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去秋獵（3）

第九章去秋獵（3）

營帳裏，張思怡躺在床榻上，床榻邊上圍滿了禦醫。

他們七嘴八舌，有人說得先止血，有人說得上人參吊住一口氣，也有人說要用天山雪蓮……反正是名貴的稀有藥材全都報了個遍，但就是沒有人說百分百能治病救命。

張思怡頭疼，渾身發抖還有點兒發冷。她費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張嘴努力擠出幾個字，求他們先救命，醫學學術探讨等救完了再進行。

比起這群禦醫，趙麟還算是靠譜，他讓八子快馬回宮，把禦醫說的那些藥材都帶來。眼下，送張思怡回宮醫治實在過于颠簸，風險過高，只能在營帳裏把命保住。

禦醫們叽叽喳喳各種方案聽得他頭昏腦漲，他看不過眼，下令要求今天治好貴妃的有重賞，治不好就重罰。

獎罰分明，帳內一下就安靜了，随後便是各顯神通，不求升官，但求保住自己的項上人頭。

張思怡的救治終于上了軌道，剩下的便是這刺殺皇帝貴妃的箭到底是誰射出的？是誰在秋獵圍場裏埋伏，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謎團種種，矛頭全都指向了隆親王趙昱。可是，證據又在哪兒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隆親王前來看望，他一進來便是大呼‘驚險’。

“皇上，一切可還安好？”隆親王關切地問，并上下打量趙麟，盡顯兄長臣子的關心态度。

趙麟見隆親王身上有血跡，聞得出是野物的血腥氣。他擺手，嚴肅道：“朕無礙，就是這秋獵圍場藏了刺客着實掃興。”

隆親王嘆息，他語氣無奈地說：“是啊，層層防守，又是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排查清場，沒曾想還是有刺客出現。掃興倒是小事，重要的是皇上您沒有受傷。”

“多虧貴妃替朕擋了這一箭。”趙麟目光轉向床榻，神情言語裏都是擔憂。這份擔憂不是作假給旁人看的，是他心裏的真切。

“張家兄妹忠心為主，皇上好福氣。”隆親王也跟着向床榻那邊看去，他淡淡評價，說不出是替趙麟慶幸，還是給自己惋惜。

“皇上！箭上有毒！”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張思怡那邊已經開始徒手拔箭了。

當箭被拔出，發黑的箭頭讓在場的禦醫深感又是一道送命題。不敢承擔責任，也是不敢耽擱時間，拔箭的禦醫拿着毒箭就跑着往皇帝面前送。

血呼啦呼還沾着一點兒肉，發黑的箭頭混着發黑的血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讓趙麟與隆親王不免都皺起了眉頭。

“有毒就快解毒啊！”趙麟不懂這到底是禦醫還是庸醫，把毒箭送到他的面前難不成是讓他來解毒？

禦醫滿頭大汗，尴尬地說：“不知是何毒，不能貿然用藥。如今之計，只怕是得将毒血吸出再從長計議。這……貴妃娘娘的毒臣不知……”他不好直說男女有別，貴妃又不是他老婆，上嘴吸毒只怕是不合适。

趙麟聽明白了，他二話不說直沖床榻，并焦急大喝：“朕來！”

隆親王也緊跟而上，他拉扯住趙麟的臂膀，與其道：“由臣來吧，皇上是一國之君不可有任何閃失。”

此刻的隆親王倒是忠心耿耿，一副為了皇帝願意以身犯險的姿态。可是，床榻上躺着的是張安邦的妹妹，張安邦此刻正在西北殺他隆親王的人。趙麟不能讓隆親王替他，因着對方是真會要張思怡的命。

“還是朕來吧，畢竟貴妃是朕的人。”趙麟回絕隆親王，他已然冒險，不能再讓張思怡陷入性命攸關之境地。

不容遲疑，他一把拉開床榻旁的禦醫，俯身便是吮吸張思怡傷處的毒血。

太醫端着銀盆，趙麟一口接着一口的黑血往裏吐，通體銀白的盆逐漸發黑，顯現出駭人的顏色。在場的人全都屏住呼吸，不敢多言，直至趙麟吐出鮮紅色的血液才舒了一口氣。

禦醫立刻上前，當瞧見趙麟唇色發黑面色發青時，他驚訝大呼：“皇上，您得解毒！”

這毒下得挺狠，趙麟頭腦發昏，眼前景象越發模糊。他不能倒下，他與自己說。他硬撐着一口氣，站起身，騰出位置給禦醫，下令說：“務必把貴妃治好，不可有任何閃失！”說完，他眼前一黑，便直直倒了下去。

好在此時八子回來了，當他瞧見趙麟中毒倒下，立馬喊人救駕。皇帝中毒，茲事體大，須得即刻班師回朝。

一場秋獵變成了一場重大事故，貴妃替皇帝中箭，皇帝替貴妃中毒，一出伉俪情深的戲碼在宮裏宮外就此流傳，倒是成了一段佳話。

張思怡自秋獵圍場回宮後就一直住在趙麟的寝宮裏，而趙麟則是借由中毒一事對外宣稱龍體抱恙，已有十日未早朝。

坐躺在龍床上，張思怡一邊看閑書，一邊吃果脯。翻頁時，她瞧了一眼埋在書案前批閱奏折的趙麟，問：“你天天和我在卧房內宅着不厭煩嗎？”她提出過想回自己寝宮的，但他不讓。

趙麟擡眼回看她，只見她紅光滿面一副養得不錯的模樣，便淺笑回應：“朕身子還沒養好呢，上不了朝。貴妃也是，胸口的箭傷還未痊愈，得養。”

當時中箭的确危機，張思怡也是因着箭頭有毒最後昏死了過去。但是，也因為禦醫及時用藥，趙麟及時給她吸出毒血，她有幸撿回一命。可能是身體基礎好，她養了五六天後就覺得精神頭差不多回來了。

可是，趙麟還是不許她下床走動。

龍床是大，可整日待在這上頭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她覺得自己都要厭煩了。向往屋外的自由空氣，她與趙麟說：“我的傷好了，可以走動的。”

“貴妃的傷究竟好了沒有，朕最是明白。”趙麟目光朝向她的胸口，嘲弄道：“朕每夜都替貴妃檢查，這傷還得再養上個十天半個月。”

是的，他們如今每夜都同床共枕，張思怡與他倒真就過得似是一對夫妻一般。

張思怡被他說得面孔發熱，不知是害臊還是氣得，她嘟了嘟嘴，問：“你的毒早就解了，為什麽不去上班？與我天天在房間裏大眼瞪小眼地過，你不煩，我還煩呢。”

“誰與你說朕的毒解了？”趙麟不承認，也不放人。

“你裝病的目的是什麽？引誰上鈎？”張思怡不是第一天認識趙麟，他這般躲着，只怕是又有新的計謀。回想秋獵那天的意外中箭，她疑惑地問：“你帶我上馬，是不是做好了準備讓我做人肉靶子替你擋箭？”

趙麟知道她會多想，他不急不躁地反問：“你見過哪一個人肉靶子可以得朕這般拼死救命？若不是為了你，朕又怎麽會中毒？”他的言下之意是，她這人有沒有良心？

張思怡後來聽寶萍和八子說了，趙麟為了救她空口吸黑血，哪怕是自己中毒了也挺着一口氣要禦醫全力醫治。尤其，那會兒隆親王還來摻一腳說要替趙麟，趙麟為了她連忙攔住，她才撿了這條命。

講實話，她是有點兒感動的，大難臨頭他不但沒把她抛棄，還把自己給搭上了。

“講不定，你是将計就計。”張思怡嘟囔着，心裏沒有底氣，可嘴巴卻着實硬得很。

趙麟這會兒是真氣到了，他放下手裏的毛筆，冷嘲問：“将計就計什麽了？朕中毒這事兒還能是朕自己設計好的？”

張思怡見他吹胡子瞪眼，她撇了撇嘴，回應：“中毒也許不是設計好的，但解了毒以後講不定就将計就計了呢？那隆親王在秋獵圍場全身而退，刺客也沒被抓住，人證物證一個都沒有，按着你的性子是能咽下這口氣的人嗎？”

她這句話是說到了趙麟的心坎上。趙麟是咽不下這口氣，他不能由着這樁事情的背後之人為所欲為。因為，這次秋獵行刺的本質是弑君。

皇權是不可以被挑戰的，不然何以震懾諸侯衆臣？

不再多說，他沉下面孔看着張思怡，與她道：“既然貴妃明白，何必再問。”

‘咚咚咚’，卧房的木門被敲響，兩人的對話被打斷。

敲門的是八子，他隔着門，對門內的趙麟通報說：“皇上，賢妃與淑妃來看您了，您要見嗎？”

賢妃和淑妃一起來？張思怡覺得這個組合有點兒奇怪。她看了一眼趙麟，就見他打了手勢讓她把簾帳放下。她知，他要見她們。

不想惹一身騷，她将簾帳放下，不讓她們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