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校慶當天。
越悠跪在地上扒拉抽屜裏的衣服。
這件太暴露了,不行。
這件太像未成年了,不行。
這件又太老氣了,不行。
今晚要戰鬥,翻一下上次冰泉給她特制的有損戰袍好了。
挑了一件損害程度最低的,來應對今晚的場合恰到好處。
她在手機備忘錄裏敲下待辦事項。
【19:00:去校門口取鮮花】
【20:00:體育館,頒獎典禮給老師獻花】
【21:00:假面舞會-買個面具】
【22:00:同學聚會-帶一件外套】
或許,中間21:00還會夾着一個修羅場。
呵,越悠扯出一個無所謂的笑。
有人給她打電話,她随手按了免提,扔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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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對面的人語氣十分急躁。
“幹嘛姐妹,你那邊不是淩晨嗎?還不睡覺?”
“姐妹都這種情況了,你看我能睡得着嗎?”
鐘憶像機關槍一直叭叭。
“這種大場面我居然不在,啊啊啊啊我好恨啊!”
“怎麽說得好像上次你也在一樣,”越悠吐槽,“什麽大場面,頂多不就是被覃琴說兩句,我早就習慣啦,不痛不癢。”
心疼這傻狍子過于樂觀,鐘憶提示她:“你看她朋友圈。”
越悠想截個圖告訴鐘憶,覃琴早屏蔽她了。
打開朋友圈卻發現,她破天荒地被放出來了。
【琴意】:故人,故地,故事。我有酒,你有空嗎?今晚體育館見。
配的圖是她跟一個男生在學校門外的日料店吃飯。
“神經病,她以為她是狗仔隊嗎?還今晚見。”鐘憶直接罵出聲。
覃琴作為社交達人,微信裏朋友非常多。
于是,不消片刻學校論壇三年前那些沒删幹淨的帖子又被頂出來了。
誰說互聯網沒有記憶,網友的手機容量大得很,多久以前的八卦都能重新翻出來。
【哇靠,仔細對比論壇裏面的圖,三年了,這兩個人還能穿得下當年的衣服】
【Excuse Me這李存璋嗎?】
【我後悔沒搶票了,誰有多的給我一張啊】
【頒獎典禮結束之後,你買個面具混進去就好了,晚上是假面舞會,不用謝!】
“要不姐妹你今晚不去了吧?”鐘憶憂心忡忡地跟她說。
越悠嘆了一口氣,又不敢嘆得太大聲讓鐘憶聽見。
“我必須去。馮馮今晚要拿一個感動體大十大人物,非要我們在下面撐場子。”
“這麽巧的嗎,”鐘憶啧了一聲,“那你這兩天有沒有找那個誰去聊一下呀。”
越悠手上動作一頓,苦笑道:“聊了。”
鐘憶:“戰況如何?”
“不太理想。有人身先士卒,死狀慘烈。”
越悠抓緊時間,趁這幾句話的空隙換好了衣服。
“本人呢,正處于陣亡的邊緣,血條要見底了。”
鐘憶問道:“誰是那個士卒,好萊塢lady?”
“嗯哼,”越悠趴在床邊的欄杆回答,“好萊塢Lady說了喜歡他,他就直接跟人家解約了。”
鐘憶:“……這麽決絕?那他今晚來嗎?”
“不知道。”
昨晚剛剛吵完架,她現在只想做一只把頭埋在泥土裏的鹌鹑。
不對,正确來講,是連架都沒開始吵,她就熄火了。
“姐妹,要不你嗑點藥壯膽吧,你們那有嗎/啡或者大/麻不?”鐘憶開始瞎建議。
“我現在磕點藥壯陽都沒用,大概只有見手青刺身才能讓我重生了。”
她頓了一會兒,連忙補一句:
“不過鐘憶,你別碰那些啊,染上了我直接給你喂百草枯。”
得到了鐘憶的保證後,越悠挂了電話,去學校外面的花店拿鮮花。
順便買了個面具。
花店人員非常準時,她剛好趕上了喜樂的表演。
小獅子去得早,在第二排給她留了個座,她反手把花塞給小獅子。
“等下老師上去領獎,你就去獻花哦。”
師姐使喚師弟,天經地義,越悠毫無心理負擔地将任務派給了他。
她實在是不想在那麽多人面前露面了。
老師上去領獎的時候,鄭擎給她發微信。
【鄭擎】:小姐姐,我們回來了,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唱K
【悠悠子】:你們現在才落地??
【鄭擎】:對啊,除了隊長昨天說他有急事先走,我們都一起回的
【鄭擎】:不要管他嘛,來唱K來唱K!
越悠看到這裏有點坐不住了,她頻頻地扭頭,想往後看。
【悠悠子】:我不去了,就當是救了你們幾個一條命。
【悠悠子】:記得下輩子還給我
【鄭擎】:你下輩子想當貓啊?要九條命?
她一邊應付着鄭擎,一邊回頭搜尋。
可是臺下燈光太暗,越悠張望了幾遍都尋找無果。
頒獎典禮很快就結束,主持人一聲令下,整個體育館的燈全都打開,大家都自覺地把椅子往牆邊壘起來。
越悠把剛買的兔子臉面具戴起來,露出一雙翦水秋瞳。
“我宣布,假面舞會正式開始!”
一群人在偌大的場地群魔亂舞,文藝部的人居然在各個角落裝了彩色射燈,燈光打在大家的身上,顯得光怪陸離。
越悠踩着高跟鞋,走路不太适應。
她每挪一步,就感覺眼睛像被激光照射一樣刺目。
完全沒有留意到覃琴已經從舞臺上下來,就站在她身後。
帶有精致美甲的手搭在了越悠的肩上,用力扣着。
越悠回頭與她對視。
黑色羽毛的面罩僅僅擋住了覃琴的眼眶處,她鋒利的眼神直勾勾地挂在越悠臉上。
“歡迎越悠,我們體大第一網紅主播。”
覃琴用詩朗誦般的語氣,恢弘華麗,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注意。
“今天這麽好的日子,當然不止一位故人。”
她擡起手一揮,從她身後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
越悠獨自站在聚光燈的中央,不禁顫栗。
記憶的車輪傾軋在她的心裏。
李存璋站在她的面前,面帶微笑,懷裏捧着一束嬌豔欲滴的鮮花。
周圍的群衆在鼓掌,在起哄,紛紛舉着錄像設備。
她的身上和臉上,都被四面八方的光照得無所遁形。
跟現在這個場景何其相似。
覃琴的小跟班永遠不幹人事,她語氣裏的尖酸刻薄快要沖破蘋果肌了。
“當年你吊着陸校草,私底下偷偷勾引李存璋向你表白,這個你怎麽解釋?”
越悠冷冷地勾起唇角,根本不想解釋。
她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漂浮在空中。
“怎麽,你羨慕?”
李存璋變得比從前更瘦了,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
他捏着花束,用落寞的語氣說道:“所以你現在終于承認了嗎。”
衆人以他們為圓心,退後幾步圍出來一個越來越大的圈。
“嘶……原來是真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長得那麽漂亮,天天不幹人事。”
越悠往後微微縮了縮身子,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覃琴臉上的表情優雅依舊。
“我聽說,現在陸銜星一場比賽獎金過百萬了,你就天天圍着他?”
“可惜人家不搭理你啊,你忘了?在比賽現場。”
越悠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覃琴靠近她的一瞬間,臉色可怖。
“你真的不知道陸銜星讨厭你嗎,你怎麽那麽裝。”
“現在才來想着吃回頭草,是不是太晚了?”
越悠的手藏在裙擺的皺褶裏,用力地抓住那柔軟的布料。
她仰着下巴,直視覃琴。
“我想吃什麽草,與你何幹。”
“跟我沒關系,那跟陸銜星總有關系了吧——”
覃琴輕蔑地笑了,貼得她更近。
“恰好我今天還請了陸銜星,你猜他怎麽說。”
現場很是嘈雜,但她分明就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
她斜對面的人群像摩西分紅海一般,默契地讓出一條路。
陸銜星戴着一個狐貍面具,出現在路的盡頭。
李存璋往前走了一步,把鮮花遞給越悠。
“越悠,你選我吧。再給我一個機會。”
被盛放的鮮花占滿了視野,越悠的手抓得更用力了,幾乎要抓到自己的腿側。
她連退兩步,跟他保持距離。
衆人詫異。
“我的天,癡情種啊。”
“什麽品種的男人啊,是不是女人越壞男人越愛。”
陸銜星風塵仆仆地趕到,站在衆人中央,面向越悠,低頭垂眸。
越悠的臉上流露出無助,直直地望進他的雙眼。
那眼睛濃如墨,深如海,訴說着萬千情緒。
越悠不自覺地小幅度搖頭,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出現了。
陸銜星把他一直握在手心的物品攤開,小心翼翼地挂在越悠修長的脖頸上。
那耀眼奪目的金光,激起了吃瓜群衆的洶湧。
“卧槽……那是金牌?”
“媽媽呀我吃到亞運冠軍的瓜了。”
在她的眼淚要留下來的那一瞬,陸銜星将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
她被一股堅實的力量包裹着,好像候鳥找到了依靠。
胸膛顫動,她聽到了震耳欲聾的真心。
“确實有關系。”陸銜星淡淡地開口。
他用右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安撫地順毛,摩挲到她的脖頸。
“校草和回頭草都可以。”
越悠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抽泣,微張着嘴小口小口地吸氣。
陸銜星,你……
你為什麽要來。
為什麽要放低姿态。
為什麽要因為她,站在衆人面前被指指點點。
這樣一點都不像你。
他垂下的左手自然而然地捉住了越悠的手,幹燥溫暖的手指把她的手掌捏了又捏。
越悠的淚水洇開在純棉的布料上,慢慢地滲進了環抱着她的陸銜星身上。
其實她不想哭的。
但是當她看着陸銜星的時候,居然透過了自己的淚光,讀懂了他眼中的歉意和破碎的疼惜。
陸銜星,還好你來了。
這次,他選擇自己了。
在這場流言蜚語的戰争裏,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己。
用他的名譽,他的溫柔和他的虔誠保護了她。
越悠重重地咬着下唇,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擡手回抱他。
這份溫暖,足以将三年前的那個破碎的夜晚,完全覆蓋。
她大概,永遠都無法忘記眼前的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