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表白
表白
在寒假來臨前,冬季杯也進入了尾聲,這個周末将角出各個地區的全國賽名額,而校園內到處充斥着節日的氣氛。
無論是即将到來的聖誕節還是元旦節,都讓這個十二月份變得熱鬧非凡。
“學校周日晚上有雙節彙演,去嗎?”
訓練結束後,宋逐原像往常一樣,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出去幫着蘇銘收拾善後。
換做平常,蘇銘會讓宋逐原先走,省的節外生枝,可今天沒有……
原因很簡單,周末那一宿的折騰導致他現在的腰還是酸痛的。
他很是自然地坐到一旁休息,看着宋逐原把一個個籃球有條不紊地擦幹淨再放好。
“宋逐原,你一晚上不睡,就一點不累嗎?”
宋逐原回身,挺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當晚還是有點累的,但是今天就沒什麽感覺了。”
蘇銘噘着嘴:“怪獸。”
“你很累嗎?”宋逐原這話是關心來着,可是蘇銘聽起來卻又一點挑釁,尤其當對方說,“我以為你不會累的。”
“我懷疑你在凡爾賽。”說着,蘇銘雙手抓起腳邊的籃球,朝宋逐原砸了過去。
宋逐原輕松就接到了球,不過表情有些恍惚:
“蘇銘。”
蘇銘擡起臉:“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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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和我打會球?”
這試探的邀請,蘇銘笑了起來:“我不會打,你可饒了我吧。”
他還在隐瞞。
宋逐原沒有強求,只能将球又收起,蘇銘卻有些不安,他不希望宋逐原了解自己的過去,哪怕是一丁點對他而言都是一種自尊的打擊。
“晚飯要一起嗎?”
“不了,今晚想早點回去看書。”蘇銘随便找了個理由,“你呢,住宿舍還是回家。”
宋逐原看了看時間:“今天還早,我回家吧。”
“也好。”
兩人鎖了室內籃球場的大門,便朝着兩個方向。
路燈将兩人的影子往兩側拉扯。
似乎他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周五是聖誕,周六比賽,周日雙潔彙演,再上兩天課就迎來元旦小假期,這麽看起來的話,這兩個禮拜先緊後慢。
只是蘇銘陷入了個人焦慮,并非情感問題的焦慮,而是這周和北郊學院的比賽。
城陽縱然很強,但只要施以巧計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可北郊不一樣,他們的籃球隊員都是潛在的國家隊和省隊預備隊員,主次上來說,真的就是職業碰業餘的感覺。
城陽和北郊雖然都會參加全國大賽,但前提是華東歷年都是拿到冬季杯的冠軍,沒有參加夏季賽,城陽才能拔得頭魁贏取夏季杯的優勝。
論全國賽的賽隊級別,各地區體育學院為S級別。
城陽這類錯開S級別進入全國賽的大學為S-級別,像中大這樣的則只能稱為A級,但是憑借本次大賽的表現,他們晉升A+并有望冬季杯直接晉級。
只是這個有望到底占的比重,大家卻很清楚。
雖說是沖着晉級去的,可北郊體育學院這六個字就像是一座大山,擋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之前對陣的幾支隊伍,不發和宋逐原能力匹配的選手,可北郊學院則是連替補都達到職業級的球隊。
“不管怎麽說,好好打完這場比賽,我們就已經贏了曾經的自己。”蘇銘雖然制定了作戰計劃,雖然可能打對方個猝手不及,但絕對不是勝負的關鍵。
“沒有更具體的嗎?就和上次打城陽那樣,說不定還有一戰的機會。”吳迪笑嘻嘻地,從冬季杯開始,他們已經嘗到了勝利的甜頭,有些沾沾自喜。
知事态的宋逐原和教練并未發言,孫致也從他們的神情中感受到,這場比賽或許會擊潰他們積攢到現在現在信心。
蘇銘并不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他有必要讓隊伍衆人人群事實,畢竟對他而言,他和宋逐原的關系或許撐不到這個寒假,就連擔任隊伍經理的事姑且也要辭任。所以作為經理最後的時間,他希望讓大家有大徹大悟的可能。
“如果五個人都是宋逐原一樣的能力,那麽我們還有贏的可能。”蘇銘這話所指太明顯了,除了宋逐原之外其餘所有人都完全脫節。
“我們面對的是準職業級別的隊伍,不再是靠奇襲和意志力可以抗衡的東西,現實很殘忍的,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場比賽我希望你們用觀察者的角度去用心感受比賽,輸贏已經不是最重要的。”
“別這麽消極啊蘇銘,我們前幾場那麽艱難不是也扛過來了。何況我看了他們前幾場的數據,其實和城陽差不了多少。”吳迪樂天主義,并沒有消極之說,自然還是有抗争的想法,不止吳迪,在場的每個人只要有一絲贏的希望,都願意拼搏到底。
可是蘇銘卻嘆了一口氣:“那你們知道嗎,截至目前,北郊上場的隊員都是替補五人。”
“什麽——”
衆人震驚。
靠着替補五人,打出了聯北地區最高水準,那正選五人到底有多可怕…
“據我所知,北郊學院這屆水平是歷年來最高的,正選五人已經全部進入國家隊預選名單,等打完全國賽,他們都将是……”
蘇銘這一番潑冷水的話,澆滅了所有人上周燃起的希望。
實力面前,鬥志僅是徒勞。
“天才不是一日養成,一周出不了奇跡。”
如此斬釘截鐵的發言竟然來自宋逐原,他走出了隊伍站在蘇銘的面前,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唯獨宋逐原,正經的面容眼中的火光卻依舊在燒。
“但是不拼勁全力的話,我們這輩子都會有遺憾的。”
蘇銘壓着的眼簾慢慢擡起:“你……”他欲言又止。
宋逐原轉過身去,站在蘇銘的身邊,正對着大家說:“盡全力打一場,敢于挑戰已經是種突破,贏了是奇跡,輸了也并非只剩頹敗。”
“宋隊說得對!”
隊伍中希望的眼神又一個個蘇醒。
這是蘇銘和宋逐原第一次發表不同的意見,可在蘇銘的眼中除了震驚之外,更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羞愧。
他向來認為盲目自信的人十分愚蠢。
可是宋逐原卻讓他感覺到這是堅韌的延伸,與自負無關,與天賦無關。
蘇銘的指尖有些麻,宋逐原的話有些壓到自己的防線,他不清楚這種感覺是為何,只是向來思維敏捷的蘇銘突然間失了反駁的話。
他在算計宋逐原,一步步把對方圈到自己的局中,可就這麽一瞬讓他感覺到,自己才是不知不覺落入陷阱的人。
不可以,不可以。
他不能被牽着走,他不可以失去自己的堅持,不可以不自覺就失了立場……
*
蘇銘逃回了宿舍,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可發覺異常的宋逐原跟到了宿舍樓下,他沒有進樓,只是看着蘇銘的進了宿舍樓,而他那間宿舍的燈卻始終沒有亮起。
這是個不好的預兆。
宋逐原走到一旁,給蘇銘打電話,還好電話很快就被接起:“在宿舍嗎?”
蘇銘撒謊回答:“不在,我回家了。”
宋逐原沒有揭穿,反而溫柔地說:“那我在宿舍樓下等你。”
蘇銘便說:“我今天不回去了。”
宋逐原的聲音很低,卻沒有一絲任性,反而像是某種請求:“沒關系,今晚的夜色很好。”
說完便挂了電話。
蘇銘被這通電話打得有些懵,更不知道宋逐原後半句話的意思,他的思緒有些混亂,沒有脫掉外套,更談不上消毒便摸上了床睡去。
等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他有些餓了,起來找些東西吃,順便熱了一袋牛奶,宿舍樓已經沒幾個房間的燈亮着了,而蘇銘的房間燈光卻突然亮起。
在樓下足足站了四個小時的宋逐原終于看到燈亮起,緩緩給蘇銘發了條消息:【你喜歡雪天嗎?】
蘇銘看到了,卻沒有回,假裝自己睡着了,卻不知道宋逐原一直站在樓下。
可是隔了半分鐘,又一條消息彈了過來:【我猜你喜歡。】
雖然看不到宋逐原的表情,但是他突然覺得此刻的宋逐原一定有些可愛。
可他還是沒回。
【外面下雪了。】
第三條消息進來。
下雪了?
蘇銘披上毛絨外套,推開了窗——真的下雪了。
元市是沿海城市,不南不北不常下雪,就算下雪也是偶爾零星幾點,而今晚的雪花卻不同,飄揚着軟綿綿的雪絮,就算落到手中也不會立即融化。
蘇銘的眼睛亮了,他雙手接着雪花,看着白色的冰晶在自己體溫的包圍下慢慢變得晶瑩。
這樣安靜的夜晚,只有路燈微弱的燈光,還有整片黑暗的迎接,像是冰冷的世界降下一絲曙光。
“真漂亮。”
這樣的雪在元市來說已經很大了,他望向天空,雪花掉在他的睫毛上,一點點地朦胧了視線,一點點地把涼意塗滿了臉。
【蘇銘,我有話跟你說。】
一直在樓下望向三樓窗戶的途銳,看着蘇銘的表情陷入了陶醉,樓上的對方倚在窗臺,露出的是毫無防備的天然表情,嘴上挂着的是真心流露的笑容,而蘇銘的眼中也帶着比雪花更幹淨的顏色,這一刻,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盡管從他接觸蘇銘開始還不到兩個月,但是感情這個東西,是沒法用時間去衡量的,等他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了。
收到的短信的蘇銘,眼神晃了晃。
他似乎察覺了什麽,這連續不斷的短信,還有那電話挂斷前的“今晚的夜色真好”,蘇銘整個身子都怔住了。
在他将目光移向樓下,看到宋逐原高大的身影被微弱的路燈輝襯着,而宋逐原的頭發上已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雪花。
——他,竟然一直在樓下等着。
這個瞬間,蘇銘想哭。
他咬着發顫的嘴唇,朝樓下的人打去了電話。
“你從剛剛給我電話起就一直站在樓下?”
宋逐原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要是你再晚一點發現,我明天可能就變成冰雕了。”
“快上來。”蘇銘的話帶着鼻音。
宋逐原只當是蘇銘剛睡醒的緣故,拍打幹淨身上的雪珠才進了宿舍樓。
宋逐原悄聲上了三樓,蘇銘已經開了門,只是虛掩着,宋逐原輕推而入,溫潤的是室內暖氣讓他的身子一下子活了過來。
“你是不是傻,在樓下站着做什麽?”
“我感覺到你想一個人待着,就索性在外面等着,想着等你想見我了,我再出現。”
這話将一個真心制熱的人推到了為感情付出的卑微位置,而始作俑者蘇銘卻有些心虛:“你對我,不用這麽上心的,畢竟我們之間不是真的情侶。”
類似的話宋逐原不是第一次聽到,紮心是肯定的,倒也不至于原地愣神。
他将門鎖上,不由分說地圈住了蘇銘的腰便要吻,節節敗退的蘇銘被驚到了,除了被動地回應和後撤的步伐,一時間做不出任何調整。
直到他的背後被貼在牆上,而宋逐原帶着些許冷意的雙唇還在不斷索取着溫暖的眷顧。
過了很久宋逐原才把掙紮的蘇銘放開,再次把他按進了自己的懷中,不允許對方動憚。
“感情是雙向的,我知道世界上美好的愛情是建立在雙向奔赴的基礎上,但是你不能剝奪我擅自交付真心的權利。”宋逐原的話貼在蘇銘的耳邊,每一個字的聲音都很輕,但每一字的分量卻又很重,“我想,我是認真的。”
蘇銘整個人的感官都被這一個認真二字轟散了。
愛,是源于本能。
在蘇銘的世界裏,愛是最沒價值的可笑之物,可他卻被宋逐原當做獨一無二的所珍視,這讓蘇銘草率的攻略計劃顯得自私又刻薄。
他想要純粹的快樂,卻得到了一份全心全意的愛。
他承受不了,他害怕。
所以。
“對不起,我不需要這種感情。”
蘇銘想放手了,他要中止這段不對等的付出關系,他要放過宋逐原這個被他禍害的人。
雪花随着風掉進了室內,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到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宋逐原抽出一只手。
蘇銘感到腰間一松,想着,看來宋逐原也放棄了,他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
風,帶着寒冷依舊在放肆。
啪嗒一聲。
明亮的室內歸于黑暗,那只離開自己的腰間的手竟然又回到了蘇銘的腰上。
蘇銘呢喃道:“你……”
“可我需要你。”
沒人看見落在宋逐原肩上的是雪花還是淚滴。
宋逐原壓着對方的腦袋,又跟了一句:“我愛你。”
萬物靜籁的寧夜,只剩下雪花飛動的軌跡,以及某些冰雪融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