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問來歷(2)
第五章問來歷(2)
“夜裏風涼,皇貴妃還是多穿點兒的好。”
趙麟把燈籠罩子蓋回,他提起燈籠轉身往張思怡床邊走去。依舊是床腳,他彎腰将燈籠放置于這個地方,且坐到了她的床邊。
雖然他是第二次夜訪冷宮,但張思怡還是不習慣,也不喜歡。她抓緊胸前的被褥,一臉防備地看向對方,緊張地問:“皇上,您來我這兒是有什麽事情嗎?”她暗想,最好是沒事。
趙麟瞧着她面孔上的戒備,心裏有些許不悅,但他不說穿。他目光瞥向他放在桌上的那壺茶水,回應說:“朕請太醫給你配了一壺茶。”
皇帝半夜親自給她送茶水,這種級別的待遇就好比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張思怡在心裏給對方翻了個白眼,只覺這茶水定是不幹淨。
她也瞥了眼擺在桌上的茶壺,在昏黃的燭光下,她隐約瞧見茶壺上印了龍紋。想來,這是趙麟專用的。
他用他自己的茶壺讓太醫給她配了一壺茶,這邏輯乍聽起來好似是黃恩浩蕩,可裏頭誰知道藏了什麽不能言說的貓膩呢?再說,太醫給她配茶,恐怕是配的藥吧。她沒毛沒病的,大晚上吃什麽藥!
她不由得更加戒備,欲要拒絕道:“皇上真是……真是……”她想說點兒委婉的話來搪塞,但話到嘴邊她卻又說不出口,覺得萬分別扭造作。憑良心講,她更想罵人。
“貴妃不用謝朕,朕只是想起貴妃說自己體虛,要補補陽氣。”趙麟撣了撣衣衫上的褶皺,輕飄飄地截了張思怡的話。
他見她還蜷在床角抱着被子,瞧着不順眼,便伸手把她連人帶被地拉到了身旁。指尖觸及到她未被蓋住的皮膚,細膩軟滑的觸感似是過電一般地從他的指腹傳到心裏。不叫她看出異樣,他微微別過臉,與她道:“去将衣衫穿上,別着涼了。”
盛夏的夜晚會冷嗎?蟾蜍在屋外叫得發燥,其實挺熱的。
張思怡不知他的細膩心事,只當他是想和她說說話。
“能麻煩皇上去桌邊坐會兒嗎?”即便是有過肌膚之親,她還是不習慣在他面前穿脫衣服。在她的心裏,他與她之間的關系就是比陌生人稍微強點兒。至于強多少呢,她不知道。
趙麟知曉她還是不習慣他,他也不計較,起身就往桌邊走。并且,他有意背對着她,不讓她感覺到不适。
皇上給足面子了,張思怡識相地趕快從床上爬起來。她瞥了一眼床邊櫃子上擺着的罩衫,立馬拿起套上。她一邊系衣帶,一邊想他為何深夜前來,想起方才他提來的那壺太醫配的‘茶’,她皺眉說:“皇上,我哥哥最近沒有來看過我。”
她以為他是來套話的?趙麟轉過身,見她已然穿上了罩衫,便給她解惑道:“将軍去西北了,估計得等到年關左右才會回來。”
張安邦去西北了?張思怡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啊。就連寶萍,骠騎大将軍的頭號愛慕者也沒有和她提及一句。她暗暗想,果然是冷宮,消息不是一般的閉塞。
“他什麽時候去的西北,怎麽都不說一聲呀。”她走到桌邊坐下,心想寶萍要是知道張安邦年底才能回來,恐怕是得失落一陣了。
趙麟給她倒了一杯茶,并察覺到她現下對他放松了不少,便淺笑回應說:“自朕的壽宴次日一早,将軍便領兵去了西北。軍務繁忙,他心裏是挂念自家妹妹的,只可惜無法分身。”
嚯!一場賀壽宴,皇貴妃進冷宮,骠騎大将軍‘發配’西北,這聽起來怎麽感覺不像是好事兒呢?
張思怡以為是小藥瓶事件的‘後遺症’,覺得趙麟是在處罰張安邦。心裏稍有愧疚,她幫着說話道:“皇上,藥瓶是我自己的,不是哥哥的。”
“朕沒有怪罪他,不過是安排軍務罷了,貴妃別多想。”趙麟把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看着幽幽的熱氣如煙一般飄出,他催促說:“來,喝點兒茶水驅驅寒。”
三伏天喝熱茶驅寒,這是哪門子的法子?
張思怡不想喝,她想到這茶水是趙麟找太醫給她配的,心裏咯噔兩下,渾身都是抗拒。“皇上沒有處罰哥哥就好,我以為您還記着那事兒呢。”說時,她悄悄把茶水往裏推,表示不想喝的意思。
趙麟留意到了,他不說。
“那事兒……朕的确記着呢。”他輕聲笑了一下,淺淺抿唇,眼眸之中帶着狡黠,仿佛是意有所指。
他說的‘那事兒’應該不是張思怡說的‘那事兒’。她覺察他眼裏有暧昧,心跳突地快了兩拍,感覺自己此刻像是被他狩獵的獵物。
她下意識地連人帶凳地往後挪,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皇上,我都進冷宮了,您不用記着那事兒。”她尬笑回應,且間接表示她沒有争寵讨好他的心思。
趙麟不知道她到底要什麽,言行上都是抗拒,可為何還要準備誘他歡好的藥物呢?她到底圖什麽,亦或是有人在強迫她?若是有人強迫,又是誰在她的身後?是張安邦,還是別的人?
他暫時沒有答案,也不輕易透露他的疑惑。
“只要貴妃想要,朕都可以。況且,冷宮偏僻安靜,氛圍好。朕知曉貴妃動靜大,在這裏便可不用害臊,反而更肆意,更刺激。”他有意‘寬慰’,也夾帶着調笑。
這哪裏是‘她想要’,明明是‘他想要’。張思怡滿面嫌棄,心中對于男人的看法不過就是困于那二兩肉罷了。
她冷嘲一記,想着白日寶萍與她說的那些八卦,便直白道:“皇上說笑了,您有那麽多的妃子與美人不說,前些日子又納了新人,後宮裏都是供您歡愉的姐妹,何必要在冷宮将就?您要是實在喜歡這種氛圍,您就再挑個地兒造一個您專用的‘冷宮’。若是嫌麻煩不想造,我也可以把這冷宮讓出來。”
興許本就是調笑胡侃的葷話,趙麟對于張思怡的這番可以說是以下犯上的話表示不生氣,且也猜到了她會有這種反應。他抓住她話中的信息點,問:“貴妃挺關心朕的,連朕納了新人都知道呀。”
誰關心他了?張思怡立即否認,擺手說:“我是聽下人說的,無意聽見的嘛。皇上納誰,納幾個人……我可不敢多問,這是您的事兒。”
真的就是他趙麟自己的事兒嗎?
趙麟瞧着她急于撇清關系的姿态,他心中涼下幾分。就算昔日情分已然不存于他們之間,可在這些時日裏,他們也已有過夫妻之實,她卻半分情都不留予他。他于她而言,究竟是什麽呢?
“就算是一夜夫妻也可有百日恩情,朕念貴妃是妻。”他看着她的眼睛,與她說。
他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又對她擺出深情人設了?明明,他是會大義滅親的無情帝王啊!
張思怡在心中嚎叫,她看不懂他,他的言語神情仿佛是在控訴她是個無情無義睡了他就抛棄他的女人。
她是這樣的人嗎?她有這麽幹嗎?難道不是他後宮三千,可夜夜笙歌嗎?
她避開他的眼神,輕咳兩聲,說:“您有西域來的美人,也有中書令家的千金做妃子,她們都比我有背景,也比我厲害,我不敢和她們比,更不敢去想皇上您喜歡誰。”說完這些,她不知為何,心裏有點兒泛酸,只覺自己在皇權面前不過是個物件罷了。
而趙麟,也許是一時對她起了興致,所以才會與她說這種肉麻的話。其實,他随時都有可能忘記她,什麽一夜夫妻,不過是一場意外的魚水之歡。亦或是,他想拉攏張安邦的有意之舉。
趙麟觀察到她眼中有茫然,他輕撫她的面頰,替她将鬓邊的碎發撥開,道:“你們誰比誰厲害,朕說了算。”
“可我不想與她們比。不,我不想和任何人比。”張思怡一直想要的無非就是安然度日,求個平安順遂。
說白了,她不是完全看不懂朝堂與後宮的權謀鬥争。那日賀壽宴上趙麟有意引宰相上鈎,他想借着宰相攬權的野心逼對方出手,從而好制人。她知,她入冷宮也是他布局中的一環,賀壽宴上的所有人都是他為達目的而利用的對象。
縱使知曉這些又如何?她能做什麽呢?什麽也做不了。她不願多想,覺得挺煩的。況且,她也占不到什麽好處。
她的表情看在趙麟的眼中似是如同在吃味。他以為她只是不高興他納了新人進宮,便一把将她拉扯抱起,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與她親昵道:“要不比較比較?說不定,朕覺得就是貴妃好呢?”
比較什麽?有什麽好比較的。張思怡的耳畔濕熱,腰間是他的一雙長臂将她牢牢困在他的懷中。她心裏覺得別扭,感覺他不過是将她當作鬧脾氣的玩物,連個人都算不上。
“皇上,夜深了,明日還要早朝辦公。要不,您還是回自己的寝宮沐浴更衣就寝吧。”她不願意被他‘比較’,心頭覺得煩躁,便忍不住冷言拒絕。可能是實在抗拒,她不喜歡他與她的這般暧昧,故而撥開他的手掌,站起身,大有請他走人的意思。
皇帝給笑臉,她卻不要這個笑臉,可謂是:給臉不要臉。
哪怕趙麟不是皇帝,只是個普通男人,自己的女人這般不給面子,他也是要生氣的。更何況,他認為他剛才是在特地安撫她,給她面子,讨她歡心。誰知,她卻不放在眼裏。
“貴妃是厭了朕,對嗎?”他冷着臉,問她。
他的一張黑臉叫張思怡犯抽的腦子一下子轉過彎兒來,她趕忙調整情緒,挂上笑臉,連連擺手說:“不敢,不敢,就是怕皇上您睡不好,畢竟您工作忙。”說時,她狗腿地坐回凳子上,讨好保命。
趙麟了解她如今圓滑,他看着她硬擠出來的笑容,冷哼道:“貴妃就是不愛說實話。”他不等她反應,眼神瞥向已經涼了的茶水,說:“換一杯熱茶吧,涼了就不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