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見将軍(2)

第十一章見将軍(2)

張安邦看向張思怡,他眼神灼灼,而後轉身往桌邊走去。他坐下,拿起寶萍方才給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說:“看皇上的安排吧。西北的事情已然告一段落,或許會在京城休整一段時間,又或許皇上要我去駐紮別的藩地。”

“哪裏還有別的藩地?皇上就一個兄長,如今也已人頭落地,其一幹同黨也都全部誅殺徹底,他還有什麽君側可以清的?”張思怡随之坐到桌旁,好奇地問對方。她心想,趙麟究竟要做到什麽地步?難不成要學明太祖朱元璋,功臣也好,奸臣也罷,他一個都不留?

張思怡原來都懂,只不過是裝傻充楞不願說穿。張安邦擡眼打量她,只覺這個妹子更加精明,與之前的不問世事有很大的不同。“皇上與貴妃恩愛有加,他可有說什麽?”不去回答問題,他反問。

“他怎麽會和我說這些呢?更何況,自從隆親王出事的那天起,我和他就沒有見過了。”張思怡也不回答,當然,她也說不出個什麽來。趙麟心機深沉,的确是除了寵愛什麽都不告訴她。

張安邦聽下來,認為貴妃妹妹是不願意說。他以為她是對他存了別的心事,便使了個眼色讓寶萍出去,屋裏只留他們兄妹二人。

“與你說點兒體己話吧。”他親自給張思怡滿上茶水,暗暗說道:“雖說宰相與隆親王都已經大勢已去,朝中我與中書令也成了皇上的得力幹将,後宮你與淑妃各有各的恩寵與獎賞。但是,君心難測,聖上并非是大度的人,他既不許功高蓋主,也不認忠臣會永遠向着他。”

原來大家都知道趙麟這個人心眼不大,且心機頗深。張思怡瞧着茶杯裏的熱氣,她疑惑問:“既然知道他疑心重,為何還要這般顯眼地為他賣命?不怕賣命賣到後頭便是他要你的命?”

張安邦當然怕,可窮苦出身的他太想要出人頭地了,他不舍得眼前的機會更不舍得如今的富貴榮華。“不去賣命,便沒有出路,你我就永遠都得低頭過活。賭一把,興許還能有擡起頭的一天。”

“那也得看是和誰賭。”張思怡直接說穿,且點破道:“花無百日紅,面對趙麟這樣的君主,哪怕是風光那也是一時的,撐不了一世。人呀,能平安活着便就是最好的。”

如果張安邦甘願只是平安活着便就不會走到今日,他就是不信命所以才會與虎謀皮。

對上張思怡的眼眸,他心裏有諸多疑惑,仿若是見到了陌生女子與他在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即将封侯,後宮之中皇後的位置只怕是要從你與淑妃之間選出。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你我都到了關鍵的一步。”

如何才算關鍵?非要王侯将相榮光一身,還是說非要她拿下皇後的頭銜?無論哪一個,對于張思怡來說都兇險萬分,且與她原本所想要的生活背離太遠。

“現下哥哥風光無兩,封侯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你為何會有憂心?”她試探性地問,心裏忐忑,想來朝堂上的權謀終究要燒到她的身上。

張安邦給自己滿上茶水,微涼的茶杯裏添上了一股熱氣。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上的茶沫子,仿若是有話要說,又仿若是一切盡在不言之中。他不再與她對視,因為他發現她實在是大不一樣。

張思怡被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弄得一頭霧水,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也不知他在想什麽。“哥哥是要我做什麽嗎?”她猜測,他可能是要她吹枕邊風。

“封侯便就是站隊。少了宰相,如今多了中書令;少了隆親王,而後又多了一個我。你說,百官要站誰?我與中書令到底是敵還是友,亦或是,各自為營?”張安邦的目光從茶盞中擡起,他淩厲地看向張思怡,再問:“妹妹又要站誰?”

他是什麽意思?張思怡心中突地緊了一下。他犀利的眼神裏透露着殺氣,這股殺氣宛若利劍,将她藏着的心事似乎全都剖了出來。微微屏住呼吸,她咽了一口口水,抿唇不敢說話。

見她面上有駭色,張安邦忽然笑了出來。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虛幻,他換上他一貫的笑容,親切地握上張思怡的手,對她道:“咱們兄妹走到今天不容易。你要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不是在提點她,而是在警告她。張思怡感受着手上的溫度與力度,心跳越發加快。她大概能猜到,他應該是發現了她的不同。

畢竟是手拿長刀殺人如麻的将軍,張思怡不敢亂動,也不敢輕易耍小聰明挑戰他的底線。她知道,只有聽話且與他站一隊才能叫他滿意不動她性命。

淺淺呼出一口氣,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要鎮定。她目光篤定地對上他陰鸷的雙眸,表示出立場道:“我當然是聽哥哥的。趙麟喜歡我也無非是因為想要哥哥為他賣命。哥哥在朝堂上風光,我定要在後宮支持哥哥。”

張安邦很喜歡她的回答,他的眉眼盛滿笑意,對着手中緊握的手掌更是輕柔撫摸。“只要妹妹是站在我這裏的,我這個做哥哥的就放心了。趁着皇上對妹妹還上心,盡快懷個龍種。”說時,他的眼睛看向她的肚子,提醒:“只要你有了龍種,你我便就算是真正地在朝堂裏站穩了腳跟。”

原來,張安邦想要的不止是軍功赫赫,他要的是爬到權臣的位置。張思怡暗暗咋舌,心想人心不足蛇吞象,難道他就不怕趙麟下一刀往他的頭上砍去?

“哥哥,咱要不要慢慢來?我若是做得太過于明顯,趙麟可能會疑心。”她善意提醒,希望被權利沖昏頭腦的張安邦能見好就收,迷途知返。

張安邦覺得,現下是他爬上位的最好時機,若是稍遲一步,他恐機不再失,失不再來。“就一步了,妹妹便可做皇後生太子,我也便是軍功王侯,儲君的舅舅。”

上一個做儲君舅舅的已經被發配邊疆了。歷史的車輪滾滾轉,張思怡暗嘆對方怎麽就看不清權利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呢?一朝一夕,誰都可以是宰相王侯,不變的只有至高的皇權。

不敢說穿,她怕他惱羞成怒将她殺之後快,她知他已經看穿她并非是原來的貴妃。将肚中話語全部深埋,清楚他已深陷迷局出不來了。“哥哥的話,我懂了。後位我盡力,實在不行,便是我在趙麟心中沒有幾分分量,更是無法左右他。”她的潛臺詞,別高看她,更也別太高看他自己,主宰生殺大權的人是皇帝,不是他們。

張安邦淺笑與她四目相對,他尚未松開她的手,并更加緊握道:“就算是為了你自己,我相信妹妹哪怕是拼了性命也會幫我的。”

他在恐吓她。張思怡的心口猛地一跳,覺得這人殺人殺得沒了邊際。他不過是趙麟手裏的一把刀,現下是被血水蒙住了眼睛。不能再與他多說,她立馬讨好,應和道:“當然,我一定盡力,多為哥哥在皇上面前美言。”

“妹妹真好,我張安邦這一生也就剩一個妹子與自己能親近了。”他滿意她的答案,故而收起了他的鋒利。

真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人。張思怡回想寶萍對他的仰慕與誇贊,她只覺少女天真被虛無濾鏡給迷了心神。如果寶萍看到他方才逼迫威吓她的嗜血兇狠,想來是要傷心害怕的吧。

他并非良人,寶萍注定要失望了。

關起門來的事情在開門過後便就不複存在。秋日陽光灑進屋子,寶萍端着後廚做的好菜好酒熱絡地進來招呼他們吃飯。

張安邦一如剛來時的威武貼心,他幫着寶萍布菜,也給張思怡盛飯盛湯,同時還叫寶萍也一起吃。他說,一家人許久都沒有一道兒吃飯了,他甚是懷念過往。

他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同樣的問題,張思怡問過趙麟,如今這會兒她又想問張安邦。明明,他已經看穿她是冒牌貨,卻一聲不吱,且只要她乖乖聽話。也許,人在權勢面前就是這般,假亦真時真亦假。

張安邦吃過午飯就走了,不出意外,趙麟在當晚就召見了張思怡。

張思怡懂趙麟的意思,這是要她把張安邦今天來與她說的話悉數都說給他聽。一個是新皇,一個是新皇的左膀右臂,老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他們卻相互猜忌又相互利用,誰都無法割舍對方身上的利益。

果然啊,宮鬥劇裏女人們鬥來鬥去那都是幼兒園扯頭花的幼稚游戲。男人們鬥起狠來,比起女人那是狠上不知多少倍。

作為夾在他們之間的張思怡,她無奈又厭煩,只能是夾縫中求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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