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虹勝焰離開前,回頭看了楚澤鶴一眼。
随即意味不明的嘲諷一笑,随後轉身離去。
現在連夫人找他,他逃不出琅風派。所以必須要不停變換位置,防止被連夫人手底下的小家夥們發現。
而楚澤鶴,則表情莫測,靜靜站在原地看着他身影遠離。
待四下無人後,楚執突然現身至楚澤鶴身邊:“主上!”
楚澤鶴什麽都沒說,只身形輕微搖晃了一下,像是終于撐不住了,他勉強對楚執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還沒等楚執驚訝,楚澤鶴便轉身抱住楚執。
像是随風飄流太久的羽毛,疲憊的将全身的重量都交托給對方。
楚執下意識穩穩摟住主上的身體,待反應過來,他被主上這一抱,愣住了。
剛才主上說話讓他離開,可打的手勢又是影衛間“靜觀其變”的暗號,他便隐了身形藏在周圍。
沒想到虹勝焰突然現身。他中途幾次都想現身,卻還是忍下了。
也多虧他專長刺探,隐匿功夫一流,所以專注于和楚澤鶴周旋的虹勝焰沒發現他。
他旁觀全程,确定主上沒有受傷,可是為何主上一臉疲憊?
“楚執,”楚澤鶴把頭埋在他肩膀上,問:“我該怎麽辦。”
楚執被楚澤鶴摟在懷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他覺得一定要說點什麽。
因為主上現在很難過,他感覺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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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執悄悄摸了摸楚澤鶴的發尾,說:“主上若不喜虹勝焰,屬下去殺了他。”
楚澤鶴小幅度搖了搖頭,發絲拂過楚執側頸。
“你不能殺他。”
楚執不解:“他傷了主上,讓主上生氣。”
“可你就是不能殺他。”楚澤鶴苦笑一聲,深吸一口氣,“楚執,我和你說一件事。”
楚執點點頭,又害怕主上抱着他所以看不見,就說:“是。”
楚澤鶴緊緊抱着楚執,兩人沉默一陣,楚澤鶴開口了,他說:“你可知道,十三年前,烏骨原本位列紅樓異術榜第三。當年的他,青絲如瀑,蠱毒無雙,被稱‘冥教美人影’。”
楚執并不清楚十幾年前的事情。
雖然他和楚澤鶴差不多大,但是之前的歲月都是在遠離冥教的司影堂訓練場訓練,直到通過最高級考核,才能入冥教本教。
十三年前,他還不在冥教,也就不知道烏骨曾經的模樣。
楚澤鶴繼續說:“拿雲和他齊名,被稱‘冥教夜修羅’。他們二人,是父親的得力助手,也是我的同年玩伴。我自幼稱他們哥哥。你手上的雙手刃,還是拿雲放上去的周禮。”
“但是十三年前,十三年前……”楚澤鶴聲音顫抖,“我做了一件錯事。母親死了,父親震怒。所以……所以……”
楚執聽到這番話,有些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主上很難過,他不想讓主上難過。
楚澤鶴被楚執環住,突然多了一些說下去的勇氣。他說:“那天下着雨,我領兇手去了主殿,我害死了母親。”
“所以……父親怒極,來打我。只用了一掌,我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我不怪他,我該死,母親的死都是我的錯。只是——只是,拿雲出手,烏骨白頭,兩人用盡畢生武學擋在我面前。和父親死戰。”
“他們擋住的人,是冥教教主,楚如泉。他們護在身後的人,是我,冥教少教主,楚澤鶴。他們也是當時天下無雙的高手,只是面對玄冥神功,仍舊不是對手。如果不是他們舍了一身武功和父親抗衡,我早就死了。”
這段往事,他從沒和任何人說過,前世的楚執都不知道。
知情者只有紅珠、拿雲和烏骨。連年老功高的錢管事都不知情。
但別人不知道,不代表這件事情沒發生過。這是楚澤鶴和楚如泉心中深深的一根刺,也是兩人間相隔的溝壑。
現在,虹勝焰以此為條件,來要挾他了。
聽到這話,楚執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明顯,呼吸聲變得無法忽視。
他的胸膛裏,多了些無法言明的感情。
主上,他的主上。
楚澤鶴将自己最柔軟的地方全部交給了楚執,好像很放心楚執會将這些柔軟之處護在身後,不讓他們有半分被傷害的可能。
楚執感覺到了,他微微收緊手臂,覺得自己一定要說點什麽。
但他又不知該說什麽,所以他只能沉默,無言地抱緊主上。
“我總覺得冥冥注定有這麽一天。”楚澤鶴說,“總有一天,我會付出代價。我只是沒想到,那人是虹勝焰。”
楚執眉頭一皺,緊緊拽住楚澤鶴衣服:“主上不會付出代價,主上還有我。”
只要有他在,就算前面是屍山血海,他都會讓楚澤鶴安然無恙。
楚澤鶴聽了這話,凄涼一笑。
“騙子。”他說,“你明明一點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永遠陪着我。你明明不知道怎麽照顧好自己。你明明就笨的要死,害得我擔驚受怕,總害怕你有一天又把我一個人扔下不管了。”
他這幾天一直都冷漠決絕,用斬釘截鐵的态度對待虹勝焰。
是因為他太害怕了。
自從蠱蟲讓他想起了前世記憶後,他一直都在害怕楚執會像前世一樣突然逝去。
怕重蹈覆轍。
楚澤鶴聲音顫抖着說:“你是騙子,楚執。”
聽了這話,楚執緊緊抱住楚澤鶴。他明明對楚澤鶴畢恭畢敬,從不反駁,此時卻堅定說:“屬下不是騙子。”
楚執想說:屬下誓死追随主上,直至主上前途光明,直至屬下無力再戰。在那之前,屬下絕不可能離開主上。
司影堂影衛,十年便換過一輪,他所說的誓言,也就是十年。
十年之後,他就算活着,也早已傷痕累累,只剩等死的份了。
到那個時候,肯定還有新的人跟在主上身邊,新的人保護主上安全。
到那時,他才能安心合眼。
杵在外面不像樣子,即使心裏難受,楚澤鶴仍然和楚執一起先回了院落。
失魂落魄的回房間後,楚澤鶴就枕在楚執腿上,臉埋在楚執小腹,背對着大門發呆。
楚執端正坐着,想摸摸主上的頭發,想來想去還是沒敢這樣做,只輕輕搭在主上肩膀。
室內一片寂靜。
這時,兩人聽到兩個熟悉的腳步聲靠近。
是蕭碣和藍煙音來了院子內。
走進房門,蕭碣後腳還沒踏進來,扭頭就退了出去。
藍煙音在他身後,被他胸膛撞得後退幾步。
“哎喲蕭大人……”她捂着鼻子,“怎麽了?”
蕭碣很嚴肅,“小孩子不要進去。”
藍煙音:……?
房間內,楚執輕聲說:“主上。”
楚澤鶴搖搖頭,分明是一點都不想聽。
“那屬下去……”
楚澤鶴還是搖頭。
他拒絕,楚執當然不會再勸。只是楚執也想抓住虹勝焰,所以楚執說:“屬下去和蕭大人說,明日與虹勝焰約在朱雀閣。”
楚執一說,楚澤鶴才想起來還有這回事。
楚澤鶴坐起來,頭靠在楚執肩膀上,輕輕嘆了口氣。
“罷了,讓他們進來。”
“是。”
楚澤鶴直起身子,讓楚執站起來,去門外叫人。
門外已經站了三個人,穆意也回來了,蕭碣正滿臉通紅,和穆意用手勢比劃着什麽。
穆意臉色瞬間奇怪,也打了手勢回問。
他倆用影衛手勢交流,一旁的藍煙音一頭霧水,抱着琴問:“究竟是怎麽了呀?”
蕭碣趕忙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壓低聲音說:“藍姑娘,你先回去吧。”
藍煙音不解,“我還有林白澤和顧朱雀的消息要禀告呢,怎麽能回去?”
穆意清了清嗓子,淡定說:“藍姑娘和我們說吧,我們見到主上自會彙報。”
“我不要!”藍煙音狐疑的看他倆,“我要親自和少教主說。”
蕭碣和穆意對視一眼,穆意說:“那可能要……等一會兒。”
他話音剛落,楚執走出來了。
三人視線齊齊看向他。
楚執莫名覺得三人視線有點奇怪,他恭敬道:“主上請三位大人進去。”
他是在場位次最低的影衛,對蕭碣和穆意這樣說的确沒問題。但是現在,穆意和蕭碣連忙擺手,說:“當不得當不得。”
楚執:?
藍煙音秀眉一擰,覺得蕭大人和穆意都怪怪的。
四人進了內間,發現楚澤鶴在盯着桌面發呆。
穆意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但是此時有楚執,穆意就感覺不到當時空氣中的緊張感。
這影十二,當真是……
還沒等穆意想出個類似“定海針鎮”一類恰當的形容詞,楚澤鶴就擡眼看了他們三人一眼,先說了自己已經與虹勝焰見過,約了明日辰時于朱雀閣一見。
三人一聽,連忙緊張起來。楚澤鶴淡淡說,虹勝焰武功不如自己,不用太過擔心。
“穆意,烏骨何時到?”
“回主上,烏骨大人說,巳時之前。”
楚澤鶴點點頭——烏骨比虹勝焰約的時間晚,那他明日就得拖住虹勝焰。
“等烏骨到了,生擒虹勝焰。”楚澤鶴說。
衆人領命。
接下來,楚澤鶴讓藍煙音先說自己從李青龍那裏聽來的。“李青龍的消息是虹勝焰說的,恐怕半真半假,你們聽聽就好。”楚澤鶴說。
“……是。”藍煙音聽了這話有些緊張,看了看衆人,說:“李青龍同我說……額,顧姑娘和林白澤,其實,本來是有婚約的。只是林白澤天資極佳,琅風派中傾心他的女弟子不在少數,是以為了規避麻煩,兩人婚約從未外傳。”
“後來林白澤說要出教,和顧朱雀吵了一架,将‘白虎’位和‘玄武’位一男一女兩個師弟師妹帶走了。顧朱雀便找了連夫人,說是要退婚。但是兩人不知談了什麽,退婚之事不了了之。現在林白澤死了,顧朱雀卻以林夫人身份自居,引得仰慕林白澤的女弟子殺了她。嫌疑人頗多,還是自家人,李青龍有些不知所措,來找我商量。”
穆意說:“前面都是真話,與洇墨管事情報相同。後面情形,恐怕是假象。所以……”
“所以虹勝焰與銀镯的關系,和銀镯殺顧朱雀的真實目的,仍舊不清楚。”楚澤鶴淡淡說。
衆人齊齊低頭,知道楚澤鶴有責怪之意。
已經過了這麽久,他們距離最重要的真相還有十萬八千裏,的确應當請罪。
楚澤鶴又轉向蕭碣:“你有何事?”
蕭碣恭敬道:“按照連夫人的說法,她應當能在明日之內找出虹勝焰,為林白澤報仇。”
楚澤鶴想了想,“連夫人……若緊要關頭礙事,殺了無妨。”
連夫人對虹勝焰和銀镯之間的關系顯然并不知情,留她沒有什麽用處。
“是。”蕭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