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三日後,楚澤鶴一行也啓程了。

楚澤鶴和楚執一輛馬車,沈青瀾和蕭碣一輛馬車,紅珠作為女子單獨一輛馬車。

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時,楚執思考着京城的模樣。

穆意是去過京城的,蕭碣也因為影首職責跑過幾趟,楚澤鶴前世因為莫窮陰的緣故,在上玄住過一段時間。杜行和洇墨就更不用說了,是京城常客。

而紅珠?

紅珠和姚雪一樣,都是生在上玄的。

那呗門後的世界,珍珠鋪的牆,金子築的門,琉璃做的瓦,對紅珠來說不只是傳聞,而是曾經真真切切的生活。

只有楚執,從來沒去過京城。

楚澤鶴捏捏他臉,把他摟進懷裏,“在想京城?”

楚執點點頭。

楚澤鶴失笑,“京城和冥教差不多。”

“屬下在想,若是危險,該如何。”楚執聽罷,認真答。

“遇到危險啊……”楚澤鶴想了想,“那你就快跑,頭也不回的跑。特別是遇見太子的人,那個劉飛星,一定要跑得遠遠的。”

楚執皺眉道:“屬下不會跑。”

他還要護着楚澤鶴,怎麽可能自己先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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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澤鶴見楚執聽自己這樣說,好像在冤枉他叛變一樣,于是楚澤鶴急忙順毛:“是我說錯了,你別生氣。”

楚執一愣,心裏一軟,不知怎麽的,看着楚澤鶴,感覺自己心跳加快不少。

他還沒反應過來,楚澤鶴湊過去親了他臉頰一口,“還有沒有生氣?”

楚執愣愣的搖頭,小聲說:“屬下沒有生氣……”

給楚執十個膽子,他也不會和楚澤鶴生氣。兩輩子加起來,他都不曾對楚澤鶴說出一個“不”字。

他不止把楚澤鶴放到一個很高的地方,同時也将自己放在一個很低的位置,永遠仰慕着楚澤鶴。

本來這份敬仰無關情愛。

但是命運無常,兩世都将他和命中注定的人湊到了一起。

于是這份感情無法阻止的成了生命中最值得歌頌的某種璀璨的東西。

他本來藏得很好,只有少數時候,少數情感無法抑制的時候,才能窺見他心裏那份獨屬于少年的真摯又熱烈的愛意流露。

而這種蛛絲馬跡,自然逃不過另一位已經動心了的少教主的眼睛。

他願意為了這塊石頭稍作歇息,願意沐浴月華張開翅膀,用毛茸茸的肚腹溫暖這塊石頭的內裏。

楚澤鶴小聲說:“不生氣的話,以後聽不聽我的?”

“聽。”楚執讷讷點頭,因為楚澤鶴低沉的聲音耳尖通紅。

“若是遇到危險,去找洇墨或者蕭碣,記住了嗎?”

“……記住了。”

“不準忘了。”楚澤鶴笑道。

“屬下不會忘。”楚執把頭埋進楚澤鶴懷裏,好像在試圖找個地方抵禦楚澤鶴的低音攻擊,小聲說。

投懷送抱,楚澤鶴當然十分開心,又抱着楚執狂揉一頓。

兩人一路打情罵俏,吵到了沈青瀾的眼睛。

于是蕭碣收獲了一個淚眼汪汪的沈青瀾。

“不用管沈某,”沈青瀾擦擦淚水,“可能只是冬霜化凍,空氣太酸了。”

蕭碣:……

“我聽說沈大人當年貴為太子少師,在朝中也算少見的俊美,不少公主貴女說過媒。”蕭碣淡淡移開眼睛道,“若是應下來一樁,沈公子如今早已兒女雙全了吧?”

沈青瀾苦着臉揮了揮手,“蕭大人別開玩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某沒那個福分。”

聽他提起父母,蕭碣猛然反應過來沈青瀾私生子的身份,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話說回來,以蕭碣的輕功,哪裏需要坐馬車?

主上特意安排他和沈青瀾一起坐着,估計就是為了讓他說點什麽給沈青瀾解解悶兒。

但是說些好玩的東西,蕭碣實在不擅長。不得罪人就不錯了,更別說逗趣兒了。

沈青瀾仿佛完全沒看出他的窘迫,反問道:“蕭兄呢?蕭兄打算何時成婚?”

蕭碣輕輕搖頭,“沈公子說笑了,影衛怎可成婚。”

見蕭碣面色自然,好像不是什麽不能說的,沈青瀾追問:“為何?”

“影衛是刀劍,是主上奴仆,身心皆侍奉主上,不可有二心。”

“這是什麽道理,幹将還有莫邪呢。”沈青瀾狐貍眼一轉,賊兮兮的說:“诶,不如沈某求澤鶴兄給蕭兄一個特許,許蕭兄娶妻,如何?”

蕭碣皺眉:“沈公子莫要說笑。”

“沈某沒說笑,”沈青瀾湊到他面前,好奇問:“蕭兄覺得藍姑娘怎麽樣?沈某看蕭兄與藍姑娘頗為投緣唔——”

蕭碣推着沈青瀾的臉,嫌棄的把他推遠了。

“沈公子自重。”蕭碣冷漠道,“背後議論姑娘,非君子所為。”

沈青瀾被推到一邊,委屈的“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沈某當了這麽多年君子了,還第一次被人說是小人呢”。但還是乖乖坐好了,又掀起馬車上小窗的簾子眼巴巴的望着外面。

一行人趕了兩天路,悠悠哉哉的到了京城城門。

京城不愧是天子所在。

單單是城門,就已經是涼城、榮城、申城都無法相比的氣派宏偉。

高高的城門樓上有什麽東西閃耀着,凝神細看,發現是一排身披甲胄的弓箭手,眼神銳利的掃視着下方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身上的細白鱗甲,一片片都反射着耀目的日光。

京城兩個字用金漆寫在巨大的紅木牌上,高高挂着。紅木經過風吹雨打,已成了暗紅的顏色,有幾道為不可察的漆黑裂痕。但那兩個金字,仍閃閃發亮。

只看着,便讓人心生畏懼。

牢固的城牆,金色的城名,仿佛昭示着牢不可破的皇權,和不可侵犯的皇家威儀。

在此處,除了百官,皆需步行進入。

楚執先跳下馬車,回身将手遞給楚澤鶴。

楚澤鶴一愣,随即眉目舒展,完全不介意做一回大小姐,将手放在楚執手上,順着他的力道輕身下了馬車。

京城盤查嚴格,但守城的将領也并非不通人情,見楚澤鶴等人沒問題,便放行。

就是到沈青瀾的時候,出了點變故。

守城士兵面色一變,其中一個先跑走了,還沒等沈青瀾發現不對勁,一位五大三粗,身披金甲,肩扣瑞獸銜環銀甲的将領人物噌噌噌從城樓上跑下來,看見沈青瀾,目瞪口呆,抱拳行禮:“沈大人!”

沈青瀾忙錯開一步,“不敢當不敢當。沈某已辭官,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劉統領折煞沈某了。”

原來這人是京城城門領,正四品京官武将,曾是沈青瀾同僚。

劉城門領見他這樣說,趕忙抓住沈青瀾胳膊,像是怕他跑了似的,面露不忿:“沈大人說的這是什麽話!太子念着沈大人的好吶,太子少師的位置一直給沈大人留着,要是沈大人有意,還是那個少師大人……”

沈青瀾面露尴尬,在熱情的劉城門領滔滔不絕前制止他:“沈某如今已是江湖中人,劉統領言重了。”

“哎,沈大人你還年輕,江湖有什麽好的?等你娶妻生子就知道了,吃碗安穩皇糧,比啥都強!沈大人,你給劉某一個面子,同劉某吃頓飯吧……”

沈青瀾推脫:“實在不敢耽誤劉統領時辰,沈某如今沒有官職,孑然一身。劉統領有要務在身,怎能因沈某一介草民耽誤正事。”

劉統領聽了這話,跺了跺腳,頗為惋惜:“哎!當真不湊巧!劉某倒是有些羨慕沈大人這般閑雲野鶴的自由自在了!不如這樣,沈大人若是安定下來,托人來給劉某捎個口信,劉某定登門拜訪!”

“怎好意思讓劉統領賞光。“沈青瀾誠懇道,”等我安頓好了,自然要去劉統領府上拜會,還望劉統領關照一二。”

“沈大人太客氣了!好說好說。”

“那沈某先行一步,劉統領留步。”

“诶诶,沈大人再會!”

沈青瀾和劉統領互相客套了半天,轉過頭的時候,只剩蕭碣抱臂站在原地,百無聊賴的端詳街邊小攤上的小玩意。

沈青瀾一頭霧水走過去,左看看右看看,問:“澤鶴兄呢?”

蕭碣看他一眼:“說完了?”

“說完了。”

“走吧,主上他們先行一步。”

沈青瀾:……

此處是京城下玄,街上人流熙攘。

兩人并肩走着,蕭碣看似無意的說:“若想見面,肯定有機會的。”

沈青瀾疑惑的轉頭看他,沉默一瞬,才說:“蕭兄在說……劉統領?”

蕭碣挑眉,“不然呢?”

“哈哈哈……”沈青瀾突然笑了,他壓低聲音,湊近蕭碣耳邊笑着問:“蕭兄居然覺得……那是真的?”

蕭碣一愣,轉頭認真問:“什麽意思?”

“都是客套話罷了,怎麽可能真的去。”

“……假的?可是剛才你們明明——”

“明明相談正歡,是吧?”沈青瀾接過他的話,笑着說,“沈某當年在宮中,每日要見無數同類人。蕭兄慢慢就會懂的。”

蕭碣感覺自己三觀都受到了重創。

不,他不懂。

作為一個心直口快、常年混跡于單純善良的影衛之中的蕭碣,突然覺得沈青瀾像個很可怕的雙面人。

蕭碣看着沈青瀾背影,瞳孔地震,不動神色和沈青瀾拉開一點距離。

沈青瀾感覺到他動作,轉頭自以為玉樹臨風地對他微微一笑:“莫怕,雖然皇宮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但沈某有能力保蕭兄周全。”

沈青瀾一笑,蕭碣心裏那種毛毛的感覺又出現了。

像是母雞見到了老狐貍,于是蕭碣沉默了又後退了半步。

沈青瀾笑容僵了一瞬。

随後他氣急敗壞拉住蕭碣胳膊:“這麽怕沈某幹嘛!沈某又不會吃了你!”

沈青瀾嚎這一嗓子,街上寂靜一瞬。

下玄人民住在京城,王孫貴胄聚集,八卦不斷。他們早已養成熟練吃瓜的習慣,每一個人都是猹中之王。

在感覺有瓜的時候,大家統一戰線,一時間集體壓低了聲音,這才讓沈青瀾的聲音突兀了出來。

鎖定目标後,大家都自認為十分隐蔽的打量他們二人,見到兩人動作,如同見到了富家子弟強迫民男的場面,集體發出了嫌棄世風日下的“yi——”的聲音。

蕭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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