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試探

試探

那日離開宮中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安皇後都沒有再讓她進宮,溫南錦回來後從溫相還有宗政映之那邊,側面的問了些之前的自己和安皇後關系。

從他們口總并沒有發現異常的地方,加上後面沒有再像之前那樣頻繁進宮,有些疑惑暫時沒有頭緒,就先擱置在一旁,她待在府中這段時間心中盤算了好久,對于那些之前在夢境中看到的事情,中間有好些疑點,但是在現在時間看來,都是無解的。

雖然宗政晔開始有了動作,但是還在前期,想要改變後來那些事情,現如今要做的是先收集證據,這樣在面對後面的一切時不會被動。

這段時日她除了休息時間,一直都窩坐在書房窗前,半開一扇窗,身旁放着沉韻拿來的暖爐,手邊的茶盞中冒着陣陣熱氣。

手中的書換了一本又一本,沉韻站在旁邊把桌上茶水換了一輪又一輪。

直到窗外天色漸晚,一天結束,沉韻見她并未放下手中書本,輕聲走了出去,很快拿着一盞燈走了進來,輕放在她面前,“小姐,天晚了。”

在她提醒聲中,溫南錦擡起頭看向窗外,院中那株梅花樹上幾乎見不到花朵,只剩下枝幹,這樣的景色倒是在這樣天氣中增添一抹另一種景象。

似乎比之前盛開朵朵紅色要來的應景。

“那今天就先到這裏,我出去走走。”說着她起身撫平衣袖上的褶皺,沉韻見狀就要上前,被她出聲攔住,“你在這守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到院中走走。”

沉韻聽到她要出去,拿過早就準備好放在身後的披風,在她起身後,走上前披在她身上。

“外面寒風中,小姐切記不要久待。”

溫南錦順着她的手,把身上的披風緊了緊,調侃道:“小小年紀,你怎會這樣操心?”

沉韻看着她自己将披整理好,還有心情來調侃自己,心中的擔憂才淡了幾分。

見她這次沒有反駁自己,溫南錦站在門外從她手中接過手爐後說:“你再這樣皺着眉頭,可是會變醜的。”

“小姐莫要再拿沉韻尋開心了,我只是擔心小姐,希望小姐能知道,只有在看到小姐開心,沉韻才會開心。”

想要向外走的腳步停了下來,溫南錦轉過身看向她,看着她在屋檐微弱的燈光下的那張臉,這時已斂下玩笑之意,語氣中滿是認真,“沉韻,開心與否是由你自己心情來決定的,就算是我都不能左右,人活一世,先成為自己然後才是其他角色,我知道今天和你說的這句話你可能一時之間理會不到,但是只要你還在我身邊一天,就要慢慢學會理解這個道理,學會先愛自己然後才是其他人,記住了嗎?”

“那小姐呢?”她走下臺階,看着處在黑幕中的人問道。

溫南錦看着那張還滿是稚嫩的臉,“我只是在你漫長人生中走過一小段路,能夠長久陪伴你的只有你自己,所以我并不重要,你可明白這句話?”

沉韻眼中含着淚花,語氣中全是哭腔問道:“小姐這是又不想要我了嗎?”

見她越哭越厲害,溫南錦知道這樣的想法一時很難在她心中改變,還需慢慢來。

嘆口氣後走上前擡手擦掉她臉上淚水,望着她的眼睛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剛和你說的那些話不是讓你離開相府,也不是讓你離開我身邊,其中深意你以後會想明白的,不要哭了,回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說完在她淚眼汪汪中轉身走向院門,一陣風吹來揚起她的衣衫,這樣的一幕後來很久很久時間裏都印在沉韻腦海中,還有剛剛那番話。

走出自己院子後,她在府中漫無目的地走着,先前在心中理好的思緒,在這樣的夜晚中,似乎更加清晰了。

這幾天她也想清楚了,在這個時代中,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單單是依靠腦子,背後的勢力同樣重要。

相府一處偏院前,溫南錦心中想着事情不知走了多久,在停下時就看到立在面前的院門。

院門緊閉着,上面還用一把帶着鐵鏽的鐵鏈鎖上。

她上前走近,掙了兩次只有鐵鏈響聲。

一般世家中有一兩處破舊院落不奇怪,但是這一處院子,她總感覺泛着奇怪。

又試了兩次後還是無果,她只好放棄,想了想時辰,自己出來已經過了有一段時間,再不回去沉韻恐怕又是要哭了。

在她轉身走下院門處的臺階時,一聲微弱聲音從門內傳來,溫南錦停下腳步安靜聽了一會,沒有再聽到其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再次邁着腳步離開。

想着等下問問沉韻這間院子是什麽情況。

順着來時的路走着,在路過前院時迎面遇上那位自己在府中最不想見到的人,溫南周。

今日的他身上披了一件綠色披風,從遠處看就像一座會移動的假山。

“呦……這不是錦妹妹嗎?怎麽就你一人,身後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往日你不是很得皇後娘娘寵愛嗎?怎麽現在才多久不進宮就變成這樣了?”

他誇裝語氣的挖苦,聽得溫南錦皺緊眉頭,想要回怼幾句,但是想想還是不要因為這樣一個人影響了自己心情。

打算直接越過他離開,奈何他不願意,張開雙手攔着全部道路,“怎麽?我說的不對嗎?還是說你這樣沉默就時承認了?”

看了看攔在面前的那只手,溫南錦後退幾步距離,看着還張着手臂的人。

“溫南周,我今日心情還算不錯,希望你識趣點,不然我做出什麽事情來,你不一定能承受住後果。”

這樣的忠告在他眼中就是挑釁。

收回雙手後,他說:“你不要仗着皇後娘娘的寵愛就可以這樣無視我這個兄長,好心提醒你一下,相府早晚都是我的,而等到那一天我倒要看看誰還能護着你……”

“她以後如何豈是你可以輕易定奪的!”

站在府門口的人望着他們方向,緩慢開口,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特別是溫南周,在他看到站在那邊的人後,立馬走上前去,彎下腰說道:“父親,我不是這個意思,您聽孩兒……”

礙于有旁人在場,溫相收着自己脾氣,“還不嫌丢人,滾回你自己院子裏去。”

說完看向還站在原處的人,對他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走上前來壓着還想要說什麽溫南周離開。

看着這一幕,溫南錦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在那位聒噪的人離開後,她走向兩人這邊,微微欠身:“父親,褚少将軍。”

溫相走下臺階,來到她面前扶起她行禮的手:“這麽晚了,錦兒怎會來前院?”

“這幾日在院中待的時間久了,今日想着出來走走,這一走沒有留意時間就這樣晚了。”

“出來走動也是好的,但是往後身後還是跟着奴婢比較穩妥,雖說的在府中,但是你身子好了沒多久,還是多留意為好。”

她回:“多謝父親,女兒知道了。”

父女兩人說話間,褚牧一直站在那邊,目光看着那人,看着她在面對自己父親關愛時給出的反應。

口中雖說着感謝,但是那雙眼睛中可是看不出多深的感恩之意。

在相府中的她,無論是面對自己兄長還是父親,眼中都看不出多少親情,那雙眼眸中更多的是清冷之意。

“父親,時辰不早了,南錦就不您和褚少将軍談事,我先回院子了。”這句話雖是對着站在面前的溫相說的,但很快那眼神卻是望向了另外一人。

溫相點頭:“你母親在一早就命人做了你愛吃的點心,這幾日見你都沒有出院子,她心中很是擔心,錦兒等下可以先去看看她再回自己院中。”

“南錦這就是去看望母親。”說完這句後,擡頭看向還站在臺階之上 的人,見他今日穿着官服,想來是剛從宮中出來,至于為什麽會來相府,溫南錦想這必定是上皇位上那人的意思。

是試探還是另有原因,相信在他們心中已是有了商定。

在她離開後,溫相回身看着褚牧,就看到他眼神還在盯着離開之人方向。

“錦兒自上次病了一場後,做事包括性格都有了很大不同,之前世人一直說她性格驕縱,我倒是覺得那樣的性格才是好,這樣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無人能夠欺負。”

褚牧從臺階上走了下來,和溫相一起站在院中,這個位置是那日他們父女一起說話的位置。

“相爺這是愛女心切。”

溫相笑着搖頭,“錦丫頭自出生起就受到來自來太多人的寵愛,其中多是皇家中人,這樣盛寵可以說就連出身皇家的公主都沒有享受過,這也就導致有太多的人視她為眼中釘。”

“相爺多慮了。”

溫相這時臉上已經不見任何笑意,眼中只剩下嚴肅,“褚牧,你們褚家雖是武将出身,但我知道你從小受到的教誨定不僅僅是關于行軍打仗那一套,往日與你接觸時我能感受到你的刻意隐藏,這件事我相信皇上定是有所查覺,定下溫褚兩家婚約,還有今日的試探,你應該明白這其中深意吧?”

褚牧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直白地說出這些話,之前一直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當今溫相在朝中權勢過大,朝中過半大臣都站在他身後,還有先皇把最寵愛的公主許配給他,可見溫家在皇室心中的份量。

還有人說,正因為溫家現在盛名過旺,導致皇室猜忌,如今在朝中更是舉步維艱。

在回城路上單是聽到關于溫家的說法就有多種,那時褚牧心中并不在意,也在衆多謠言中把溫家劃分到奸臣行列中。

回朝後才發現謠言最不可信。

“褚牧也有一句話想要對相爺說,太子心思昭然,在宮中幾次三番找溫姑娘麻煩,這件事我想溫姑娘并未同您說,只是他現在的心思已經到了這番,相爺還是早做準備。”

說完他對着溫相鞠了一禮後離開相府,從進府到離開不到一炷香時間。

溫相站在門邊看他駕馬離開身影,腦海中回想着他剛說的話,又看了看院內方向。

心中想的不是他說的事情,而是他向自己說這件事情的緣由。

溫褚兩家之前并無多少交集,他們出身武将,常年駐紮在邊外之地,溫家和他們相反,擅長以理服人,紮根在朝中伴在君側。

這一次褚家回朝,先是宮內中人在殿中試探,莫名将溫褚兩家捆綁在一起,那日之後朝中各世家變得更加謹慎,這也許就是在位之人想要看到結果。

溫南錦本想着直接回自己院子中,在路過前院偏門時,聽到裏面人的談話,“雪姑,你說錦兒的心中是不是在怨我?”

雪姑手中拎着一盞燈走在她身側,看着她擡頭望着天上那輪明月,“長公主多慮了,小姐對您還和往常一樣,怎會在心中怨您。”

“是嗎?那她為何都不來院中看我,之前她雖說來的不勤,但是每隔幾日總是會來一次,你看現在她現在整日把自己悶在自院子中,不來我這,也不出門,我連想要問她是不是發生事情都找不到機會。”

雪姑在她身側多年,自是聽得出她另一層意思,把手中的燈盞放着更向前些,說道:“小姐不來見您,您可以去她院子裏見她。”

宗政映之就在等這句話,轉身看向她,“我也是這樣想的,那你等下去和廚房那邊說一下,讓她們準備些錦兒愛吃的,我明日一早過去。”

雪姑笑着欠身道:“好,奴婢現在就去和她們說。”

隔着一面牆,溫南錦聽完她們之間所有對話,心中不由泛起漣漪,“言寧你還真是幸運,來到這裏後倒是收到了不少來自父母的關愛。”

來到這裏時間不長 ,但她好像已經開始慢慢忘記自己到底是誰,關于言寧的記憶在快速消退。

反倒是更能感受到溫南錦這個身份,這裏是有太多的爾虞我詐,同樣的也擁有了前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親情。

心中苦澀被一點點暈開,然後慢慢消散開來。

走到主院門前,守在外面的侍女見到是她,臉上立馬露出笑容,“小姐來了,長公主這幾日一直在等您。”

她回了一個笑,示意她不用進去通報,自己邁上臺階就着半開院門走了進去。

“母親。”在院中二人還未看到她時先開了口。

宗政映之聽到聲音,以為是自己産生了幻聽,一把拉住要走向小廚房的雪姑問:“你有聽到錦兒的喚我的聲音嗎?”

雪姑在她還在門外時就已經看到,回握着身邊人的手,說道:“長公主您沒有聽錯,是小姐來看您了。”

“真的是錦兒來看我了嗎?”這一句她是在問心中的自己。

看着溫南錦向這邊走來,雪姑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對着她們行過禮後,放下手中的燈盞後離開。

屏退周圍人後,院中安靜得只剩下兩人呼吸聲。

不知為何,溫南錦看着站在不遠處的人,從她眼中看到的不僅僅是母親對于孩子的關心,中間還夾雜着愧疚之意。

這段時日,她已經把溫府中各院關系全部摸透。

自己那位父親,在先皇還在世時候入仕朝堂中,因為才氣出衆,入朝短短不到五年光景就官居一品,深得先皇器重。

在一次先皇設宴中,長公主宗政映之和他一眼定情,這樣的郎才女貌可是并不得先皇心意。

後來雖然長公主的努力下兩人成功完婚,但是在兩人成婚不久後,先皇就接連給溫相安排了幾房側室,這樣的舉動在當時可是讓名滿天下的溫相淪為世人談論的對象許久。

這樣做也就導致了,先皇最寵愛的公主後來再也沒有入過宮,直到先皇駕崩後,才開始緩和和皇室關系。

長公主下嫁溫府多年,只有溫南錦一個孩子,倒是溫相的幾房側室相繼誕下子嗣。

“自我來到相府後就沒有見過相爺走進過任何一位姨娘的院中。”這是那日沉韻說的原話。

溫南錦聽完心中沒有波瀾,因為她知道這其中必定是有其他貓膩。

今日再看到她眼中的愧疚之意,溫南錦頓時明白了這份愧疚之意來自何處。

出身皇家的一國公主,因為自己父親讓自己的孩子在府中受人欺負,細想之下只剩可笑。

因為畏懼臣子勢力,以這樣的手段來壓制,在世人眼中何嘗不是一種無用的體現。

想到這一層面,溫南錦不由得笑出了聲,權勢是重要,但重不過親情,這樣簡單的道理好像根本不曾出現在皇室。

“南錦來看母親了,母親今日身體可好?”斂下笑意,上前主動握着她的手。

宗政映之垂頭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眼中蓄滿淚水,“母親無礙,錦兒今日怎麽想起來來母親院中了?”

她很快側過臉擦去臉上淚痕,再轉過來時已經恢複之前樣子。

兩人走到亭中坐下後,溫南錦在火爐中添了幾塊木頭後,說:“剛在門前遇到父親說了幾句話,想起來這幾日都沒能來看母親,索性就直接過來了。”

“錦兒是有些時日沒來了,我剛還和雪姑說到你,正想着準備些你愛吃的點心,明天一早送到你院子裏呢。”

她站起身欠身道:“是南錦不好,讓母親憂心了。”

宗政映之擡手牽過她的手,讓她坐下後說:“傻孩子,母親這怎是在怪你,你現在長大了,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總不能還像小時候那樣每日都往我院中跑。”

說到這裏,雪姑掀開簾幕走了進來,把原先放下桌子上的水壺換了一個新的,很快整個亭子中彌漫着清新茶香。

她們母女兩人說了很久的話,其中大多時間都是她在說溫南錦安靜聽着。

看着她在說關于溫南錦小時候的各種趣事,中間沒有再多說一句關于溫相的記憶。

說了好久,溫南錦看着端着茶盞喝着的人,一旁的火爐中火焰正旺,可能正是因為在這樣溫馨的氛圍下,她才這樣毫無目的情況下問出心中想了很久的事。

“在母親心中父親是一位怎樣的人?”

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宗政映之握着茶盞手收緊,目光望着還在冒着熱氣的茶壺上方。

“錦兒為何會問這個?”

“有幾次看到父親站在院外徘徊好久,但最終都是選擇離開,加上上次宴會中,聽到一些言語,南錦覺得還是直接問母親比較好,您和父親現在的關系真的像外界傳言的那樣嗎?”

與其通過其他人口中打聽着各種到道聽途說,還不如借此機會問個明白。

過了許久,她放下手中茶盞,輕聲說:“我和你父親現在的關系和他們傳的無異,雖說當初娶側室并非他的本意,但是在看到那些孩子出生後,我終歸是過不了心中那道坎。”

這樣的話,讓溫南錦明白,無論是何種原因産生的間隙,終歸是有了縫隙,難以回到當初。

“錦兒明白了。”除了這句話,在這樣的場景下,溫南錦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這一位被親情還有愛情接連背叛之人。

也許現在這樣的結局就是最好的定數。

又說了一會話,能夠感受到她情緒變化,溫南錦沒有再多耽擱,很快離開。

在回自己院中的路上,有一人跟在她身後。

窸窣的腳步聲引得她的注意,在一處院落轉角處,她停下腳步,“出來吧。”

那人也沒有躲,從黑幕中走了出來。

“溫姑娘好膽量。”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她才真正卸下心中的防備,轉過身來像看向他。

“南錦今日倒是有些信了那日褚少将軍在殿中說的話了,你這樣随意闖進相府後院中,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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