黑化的自己。

“不入流的流氓只會背地裏下陰招。“獅子不放心地叮囑賢秀，”宋白虎應該不敢再動手，是誰指使的他對付你，我也在查，以後你要小心被偷襲。“賢秀乖乖地答應了，對于馬上到來的最終審判似乎也沒有了那麽懼怕。

在審判的前夜，獅子讓賢秀來到他的房間，之後又一言不發，就是一個勁地抽煙，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一種帶着審視的眼光，似乎在考量這個人，讓賢秀摸不着頭腦。他不知道這是獅子內心在痛苦地抉擇。

太久的沉默，煙霧重得連賢秀都受不了了，他掩飾着內心的忐忑，說了句：“志泰哥，別抽了，有什麽事嗎？“伸手想去拿掉獅子手裏的煙。

獅子夾着煙的手輕輕一閃，賢秀撲了個空，但下一秒，獅子的另一只手穩穩地握住了賢秀的手。

賢秀一驚，擡頭驚訝地看着獅子的眼睛。這次獅子沒有移開他的眼神，眼裏的感情和手一樣溫暖堅定。就這樣毫不掩飾地看着兔子，眼裏的寵溺和愛意滿得要溢出來。長久以來的猜測終于模糊得到了印證，賢秀的心防潰不成軍，震驚中又帶着一種陌生的喜悅。

獅子握着兔子的手，眼神裏慢慢的多了憂傷和不舍，最終微微用力，把兔子拉進自己的懷裏，擁抱住他。兔子的大腦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一時間根本無暇思考，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獅子仿佛把兔子當作珍貴的瓷器，小心翼翼地抱他，溫柔得一塌糊塗，懷裏無比的溫暖，讓人但求沉醉不醒。

賢秀迷迷糊糊地聽到獅子在他耳邊長嘆一聲，低聲說：“希望你明天審判能獲得自由，你不适合這裏，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說完手臂緊了緊，兩個人都真切地聽到了對方的心跳。獅子默數了大概60秒，就毅然松手了。

賢秀半天回不過神，什麽都沒來得及說，獅子起身到書桌上拿了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給他就離開了，空空蕩蕩的屋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如果不是手裏的紙袋是真實存在的，兔子簡直要懷疑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他臆想出來的幻象。

回到自己的房間，賢秀躺在床上發呆，獅子的話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他很感激獅子希望他重獲自由，但明天的結果誰又知道呢？這次他終于明白了獅子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你再回來就要做選擇了“。

過了很久，五味雜陳的兔子才打開袋子，裏面是一支黑色的新款折疊手機，跟大哥用的一模一樣。他有點好奇，自己已經有了一只白色手機，雖然款式有點老舊，通訊卻足夠了。大哥為什麽還要送他手機呢？

他下意識地開機，先無意地點開攝像頭，自拍了一張。明天也許就會告別這裏，也許會長久地留下，這應該叫”決定命運之夜“吧。照片上的他讓自己不太滿意，皮膚粗糙，整個人像老了好幾歲，眼裏的清澈不再，有些冷漠和戒備地與這個世界對視。

他無聊地點燃一支煙，随手翻看手機，接着一個激靈，眼睛瞪大了，一翻身爬了起來，這不是一只簡單的全新手機，裏面有太多的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