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冷清風并無動作,也沒有出聲警告,是因為他藝高人膽大,森*晚*整*理知道只要自己在,沒人能動段枕歌一根汗毛。
段枕歌對這特別的氛圍好似并無所察,只笑着轉移話題:“我的人,我心中有數。許久未見,月色正好,皇叔可否賞臉,與我一道去何柔酒莊嘗嘗那新酒‘良宵’?”
懷昌王心照不宣的揭過方才談論的事情,“好。”
兩人趁夜色騎馬出宮,都只帶了身邊禦影。
待四人到了地方,掌櫃将段枕歌迎至酒莊最高處廂房。此處風景極好,能看到流月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列于眼前。薄薄的積雪壓在房頂磚瓦上,勾畫一副皇城冬雪圖。
冷清風與何鹄一都默不作聲站至靠窗的位置,為落座的兩人擋下冬日的微涼夜風。
作為酒莊幕後老板,掌櫃自是不敢怠慢段枕歌的。
點起炭火、鋪上厚毯,他命人一連上了六種新酒,尊尊價值不菲,千金難求。
除“良宵”外,何柔酒莊最出名的便是另外五種:“佳人”、“逍遙”、“八荒”、“長夜盡”和“失即休”。
掌櫃正要親自介紹每種酒的妙處所在,段枕歌便揮退了他,“今日天冷,早些關了店門,讓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從剛才蒼莊帝特意提點來看,今日他同懷昌王免不了要起沖突。
既然兩方身邊都有頂級武者,還是早做打算,盡量避免誤傷吧。
掌櫃哪裏聽不懂他弦外之音,緊張打量了一眼他面前的懷昌王,應聲退下了。
懷昌王撐着下巴看他,悠閑問:“賢侄這是何意?”
段枕歌輕笑,“皇叔也不會相信,父皇方才真的在與我唠家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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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蒼莊帝,早沒什麽閑話可說了。
坐太子之位,要學的東西可以日後慢慢學。但有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蒼莊帝認為他現在就應該明白。
比如,蒼莊帝剛剛便和他仔仔細細說了——禦影宮之事。
自太祖建立大衍以來,禦影宮就承擔着兩個責任:一個是守衛段家江山與段氏血脈,另一個,便是監管皇權,保證皇帝不會行差踏錯。
這樣的分工就必然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禦影宮宮主與皇帝,雖都為段家子嗣,但決不能是同一個人。
蒼莊帝與懷昌王就是最經典的例子。
只可惜,雖然懷昌王并無太多野心插手朝堂,但他掌控的禦影宮始終是蒼莊帝心裏的一根刺。蒼莊帝将其視為敵人多年,深深明白禦影宮掣肘對皇帝的影響有多大,于是在很早開始,他就試圖将禦影宮收入囊中。
但他發現,這是做不到的,或者說,在他這一代,僅憑他一人之力,是無法完成的。
懷昌王自然也發現了他的打算,緩緩接着段枕歌的話道:“所以,陛下想扶持你成為禦影宮宮主,讓随便一個遠不如你的皇子坐皇位。等你掌控禦影宮後,便能逼宮上位。屆時,禦影宮與皇權,皆入一人之手。”
這計劃太過大膽,自開國以來,還從沒有皇帝敢想過。
畢竟,誰願意自己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順的繼承皇位,擔一個殺父弑兄的罪名?
蒼莊帝卻有這麽瘋,瘋到願意賭上自己孩子的一切來實現他自己沒完成的野心。而且他堅信段枕歌和他一樣瘋,瘋到不奪得皇帝之位決不罷休。
這,才是方才蒼莊帝與段枕歌聊的東西。
段枕歌接着懷昌王的話,揭開當年事情的真相:“若要如此,就必須殺我母後——只有這樣,我才能逃過被立為太子的命運。同時,又能有足夠的仇恨支撐我奪得皇位。”
皇後死的那年,棋局便已布好。
接下來段枕歌所走的一切,都在蒼莊帝所設的方寸棋盤之間。
蒼莊帝和他很像,都喜歡提前許久,只為下一盤絕無破綻的大棋。
段枕歌拿過“佳人”,倒了兩杯酒,示意懷昌王自己選一杯。随後,他道:“所以母後并未同我說過害他之人是誰。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在為我考慮,都是為了我日後位及人臣,成為天下共主。”
懷昌王随意選了一杯離自己最近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臉上已沒了笑意,只垂眸盯着泛着微光的酒面漣漪不語。
“只是我不太明白……”段枕歌拿起另外一杯也喝幹,随後擡眸直視他雙眼,“你若知道他計劃,為何不阻止?還是說……殺我母後,你也是幫兇?”
他話音剛落,眨眼間一道淩厲刀光直刺他面門。
铿锵一聲,站在他身後的冷清風突然出手,長劍翻轉,用劍鞘穩穩架住何鹄一襲來的短刀。
“不可對宮主不敬。”何鹄一沉聲道。
見何鹄一突然發難,冷清風皺眉,低沉示意:“主人。”
只要段枕歌示意,他長劍能立時取何鹄一項上人頭。
段枕歌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搖了搖頭,表示不必動手。
懷昌王也嘆了口氣,“何鹄一,收手。”
何鹄一沉默撤回自己的短刀,悄無聲息将微微顫抖的手藏至背後。
高手過招,眨眼便分勝負。剛才那一擊,他已經明白自己定然打不過冷清風。
兩人都站回原位,只冷清風表情變得不那麽友好了。
段枕歌又為兩人倒了一杯“良宵”。
懷昌王仰頭喝幹了杯中酒,看着酒杯淡淡道:“這‘良宵’果真名不虛傳。”
月光皎皎,為整個流月灑下寂靜的餘晖。
城中燈火漸熄,只有遠處幾個瞭望臺上還有侍衛,舉着火把守候着流月的寧靜。
段枕歌也飲盡杯中酒,等他繼續開口。
懷昌王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方才那些陳年往事,是皇兄告訴你的?”
“不,是我猜的。”
當蒼莊帝告訴他這個瘋狂計劃的同時,他就猜到了冬寧六年、那日天下缟素背後的真相。
“……我想也是。”懷昌王感嘆,“你真是聰明,也不枉皇兄一早便對你寄予厚望,常說你最像他。”
“皇後不得不死,因為禦影宮宮主必須由生母或養母皆死去的段家皇子擔任。我并未阻止皇兄下手,一是因為你當時還未展示出能擔任禦影宮宮主的資質。二是因為……”
他擡頭,看向站在段枕歌身後,一臉嚴肅的冷清風,“擢彤一太厲害了。有他做禦影,禦影宮宮主之位,對你來說易如反掌,恐怕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三是,本就有許多人要害他,只為将你拉下馬來,她那時身體已不太好了。我不知道她與蒼莊帝做了什麽約定,但她的死,我無法插手。”
皇後注定要死。
所以她決定讓她的死發揮了最大利益。
而蒼莊帝也遵守約定,這麽多年來都頂着壓力沒有另立皇後,任由後位空懸多年,始終讓段枕歌作為自己唯一嫡子。
這,就是皇後“留”給段枕歌最珍貴的東西。
段枕歌長嘆一口氣,靠着背後座椅,一時無言。
懷昌王真摯看他,說出自己肺腑之言:“你恨我也好,恨他也好。我只求你一件事:禦影宮不能與皇權共治,望你登基之後,将它交給他人。”
恨嗎?
恨,當然恨。殺母之仇,怎能輕易忘懷。
他憎恨着蒼莊帝,一如憎恨着自己父親。他恨他打碎了自己平靜的生活,他恨他将自己扔下懸崖,用如此極端的方式逼迫自己學會飛行。
但他也明白,身為段家獨子,若終日碌碌無為,遲早有一天會被手下虎視眈眈的勢力啃得一幹二淨。
這是段家以殺入道要償還的血債,是段家人生來便是人上人所要背負的罪孽。
他恨父親,他也感激父親。
段枕歌拿過“失即休”為兩人倒滿,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請求,只問:“皇叔不若直言。要成為禦影宮宮主,究竟需要什麽?”
并不是他刻意破壞大衍的權力運轉機制,而是他不得不這麽做。
【任務二十:奪取禦影宮】
【任務簡介:成為太子後,反派将禦影宮收入囊中。】
任務面板早已無比清晰的擺在他面前。等明日宣讀完成為太子的诏書後,這條任務便會成為他的首要目标。
至于将來反派死去後又會有誰來擔任皇帝或宮主,那就是懷昌王和蒼莊帝的事情了。
他知道他們二人都是為自己好,但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恨他們,正如他無法不愛自己的母親。
既然如此,那自己可得教教他們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的人生哲理了。
懷昌王知道今日這個問題他非答不可,當然,這也正是他特意來此的目的。
“要成為禦影宮宮主,需回到禦影宮,通過禁地試練,接受禦影宮傳承。屆時,你便能得到宮主玉印。那印與傳國玉玺乃一對,相和便能調動大衍五十萬軍隊及所有禦影及影衛,不論他們是否認主。”
只要同時持有禦影宮宮主印與傳國玉玺,就能讓皇帝身邊的禦影倒戈。
所以蒼莊帝不惜一切想奪得禦影宮。
只有真正得到禦影宮,他才能成為大衍至高無上的皇。不然,他就得一輩子活在随時到來的背叛之中,永遠被無形的力量束縛。
段枕歌疑惑:“既是說,只要通過禁地試練就能當禦影宮宮主?”
他身邊還跟着冷清風這個天下第一,只要通關就能完成任務,這條件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懷昌王解釋:“所有出禦影宮的影衛或禦影,除了何鹄一外,都會被強制服用丹藥混淆記憶,以此确保禦影宮位置不至洩露。即是說,光是找到禦影宮所在這一項,就已經能攔住許多人了。而今日禁地,則需要打敗禦影宮副宮主,得到開啓禁地的鑰匙。”
“然而,禁地之中危險重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通過的。首先條件就是一次只能容納兩人進入,且其中一人必須是段家子嗣……皇兄的第一位禦影,便折在裏面。後來皇兄又帶着不同江湖高手進去試過,但終究只有他活了下來。歷代不少皇子,連棄權的時間都沒有,就已命喪黃泉。”
若只能容納兩人進入,那他帶上男女主一起過去逢兇化吉的打算就不可行了。
蒼莊帝與自己一樣都是沒練過武的,反觀懷昌王自幼習武,天賦還算可圈可點,難道這秘境必須要兩人都會武功,通過概率才大些?
不過這不算什麽,有沒有武功對他來說也不過是花點積分的事情罷了。
段枕歌思索片刻,問:“但皇叔當年通過了試練,是如何做到的?”
懷昌王露出回憶的表情,“我麽……我的第一位禦影,同樣永遠留在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