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推開櫃門之際,寧雪滢瞧見落在櫃底的耳墜,她快速撿起來裝進袖中,這才慢吞吞走出去。

“可以換個船艙嗎?這裏沒有隔間,不方便。”

看着布衣松垮的女子,季懿行的視線落在她系緊腰帶的細腰上。

能有多粗?兩只手差不多就能握住。

許是覺得自己的目光冒犯到了她,季懿行忍住悸動,拿起另一件幹爽的外衫罩在自己身上,“跟我來。”

如同狼窩的船上,他需要時刻看着她方能保她安全離船。

在聽完季懿行換艙的要求後,秦菱再次看向換了男裝卻嫩得快要掐出水的寧雪滢,目光不掩貪欲,“行啊,先讓寧姑娘給兄弟們跳支舞看看。”

也不看看是在何種境遇下,伯府的影衛說不定馬上就會追上來,其餘人并沒有欣賞歌舞的興致,但又不敢出言反駁。

季懿行從沒懼怕過誰,哪管秦菱有何癖好!他拉過寧雪滢護在身後,“她不會跳舞。就問你,給不給換?”

秦菱最讨厭季懿行那股清傲勁兒,要不是自己,他現在還是死囚犯呢,但系在一根繩上,也不好自相殘殺,“瞧你,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果然還是奪取他人的妻子有意思。”

說完,也不等季懿行嗆聲,用力踹開一間船艙,“這間最大,足夠你們共度良宵了。”

寧雪滢又是一陣惡寒,快步跟上季懿行走進船艙。

門外傳來秦菱的口令,是對下屬講的。

“即刻派一人去給衛湛送去口信,就說他女人在咱們手裏,讓他單獨來救,否則,等着戴綠帻吧。”

他們将會在最近的渡口停靠,再給衛湛送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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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靠岸還有多久?”

“風向不變的話,最多七日。”

聽完他們的對話,寧雪滢看向帶有隔間的船艙。所謂隔間,不過是多了一間簡陋的湢浴,整個船艙內還是只有一張木床。

季懿行打開衣櫃翻找了會兒,拿出一包發面餅,“過來吃吧。”

陷入陌生困境時,補充體力格外重要,寧雪滢不打算激怒這個綁匪,走過去道了句謝。

她聲音輕柔悅耳,似能撫平人的不安,季懿行捏着發面餅的一頭戀戀不舍地松開手,眼中透着清晰可見的眷意。

寧雪滢裝作沒有注意到,走到角落悶頭吃起來,婀娜的身姿縱使套在粗布衣裳裏,也制止不住貪婪者的目光。

季懿行直直看着她,不再有适才的避諱,一點點将她視為己有。

“你過來。”

寧雪滢腳底生根,想要繼續裝傻,可男人不厭其煩地重複着“你過來”。

咽下又幹又涼的發面餅,寧雪滢走過去,站定在男人跟前,一步之外。

季懿行擡頭,看着女子那張絕色的臉,慢慢伸出手握向她的腕子,卻在觸碰到的一瞬落了空。

寧雪滢向後退去,右手握在左肘上,“郎君自重。”

不知她是否是在衛湛身邊呆久了,身上多了點兒清雅出塵的氣韻,拒人千裏不足,百裏有餘。

“我弄丢了咱們之前往來的書信,雪滢妹妹可還存着?”

“抱歉,郎君說的話,妾身聽不懂。”

“這個時候還要裝傻避嫌嗎?”季懿行笑了,面龐不再稚澀,有着飽經風霜的滄桑,“衛湛欺騙了你,你還要為他拒絕我?”

寧雪滢想說,即便與衛湛和離,她也不會再接受他,從出嫁至今,短短數月,物是人非,他們都回不到最初的樣子了。

“季三郎,懸崖勒馬吧,你改變不了什麽。”

天空不知何時暈染開一片灰蒙蒙的雲霧,又淅淅瀝瀝掉落起雨點,拍打在船艙外,漸漸轉成豆粒大的冰雹,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季懿行攥緊床上僅有的布單子,黧黑粗粝的手比身上的膚色深了不少。他不傻,聽得出寧雪滢話裏話外都在維護衛湛,可那語氣像是在勸說迷途上的朋友,激不起他的怒火。

“我只有一個目的,讓衛湛死。沒有他,我不會與你錯過。沒有他,我不會失手被抓。沒有他,我不會失去本該擁有的一切!”

他頹然仰倒在床上,癡癡的笑了,讷讷絮叨着。

寧雪滢窩在牆角,沒接一句話。

**

五日後,清早。

一覺醒來,船艙外傳來秦菱的罵聲,憤怒而激動,“媽的,有船只追過來了!讓兄弟們抄家夥準備接招!”

季懿行猛地坐起,推開船艙,被豆粒大的冰雹砸了臉。

薄霧之中,三艘大船順風而來,是附近一帶水師的帆船。

莫非是附近水師發現他們的行蹤,前來追緝?

對方的船只裝備豪華,水手訓練有素,沒一會兒的工夫就從三個方向包圍了季懿行所在的船只。

直對船頭的那艘軍船上,一人身穿甲胄,肩披玄黑鬥篷,頭戴兜鍪,手握長刀,仿若湍流中停在側柏的鶴,展翅之際,鳴啭九霄。

秦菱認出那人,正是應該身在皇城的衛湛。

下屬也認出來人,大驚道:“頭兒,是衛湛!”

秦菱扭頭看向季懿行,氣急敗壞地踢開船艙,拉出躲在牆角的寧雪滢,“媽的,這是一個陷阱!衛湛拿他女人為餌,引咱們現身!好生歹毒!”

頭發被抓住,寧雪滢吃痛,被迫向外走去。

季懿行想攔,卻不是時候。

生死攸關,兒女情長只能靠後。

但衛湛真的會以寧雪滢為餌事先布局嗎?

他是在寧雪滢啓程的前一晚越獄的,衛湛再多智近妖,也來不及布局下餌啊!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獄卒上報後,衛湛預判了他們一夥人的預謀,主動請纓,沿着與妻子事先規劃好的路線一路追緝,又奉旨調動了附近水師配合他緝拿他們一夥人。

有熟悉當地水域的水師協助,尋到他們不是難事。

季懿行痛恨于衛湛的智謀,不懂自己怎會與如此強大的對手交惡,往日的記憶裏,自己從未主動招惹過他。

比起季懿行的慎重,秦菱激動得多,大有孤注一擲之勢,扯過寧雪滢,架起鋼刀,“衛湛,你女人在老子手裏,不想做鳏夫,就一個人游過來救她!”

對面的軍船上,水師将領走到衛湛身後,“衛相冷靜,不可單獨涉險。”

三艘船上的弓箭手張弓搭箭,蓄勢待發,等待命令随時擊穿客船上的歹徒。

衛湛望着薄霧中被挾持的女子,以拇指頂住護手,推出一截刀身,随即使刀身回鞘,“秦菱,你敢傷她分毫,本官會讓你以及你的妻兒老小十倍奉還。”

秦菱嗤笑,“我不像衛相有軟肋,妻兒老小之于我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錦都沒了,還花何用?!少廢話,一句話,過不過來?!”

“我過去可以。”衛湛看向面色蒼白的寧雪滢,深眸看不出情緒,“但你要答應我,放了她。”

“成交!”

被刀刃抵住脖頸,寧雪滢不得不向後仰頭,半眯着眼看向對面軍船上的丈夫,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會冒險只身過來。

他們之間,好像沒有那麽深的感情,否則怎會存在欺騙?

可下一息,衛湛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衛某水性不好,只能走艞板,可行?”

寧雪滢心微動,他當真要為她涉險嗎?

此刻的他,是衛湛還是衛九?

見對方服了軟,秦菱大悅,只要活捉衛湛為人質,還愁擺脫不掉水師嗎?退一萬步講,與衛湛同歸于盡也算出了口惡氣。

“小的們,放艞板!衛湛,別耍花樣,否則我讓這美嬌娘當場斃命!”為保險起見,秦菱讓衛湛卸下身上的甲胄和兵器。

兩個艞板連接在兩船之間,衛湛在水師将領擔憂的目光下,一一照做,身着單薄的衣衫步上其中一個艞板,緩緩走向客船。

雲霧不知不覺中散開,雨過天晴,冰雹融化在甲板上。

季懿行望着衛湛越來越近的身影,忽然意識到什麽,大聲質問道:“衛湛,你是不是打一開始就喜歡寧雪滢,所以才會奪娶,才會針對我?!”

否則怎會孤身涉險來救一個娶錯的妻子?!

寧雪滢稍稍側眸看向嘶吼的季懿行,複又看着艞板上的丈夫。

走到一半,衛湛停了下來,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沉沉一笑,始終從容,“你猜對了一半。”

這一刻,寧雪滢确認這個人是衛湛,而非衛九。

男人再次邁開步子,不疾不徐道:“秦菱,履行諾言,放她去對面的船。”

“你還未過來,我怎能放人?”

衛湛看向被挾持的妻子,目光幽幽深邃,含了萬千言語,他穩穩走過最後一段艞板,踏上了客船。

秦菱發出瘆笑,大吼一聲:“快,抓住他。”

對面的水師将領朗聲道:“先放衛相夫人!否則,本将同樣會射殺你們!”

做了多年的指揮使,秦菱怎敢大意,很擔心獨自過來的衛湛還有後招,他勒緊寧雪滢的脖子,示意下屬奔向站在船頭的衛湛。

察覺到秦菱的注意力集中在衛湛身上,寧雪滢眼疾手快,以偷偷夾在兩指間的銀針刺向了秦菱手臂上的穴位。

秦菱感到一陣抽痛,下意識松開手的瞬間,一道身影輕盈飛旋,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客船,墜入深水中。

噗通一聲,激起水花。

見勢,衛湛随之翻身躍下。

僅僅一剎,水師将領大手一揮,“放箭!!”

客船上的歹徒如靶子一樣被一支支箭矢刺穿胸膛。

秦菱舉刀的瞬間身中數箭,臉上橫肉輕顫,轟然倒向甲板。

季懿行以刀擋開數支箭矢,因早一步做出了撤離的準備,比其餘人更快跑到欄杆處,跳入水中。

一部分弓箭手調轉拉弓方向,射向水面。

另一邊,寧雪滢在跳入水中後,左腳忽然抽筋,無力向上浮游,被窒息感包裹。

恍惚間,瞧見有兩道身影在水中扭打,其中一道用力蹬開另一道,浮現大量氣泡,随後,那道身影在水光交接處泅渡,劃過一大段距離來到她的身邊。

腰肢被圈住,身體借外力向上浮去,在接觸到空氣的一剎,她啓唇用力呼吸。

模糊的視線中,是衛湛被水打濕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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