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好像追不上你了……”

“我,好像追不上你了……”

“你爺爺…好霸氣。”

蘇銘由衷這麽覺得。

冒着幹冰霧氣的和牛變得沒那麽誘人了,兩人的思緒都被宋征楠帶走。

“是不是看着很兇?”宋逐原問。

蘇銘想了想:“也不是兇,就是氣場太強大了。”

說完兩個人都默契地沉默下來,直到服務員又送上佳肴,兩個人才換到了滑雪的話題。

由于明天還有比賽,兩人吃完飯就趕回了學校。但蘇銘卻輾轉難眠,總是想到宋征楠那張臉。

周正大氣,不怒而威。

這讓他突然想到了萬斌,一個怎麽強撐都讓人覺得嘩衆取寵的小人。

可惜了萬振華堂堂一方豪雄,兒子卻真是扶不上牆。

帶給萬斌這樣變化的也正是自己和房纓,對他而言的闖入者,讓正處于迷茫期的他走上了一條令人惋惜的路。

好在萬家資源深厚,也夠給他自立門戶,若是一切按萬振華的設想進行下去,也許以後就不會有這麽多悲劇了。

然而人性往往圍繞着自己的欲望,萬斌始終認為是房纓搶走了屬于他的一切,乃至光明磊落的未來。

他拼命想要乘上張景明這趟快速列車,爬上圈子裏二代團,并且是能力與頭腦并重的那種。

可惜張景明是個以集團為重,一切社交原則圍繞利益的生意人,幾次的接觸他已經否認了萬斌的人格,也對他合作的事情就此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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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斌卻沒有找到自己身上問題,總覺得是天選之子的他就如曾經一般,把問題抛給了蘇銘,并認為是蘇銘和自己的家務事惹得張景明另眼相看。

可惜大學畢竟是安全系數極高的地方,萬斌很多次都想懲罰蘇銘都沒有找到機會。

這讓商場不得意,家中地位極具下降的他格外上頭,怒火被呲了油。

而他發洩的方式也具備弱者的姿态,酗酒。

每次知道萬振華不在家的他,便會喝得酩酊大醉返回家中打鬧。

*

“鬧夠了就快點回去。”房纓披着絨氅,眼裏透着嫌棄。

“臭女人你敢用這種眼神看我?表子。”萬斌把酒瓶一摔,但是他也不敢真的動手,也就嘴巴犯賤。

房纓将外衣攏了攏:“也就你爸不在的時候你敢回來撒撒潑,以前你任性妄為我可以當你年紀小,但現在你已經25了,你爸也把資源分給你幫你做公司,你還是成天這副樣子算什麽。”

“分給我?你也有臉說?要不是你生了個狗雜種,整個公司都是我的,需要我自己獨立門戶?!”

“他是你弟弟!”房纓被罵什麽都已經無所謂了,可萬理從出生到現在,一直為了照顧這位長兄的感受被安置在國外,如今才能享受家人的溫存!憑什麽讓步至此還要被稱作狗雜種!

“弟弟?你倒是有臉啊,長個子宮會生就真當自己是萬家夫人?我告訴你!做夢!萬家只有我媽!只有我媽!”

酒勁太濃,萬斌什麽話都敢講,謾罵聲充斥着整棟別墅。

萬理躲在二樓的樓梯格栅處,向下看着,一方氣勢嚣張,另一方是自己的母親,已經從剛才的漠然變得也有些激動。

這已經是他回國以來的第三次了。

年僅十歲的萬理哪裏見過這種陣勢,好多次都以為萬斌要動手打媽媽。

他看着身邊的保姆阿姨:“我能找我哥哥嗎?”

且不說蘇銘不在這裏,關鍵此刻都已經淩晨兩點了。

“小少爺,現在太晚了,你哥哥已經睡啦,我們不要管樓下的事,我們也回房間好不好。”

十歲的孩子,因為長期的獨立而有些早熟,他已經知道萬斌對自己和哥哥媽媽的敵意源于何,蹲在地上搖了搖頭:“我等媽媽上樓再睡。”

保姆也對今晚的鬧劇司空見慣了,只能陪在他的身邊,看着樓下的男人繼續口出惡言。

可是這次,一直鬧到天亮萬斌才倒在沙發上睡去,而房纓則陪着對方僵持了一晚上。

“給他蓋條毯子,萬斌的事別和老爺說了。”房纓扶着發脹的腦袋慢慢地走回了二樓。

萬理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媽媽,你還好嗎?”

忍了一宿的房纓自然委屈,聽到自己小兒子軟糯的關心話,心口猛的一熱。

“過來,媽媽抱抱。”

*

周六的早晨,主會館升起兩所大學的旗幟,為的就是争奪地區第一名的榮譽。

很顯然,北郊學院是一支質素極高的隊伍,他們并未輕敵,而是拉出了正選五人上場,來面對這華東地區的最後一場比賽。

這一場比賽,雙方都打得很盡興,只是結果正如先前預料的那樣。

當下的他們還沒有資格與地區最強的北郊抗衡,輸贏沒有任何懸念。

但是對方對中大衆人還是抱有期待,雙方握手的時候,對面留話:“希望明年的全國賽,能見到你們的身影。”

“謝謝。我們會加油的。”宋逐原回答。

雖然中大輸了比賽,宋逐原卻摘得了本次冬季杯的最佳新星,等着他的是鋪天蓋地的報道以及……

“你好,我是丁小可。”

丁小可今天沒有綁着利落的馬尾,而是穿了jk的格子裙,長發披肩,活力和美麗并具。

“我應該說過我不接受個人采訪。”輸了比賽,盡管心理上早有準備,但心情肯定還是有點失落,宋逐原的拒絕并沒有餘地。

丁小可也料到了對方的回答,她快速跟了上去:“體育局的人想見你,我帶你過去吧。”

原來今天丁小可還擔當着将宋逐原引薦給體育局的重任。

聽到體育局這三個字,宋逐原的心咯噔了一下。

這是所有籃球運動員跨入職業生涯的必經時刻,宋逐原當然懂,自己的表現已經贏得了那邊的重視,想要拉攏培養。

可是……

職業籃球并不是他的規劃,至少不是他爺爺的規劃內。

“抱歉,我沒有打職業籃球的準備。”

又是一道冷漠的逐客令。

這回換丁小可震驚了,怎麽可能?他打得這麽好,竟然不想進國家隊?

“宋逐原,你…不打職業?”丁小可懵了,那為什麽到了這個年紀還執着于這樣的賽事。

宋逐原沒有回答:“麻煩讓一讓,我要去集合了。”

一直在不遠處的蘇銘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而宋逐原卻跟沒事人一樣,拍着手對大家說:“這個月大家辛苦了,已經破了中大的歷史成績,讓我們好好調整一下,夏季杯預選賽繼續,我們還有機會。”

大家低落的情緒有所好轉,而蘇銘卻看到宋逐原垂下的手掌握成了拳,極力克制地發着抖。

——他不甘心。

“邊上有人嗎?”

上了大巴,蘇銘越過了人群,走到了最後一排宋逐原的位置,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在大巴上和宋逐原搭話。

宋逐原将帽衫的帽子從腦袋上揭開:“你怎麽……”他看了看前方,無人注意,又說道:“坐吧。”

蘇銘挨着宋逐原坐下。

宋逐原的腿很長,狹隘的過道根本容不下,就算打開着兩條腿也頂到了前排作為的靠背。

蘇銘坐下後沒有馬上說話,而是伸出自己的右手,強勢插.進對方糾纏在一起的抱拳中,直到把宋逐原的雙手分開。

蘇銘這才開口:“沒關系,我們還有夏天的比賽。”

他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宋逐原的不甘心。

尤其是像他這樣明明具有天賦卻不能選擇職業道路,每一場比賽都很有可能因為成為宋逐原的最終場。

這種失意擊敗了大男孩的熱情,丁小可的話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掙紮只是籃球路上的倒計時。

滿身光芒又如何。

他的舞臺注定不在這裏。

宋逐原的眼神随着車子駛入隧道跟着暗了下去。

蘇銘手指的勁卻不斷加力,他也不知道用什麽話去安慰對方,因為蘇銘也是宋逐原人生路上所出現的意外,也許将在不久之後也離開對方。

這樣的立場讓他沒有安慰的話可說,哪怕雪夜中等了他半宿的宋逐原曾讓他真心想好好走下去。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心卻前所未有地遙遙相隔。

車子到了中大門口,學校領導已經候在兩側,鮮花掌聲和橫幅,把隊伍失敗的結局寫進了學校的光榮史,雖敗猶榮。

“你們已經很努力了,明年夏季杯還有機會,我們決定大力扶持籃球隊,關于後勤資源等東西,都會獲得……”

領導的話無非是一些鼓勵,晚上還安排了一次聚餐。

聚餐結束,大家都各自回了宿舍。

宋逐原把包挂在肩上,步子很快,蘇銘幾次都差點跟不上。

或者說他一直在回想丁小可的問題,為什麽不繼續打籃球,為什麽不去打職業。

為什麽?

因為我的未來早就被規劃好了。

遠處的蘇銘跟不上宋逐原,那個背影就算在黑暗中也格外醒目,明明對方只是在走,可蘇銘卻怎麽都追不上。

呼出的熱氣打在眼前,可宋逐原的身影卻原來越遠。

直到進了宿舍樓的大門,宋逐原想到要和蘇銘告別,可等他回身,哪裏還有蘇銘的影子,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回程的路走得太快。

蘇銘……

他連忙又原路饒了回去,走了幾百米在網球場附近終于遇到了垂着臉的蘇銘。

“抱歉,我走太快了。”宋逐原軟下語氣道歉,“是我不好。”

蘇銘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他緩緩擡頭:“我追不上你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走這麽快。”

蘇銘搖搖頭:“我真的追不上你了。”

他所說的不光是腳程,是彼此感情,也是光明前景,他們都不可能在一個頻率生存。

這個念頭蹦出來的瞬間,知道,自己越界了,繼續下去只會換一個讓兩個人都痛苦的結局。

“真的很抱歉,我——”

“我們分開吧。”

就像你走上規劃好的道路上,我也該像計劃中那樣退出你的世界。

雪花如約而至,飄灑向遠方的天空。

宋逐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他的心卻沒有想象中那般疼痛,好像對于蘇銘會離開的事早就預演了千百遍,只是……

“宋隊,你怎麽在這裏?卧槽,宋隊你怎麽哭了?”姍姍來遲的吳迪發現在路上獨自淋雪的宋逐原,他丢下手上的打包盒沖了過去。

宋逐原喃着唇:“吳迪…我是不是……很差勁?”

“宋隊,你在想比賽的事嗎?這是我們全隊拖了後腿,怎麽能怪到你。”吳迪慌了,他什麽時候見過宋逐原哭過,還是在校園裏不顧形象地哭。

這讓吳迪的心都崩了:“宋隊,你別這樣…”

吳迪只當是宋逐原在意比賽的事,卻不知道宋逐原的內心被命運牢牢禁锢住,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麽改變這一切。

愛人的離開。

職業的選擇。

都是他無能為力的事。

“我可…真沒用啊……”

手機彈出藍色大風大雪預警,元市迎來了二十年來唯一一場導致停課的大雪。

蘇銘也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雪,也見到了那個大男孩站在雪中迷茫落淚的神情。

蘇銘回了宿舍将門鎖上,緊緊貼着沒背後蹲了下去,終于還是沒忍住,爆發出了巨大的哭聲。

“我真的,不想離開他……”

*

輸了比賽。

沒有看雙節演出。

更沒有在元旦假期出去玩。

兩個人就像從沒認識過,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由于大賽完畢,期末考将至,社團活動也相繼停止,宋逐原也不再住宿舍,他們直到寒假結束前都再也沒有見過彼此一面。

蘇銘一直想遞交籃球隊經理的辭任信卻一直沒有機會。

“算了,等開學吧。”

大三已經過去了一半,而冬天最冷的階段也快過去,只是過年對于蘇銘而言,是一件很困擾的事。

他沒有可以一起過年的家人。

學校的人都走得不剩幾個,蘇銘申請了留校,宿舍繼續提供日常供電,而書店就成了蘇銘唯一的消遣地點。

“又來看書了?”陳叔替蘇銘泡了杯紅茶。

“是啊,過年沒其活動,你就收留我吧。”蘇銘倒也不見外。

“對了,你那個同學上午來過。”

“同學?哪個?”蘇銘沒擡眼,繼續看着書頁。

“個子很高的那個,借了幾本書,還問了問你的近況。”陳叔沒發現兩個人的事,只是自然地轉述。

蘇銘握書的指尖微微頓住,輕輕地嘆了口氣:“是嗎……”

窗外白花花的一片,他的眼神不知道落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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