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出租車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師大門口。

越悠下午就要去省隊報道了,進隊之前還先去找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交代一番。

越恒得知姐姐駕到,早早就在門口等待。

他翻着越悠遞過來的塑料袋,拆了一個草莓味阿爾卑斯糖,手裏還沒停下來把裏面的薯片餅幹翻了個底朝天。

“姐,都說了這個味道我不喜歡,你別老買這些,都吃膩了,買點進口的行不行?”

罕見地沒有給收到一爆栗子,越恒瞧了瞧他姐的臉色。

蹙着眉,眼角下垂,眼神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越恒:“幹嘛啊這個表情?失魂落魄的,見到鬼啦?”

越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是,見到你這個餓死鬼,你姐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嗎?”

“那你這個弟弟就是大風刮來的嗎?”越恒吊兒郎當地回道,“媽一個月就給兩千生活費,我連雙球鞋都買不起。”

越悠走了兩步,猛一回頭,目光沿着小腿往下延伸。

“你腳上的鞋,怎麽那麽眼熟?”

越恒臭屁地跺着腳。

“哦這個國家隊聯名款啊,最近大家都穿的這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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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跺幾下,耳朵就被提溜起來了。

越悠墊着腳尖拽着他:

“兔崽子你活膩了?這四位數的鞋,還敢說連雙球鞋都買不起?”

“唉呀姐,這是別人送的!”

越悠更氣了:“你們師大怎麽回事啊?攀比風氣這麽嚴重?”她放開了豬耳朵,拍拍手警告他,“你別是被什麽富婆包養了什麽的啊。”

越恒抱怨地喊:“放心啦!男的啦!”

“?”

話沒說完,又喜提一頓薅。

“你們師大到底怎麽回事啊?這麽多女孩兒沒一個眼瞎的能啃得下你嗎?”

越悠看了下時間,跟他說正事。

“我下午開始就在省隊實習,就不能像之前那樣每周來看你了。”

越恒眼珠子溜了一圈,咳了兩聲,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見姐姐沒反應,當弟弟地又用力地咳了咳。

“幹嘛?”

弟弟趴到越悠耳邊,悄悄開口。

“那啥,姐,吐點金幣呗。”

來了,人形ATM雖遲但到。

自己的弟弟只能自己寵着。

轉完賬後,以防萬一,她又補了一句:“多跟女孩玩,少沾男人,省着點花,別惹事。”

越恒:“姐,你去哪個隊實習啊?”

越悠“還不知道。”

“那你記得幫我要簽名哦,國乒的,男籃的,男足的,還有國羽的——”他開始叭叭。

越悠打斷了這個把她當阿拉丁神燈許願的弟弟。

“煩死了還有完沒完?”

“沒了沒了,就這樣,那姐姐你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帶你去哪隊就去哪隊哦!姐姐拜拜咯!”

*

馮教授倒也沒帶她去哪隊,直奔向了訓練基地的飯堂。

“老師,咱今兒的任務是啥子?”

發問的是名叫康力的東北大漢,今年和越悠一起跟着馮教授去實習。

“今天就是認認臉,順便看看你們的師兄師姐在裏面混得怎麽樣,”馮導很是輕松,就跟逛自家後花園一樣,“你看,咱們掐着點去,剛好到了就吃午飯。”

東北人絕不讓話掉地上,康力接道:“還得是老師啊,精打細算的,連盒飯都給咱安排好了。”

馮導屬于老江湖了:“對啊,飯桌上談事兒嘛,事半功倍。”

越悠點點頭,飯堂的塑料餐桌也算桌,沒毛病。

等到了飯堂,阿姨大刀闊斧給她盛菜,手一點也不抖,滿滿當當把雪白的魚肉堆成小山。

居然是廣東名菜脆肉皖。

大家都說這魚口感好,吊水之後泥腥味全無,清蒸紅燒樣樣适宜,但是越悠就是吃不慣這個味道。

阿姨見慣了肌肉健碩的運動員,看見一個柔弱的她像看見流浪小貓一樣心疼,不計成本給她加量。

越悠端着餐盤哭笑不得,跟着導師乖乖落座。

也沒有人先動筷子,從門口傳來一陣喧鬧,烏泱烏泱一大群人出現。

馮導帶着他倆起身,跟幾個隊的教練打招呼。

越悠光明正大地看過去,男乒、男羽、男籃都在。

越恒那小子真會許願。

康力疑惑:“老師,咋只有男隊捏?”

男籃教練爽朗大笑。

“我特別申請的,好不容易有個女孩子,”他指着越悠,笑得更開心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越悠被cue,站得更直了。

今天她為了顯示出利落,特地紮了個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雙瞳剪水,眉目如畫。

也不知道是誰接了一句“對!不累”,引得哄堂大笑。

教練接着揮揮手,示意運動員坐下。

大家迅速就座,沒誰敢僭越。

馮導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兩個學生。

“大家都是年輕人,該聊聊,該加微信加微信,收着掖着也不像你們作風啊?”

一堆人先假模假意地加了康力的微信,然後像小蜜蜂一樣圍着越悠。

她友好地向大家問好。

“大家好,第一次見,以後一起合作!”

大家都很熱情:

“小姐姐,我加你!”

“東北鉗子你別夾了,掃完趕緊讓位置!”

越悠臉上挂着乖巧的笑容,學着康力一樣,打開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她的左手邊留出了一個空位,每個掃碼的人都會留下一句“小姐姐好,我是xx隊的xx。”

越悠認真地記着每個人的名字和面孔,然後像某企鵝自動回複那樣說:“你好你好,初次見面,我叫越悠,以後多多指教。”

有個人從人堆裏擠了出來。

“小幽老師!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鄭擎,你前兩天解說過我的比賽!原來你是康複師!”

看到了一個熟人,越悠也很驚喜。

“你進省隊啦?”

“那當然!我是誰啊我,我不進還能有誰進!”

鄭擎的嘴還在吧啦吧啦地說着,酒窩就沒在臉上消失過。

直到他擡頭看向越悠的身後,不由自主地就站直了。

連帶着周圍一群人都跟着打招呼。

“星哥。”

“星哥來啦?”

“星哥,今天馮導帶人來啦,以後我們就有女康複師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越悠心跳漏了一拍。

星哥。

當今體壇,就只有那麽一個名字帶“星”的運動員,有可能出現在這裏。

她垂着頭,兩只手藏在桌子下面,撥弄着衣服下擺的松緊帶。

今天她穿了件運動風的衣服,松垮垮的,顯得背影越發瘦弱。

頭頂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做夢呢吧。”

越悠停下了動作。

有個人用手肘捅了一下鄭擎。

“快給星哥讓個位置!”

鄭擎遲疑地讓開半個身位,嘟囔着:

“讓隊長加女人微信?這不是做夢嘛……”

身旁窸窸窣窣,一個高大的身影靠近,卷來了一陣薄荷味的風。

在一衆臭烘烘的漢子之中顯得特別清新。

然後他邁開腿,身形一歪,居然坐下了。

越悠感覺半邊身子都僵住了。

臭烘烘的漢子們也僵住了。

旁邊的人絲毫不考慮自己的行為給別人造成多大的影響,慢悠悠地掏出了手機,“啪嗒”一下放在桌上,就不再動作。

桌面上放着兩部手機,越悠的手機屏幕逐漸變暗,二維碼的黑色方塊越發地難以分辨。

正常情況應該是怎麽做呢?

她強迫自己思索着現在這個局面,然後聽見自己的聲音從不知道哪個角落傳出來。

“你好,我叫越悠。”

“初次見面……”這幾個字似有若無地飄散在空中。

……

沒有回應。

越悠的手指微動,想取回自己的手機,最終又作罷。

有人打圓場:“咱們星哥是比較高冷,小姐姐你別介意。”

越悠抿着嘴不說話,眼眶開始發紅,用力眨着眼睛把眼淚憋回去。

他可能不是高冷,他只是讨厭她。

才當衆給她難堪。

旁邊的人卻開始動了。

他慢悠悠地擡手——

把越悠的餐盤拖走了。

越悠難以置信地盯着遠去的脆肉皖。

就算跟家裏人怎麽吵怎麽鬧,都沒有人敢不做她的飯。

陸銜星是什麽品種的狗男人啊,連飯都不給她吃!

他是真的讨厭她!

一陣酸意湧上鼻尖,她咬着嘴唇,雙眸濕潤,面露倔強。

“你太過分了吧!”

本來以為是兇狠的呵斥,從越悠嘴裏飄出來的卻變成了委屈的指控。

陸銜星垂眸看她。

熱烈而克制。

“到底是誰更過分呢?”

陸銜星用指尖在桌面的另一部手機上輕點解鎖。

主屏幕是手機自帶的壁紙,進入微信之後他打開了一個聊天框。

別人站得遠,只能看到界面上是萬裏江山一片紅。

“好家夥…如果我的戰績也是全紅就好了…”

“不然怎麽說星哥一路連勝呢…都是感嘆號換來的…”

越悠離得最近,被這一片紅震撼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聊天背景是默認的淺灰色,發送的信息最早的日期是三年前。

【在嗎】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陸銜星把手機擺正,推到了越悠面前。

他修長的手指向上劃拉着屏幕,一下又一下。

【越悠】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對不起】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後面還有好多好多,一眼看不到盡頭。

陸銜星俯下身,那陣薄荷味更濃了,快要把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初次見面,越悠?”

他的聲音壓得越發地低,說話的同時還把自己的餐盤挪到越悠面前。

嫩青色的香蔥點綴着切成小方塊的牛肉粒,帶着濃香的鍋氣争先恐後地往鼻子裏面鑽。

食堂的筷子有長有短,陸銜星把幾個筷子比劃了一下,湊成長短一致的一對,在越悠面前的餐盤邊上放好。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越悠,目光灼灼。

“還惡人先告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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