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兩人都說完了,輪到穆意。

穆意今早去拜訪了張擅,“張擅是劍仙對決後入的榮城。他說來看熱鬧的人急于出城趕路,丢了點錢也顧不上回頭去找,此時下手風險最小。但是錢管事是劍仙對決之前便遭賊,說明此賊絕不可能是張擅。屬下不認為張擅在說謊,于是又去尋錢管事。”

“錢管事和屬下說了個奇怪的事。那就是,錢管事的錢袋子塗了尋蹤香,已經派影衛尋回。不過尋回時裏面錢已經不見,錢管事便以為是普通賊人。但是那尋回錢袋子的影衛,幾日後便覺得心肺衰竭,萬幸喝了點正氣水,誤打誤撞治好了。”

心肺衰竭!

楚澤鶴皺眉,自己的症狀,不正是無法呼吸嗎?

“是以屬下猜測,虹勝焰應當是用某種手段确認了那人是冥教影衛,繼而确定了錢管事是冥教之人,這才暴露了主上身份。”

楚澤鶴感嘆:“好計策。那蠱蟲能讀人記憶,虹勝焰的确能借此确定本座身份。”

讀人記憶?

穆意和蕭碣對視一眼,穆意說:“原來如此。”

見他們居然這般淡定,楚澤鶴反倒有些疑惑:“你們不覺得這蠱稀奇?”

穆意微愣:“主上,您應當是見屬下用過的。”

這時輪到楚澤鶴愣了:“你何時用過?”

“涼城,城主府,審那皇家影衛時。屬下用過一丹藥,名為‘搜魂’。這藥正是烏骨大人憑搜魂蠱改良的。”

聽穆意這樣一說,楚澤鶴內心震驚不已。

他震驚的是——“搜魂”這藥,實在是太常見了。自從烏骨把它研制出來後,在司影堂人手一顆,沒事就用它審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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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十分常見,所以解藥也十分常見,就是烏骨研制的烏骨牌正氣水,蕭碣他們把這東西當水喝,頭疼腦熱就喝一喝。

怪不得,昨天那老醫師診脈之後,用微妙的眼神看他一眼。

幸好楚澤鶴很嚴肅的和他說“不必解這蠱,留他在身上能讓那人放松警惕”給自己挽了一下尊。

當時沈青瀾的那條青蛇不敢動彈,原來不是因為奈何不了他體內的蠱蟲,而是怕他的玄冥神功。

而他居然會因為虹勝焰威脅下蠱到楚執身上而生氣。

想來實在有點丢臉。

鬧了這麽個烏龍,楚澤鶴原本陰雲密布的心情微妙的變成了窘迫。

“原來冥教的蠱毒之術,早已領先對手二十年。”

楚澤鶴說完這話,詭異的沉默了一下。

要不讓烏骨回去吧?

主要是讓烏骨知道了,挺丢人的。

衆人自然是沒有聽到他內心的聲音,室內一時間陷入沉默。

還是穆意救場,恭敬道:“屬下等人先行告退。”

楚澤鶴緩緩點了點頭。

等三人走了,楚澤鶴看向楚執,說:“把正氣水給我。”

楚執微愣。

烏骨牌正氣水并不好喝,味道辛辣苦澀,主上怎麽能喝這種東西?

楚澤鶴說:“我就想嘗嘗。”

猶豫半天,楚執最終還是掏出一個小小瓷瓶,恭敬呈給楚澤鶴。

楚澤鶴拔開瓶塞,低頭去看。瓷瓶裏面是黑乎乎的藥水,氣味倒是十分清爽。

不知道這東西喝起來什麽味道。

懷着一絲好奇的心情,他仰頭嘗了一口,表情空白了片刻。

随後,楚澤鶴以過人的意志,和不能在楚執面前丢臉的決心,把正氣水咽了下去。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只可憐的小蠱蟲被正氣水淹死了。

楚執有些擔憂的看着楚澤鶴,說:“主上……”

楚澤鶴面色如常,輕輕放下了小瓷瓶,鳳眸輕輕垂着,看起來平淡優雅的小聲說了點什麽。

楚執一愣:“主上?”

楚澤鶴把頭扭到一邊,不讓楚執看他表情。接着小小聲說:“我想喝綠豆冰糖水。”

楚執突然覺得很想笑。

笑主上,是大不敬。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笑,下一刻就止住自己上揚的嘴角,面無表情恭敬道:“是。”

等他走了,楚澤鶴才苦了一張臉,心想這東西怎麽這麽難喝呀。

烏骨還是來吧,要讓他改良一下配方才行。

喝完楚執的綠豆糖水,摟着楚執睡了一覺,楚澤鶴第二天神清氣爽的起床,一個人去了朱雀閣。

朱雀院占了琅風派将近四分之一的位置,其中心靠北處立着朱雀閣。

朱雀閣雕梁畫棟,遠看像一片豎立的朱雀尾羽,高聳入雲,近看是綠底紅紋,頗為大氣漂亮。

閣底地面周圍,就是寬闊的朱雀大院。顧朱雀師父這一門的弟子,往日裏都在大院中練武休息。

朱雀閣現在有沒有人不是他關心的事情,虹勝焰既然将見面地點選到了這裏,按照他的性格,絕不可能讓無關人出現。

他來得早了些,發現虹勝焰已經坐在朱雀閣二層房檐等着了。

這次,虹勝焰虞兮正裏。臉上沒用易容,露出自己異族人的長相——鼻梁高挺,眼眶深邃,眼睛大大的,靈動又好看。身着箭袖短衫,一頭紅發編成小辮子垂在身後,幾縷發絲調皮的支愣着,看起來就是個平凡的異族小孩。

只是平凡的異族小孩,不會九歲弑父,十五歲挑釁紅樓霸主榜榜首的教派。

天賦是一個很過分的東西,并不能以時間或年齡衡量。

楚澤鶴很清楚,自己不應該被虹勝焰的表面蒙蔽,對他心慈手軟。

他今日穿的還是問琴閣弟子袍,深藍色外袍搭銀白內襯錦衣,看起來極為樸素。只是他鳳眸淩厲,面如冠玉,身姿挺拔,背影有鶴之風骨,通身氣度不似凡人。

自楚澤鶴踏入朱雀大院,兩人遙相對望,空中卷起危險的風。

虹勝焰晃着小腿,嘟起嘴,對他立在地上這副高潔模樣十分不喜。

“你明明是少教主,我明明這麽厲害,你來見我,居然只穿這個?”

楚澤鶴冷笑:“那本座要穿什麽?”

“應該穿很——厲害的衣服吧?”虹勝焰張開雙臂,似乎是想表達很厲害有多厲害,“看起來就很威武霸氣的那種!有盔甲有毛毛的衣服!”

楚澤鶴:……

“本座是來同你談判的,不是來比美的。”楚澤鶴冷漠道。

虹勝焰眯起自己漂亮的眼睛笑了,“少教主同我談判來的?……那為什麽,還帶了這麽多人?”

他話音剛落,數十道黑影在整個朱雀閣的院落旁閃過。

一衆影衛,早已重重包圍了此地。

虹勝焰不甚在意的環視一眼,露出兩顆小虎牙:“這裏面,有你的心之所向嗎?”

“虹勝焰,”楚澤鶴沉下臉來,“你最好不要反複試探本座耐心。”

“唉,”虹勝焰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這明明是我們共同的秘密,現在我居然還沒親眼見過那人。太不公平啦!”

楚澤鶴本意就是要拖延時間等烏骨來,所以也不介意和他多費口舌。

“虹勝焰,本座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設計陷害?”他問虹勝焰。

虹勝焰一聽,眼眸低垂,閉上了眼睛。他纖長的睫毛顫動着,似乎在回憶痛苦的往昔,“當年,我還只是個孩子,一家人無憂無慮的生活。直到那兩個匪徒闖入,自稱是冥教之人……”

他捂住臉,肩膀聳動,似是說到傷心處。

“他們把我父母都,都……噗——”虹勝焰自己都忍不住了,仰起臉哈哈大笑起來,“笑死我啦哈哈哈,少教主為什麽一定要讓我說出個原因?你想聽什麽,凄慘的過往嗎?贻笑大方!殺人為什麽要有苦衷?為什麽人要吃飯要睡覺?為什麽人會生老會病死?這些也能找到原因嗎?”

“他們打不過我,被我所殺,天經地義!”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所以也不需要開脫,不需要憐憫。

虹勝焰此人,壞透了,壞到骨子裏去了。

他殺別人,天經地義。他被殺,那就是自己技不如人。

前世的楚澤鶴與他有一點像。

不過楚澤鶴天生身處高位,被別人所殺,他就會崩潰,因為楚澤鶴輸不起。

只是因為楚執的堅持,楚澤鶴才做了選擇——他選擇去理解人,去觀察別人的亮點、去承認別人的努力,去思考別人的身世,去婉拒別人的愛情。

他主動選擇讓自己落入凡間,去感受常人的悲歡喜樂,貪嗔癡狂。

然後在這些情緒中挑出最好的,和楚執分享。

“呵,”在某種奇怪的心情中,楚澤鶴和虹勝焰達成了一致,“原來如此。”

虹勝焰晃着小腿,無所謂的說:“其實少教主大人沒有想過放我走吧?”

楚澤鶴冷笑一聲,“自然。”

虹勝焰點點頭,大方承認了:“看來大家遲早都是要打的,不如早點開始。”

昨日他與楚澤鶴對了一掌,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有勝算。

“那你昨日說的,知道當年那三人身份,是真是假?”楚澤鶴臉色平靜,語速卻有些快。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虹勝焰睜大眼睛,無辜說:“當然是真的呀。”

楚澤鶴皺眉。

虹勝焰和他一樣,都不屑于騙人。他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只是,若這件事是真的,他就不能殺虹勝焰。

這就是虹勝焰保命的籌碼。

“所以,”虹勝焰咧開嘴嚼,“如果要打,少教主最好想清楚。殺了我的話,你就得不到消息。不殺我的話,我就拉一個人與我共赴黃泉!我是抱着必死之心來的,少教主可有與我相同的覺悟?”

楚澤鶴自然明白。

看來他不需要留手了。

楚澤鶴鳳眸淩厲,墨發飛揚。身邊殺氣四溢,宛如君臨天下的霸主。

他擡手,出了一掌。

只一掌,開碑裂石。

虹勝焰笑意微斂,閃身躲開。

他坐的房檐,已經成了齑粉。

楚澤鶴雙手一展,欺身上前,快得只剩如鶴般的殘影。玄冥神功像是一道流淌的暗紫色銀河,沖虹勝焰當頭砸下。

虹勝焰手中閃出一抹紅光,有什麽東西在太陽下折射着危險的刀鋒。

楚澤鶴化掌為拳,以拳對刃!

一拳下去,虹勝焰持着武器被打退幾步,激動得笑了起來:“不愧是少教主!居然能對上我這飛血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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