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早在沈青瀾被劉城門領纏上的時候,楚澤鶴就決定早點去找莫窮陰。

——要是沒看出兩人間的敷衍,他就白多活一輩子了。

莫窮陰住在下玄小巷子裏,有些大隐隐于市的感覺。

楚澤鶴決定和楚執兩個人過去,于是将紅珠交給來迎接他們的洇墨和杜行,與楚執一前一後走進了黑暗的魚腸小巷。

下玄小巷有“魚腸”之稱,就是形容小巷路途七扭八拐,極其容易迷路,如果不是常常居住在這裏,根本找不到正确的道路出去。

也正因如此,下玄的魚腸小巷,也是許多極惡之徒、逃犯的聚集之地。

他們只要經過城門就會被那些弓箭手認出來,要麽被捉住判死,要麽被當場射殺,于是只能躲在這些魚腸小巷中,勉強活着。

楚澤鶴一身錦鍛鶴紋長袍,昂首挺胸大步走在這黑暗的石子小路上,像一只落進泥沼的純白仙鶴,讓人垂涎不已。

黑暗中,有不下五雙眼睛盯緊了他。

跟在楚澤鶴身後的楚執察覺到這些目光,微移雙眼打量周圍,腰間雙手刃出鞘半寸。

感覺到他緊張,楚澤鶴安撫的抓住楚執的手,示意他不要擔心。

楚澤鶴前世在魚腸巷中待了不短的時間,知道此處雖然兇險,但從不為難自己人。

黑暗中的目光仍舊肆無忌憚,只是他們越看越覺得奇怪——打頭那位一塵不染的公子走在這魚腸巷裏,居然沒有半點滞澀,反而像是十分确定自己的目的地一樣,一路暢通無阻的走了下去。

他的表現,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來,倒像是已經住在這裏許久了。于是黑暗中的眼睛猶豫起來,誰都不敢動手,只得眼睜睜看着這位公子向小巷深處走去。

楚澤鶴拐了十幾道彎,腦子差點轉暈了,才終于走到那扇破破爛爛、門上貼着鐘馗畫像的小木門前。門邊柱子貼着一串紅符綠符,用朱砂歪歪扭扭畫着“三山勒令”之類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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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不來,他都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直到看到這些熟悉的标記,楚澤鶴才确定自己沒找錯。

楚澤鶴敲響了面前的房門時,楚執感覺到身後暗處的那些眼睛突然都消失了。

像是怕極了這房屋裏的主人。

楚澤鶴負着手站在門前等了一會兒,無聊得端詳起那些符咒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胡子拉碴,發間夾雜銀絲,邋裏邋遢的男人穿着一身暗紅色單衣出現在門後,一邊拉着門,一邊睡眼惺忪的打量楚澤鶴和楚執二人,問:“你們找誰?”

楚澤鶴一笑:“莫窮陰。”

說出這個名字後,三人靜了一瞬。

莫窮陰眯起眼睛打量他一陣,正打算說什麽,突然瞪大了眼睛。

随後,楚澤鶴就看着莫窮陰這個為老不尊的家夥掩飾尴尬般捂嘴咳了一下,厚着臉皮說:“莫窮陰不在。”

說着,就要關門。

楚執突然伸手,砰的一聲按在門上抵住門。

楚澤鶴負手站在一邊冷笑道:“你知道莫窮陰是誰嗎。”

“我……我不知道啊,是誰啊?”

“你不知道你還說他不在?”

“……”

三人又僵持一瞬。

莫窮陰先撐不住了,噗通一下跪下來抱住楚澤鶴的腿,哀聲嚎道:“楚少教主你放過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是靳子夜!都是靳子夜的錯啊!是他和我說你喜歡男的讓我塞人的啊!”

楚澤鶴臉黑了,楚執臉也黑了。

楚執:這人怎敢對主上動手動腳?

楚澤鶴氣憤:“給我滾開!”

被莫窮陰在楚執面前提起那件事,楚澤鶴心裏莫名有點慫,反複偷瞄楚執表情嚴肅的臉。

莫窮陰凄凄切切的放開的楚澤鶴的大腿,西子捧心般坐在地上,控訴道:“楚少教主好狠的心,半點也不憐香惜玉……”

“不要玷污香玉這兩個字。”

莫窮陰受到暴擊。

楚澤鶴冷冷道:“本座是來找你算賬的,賴給靳子夜也沒用。”

“誤會,都是誤會。”莫窮陰欲哭無淚,“少教主放我一馬吧。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別跟我扯有的沒的。”

“是真的啊。我還知道你名兒是怎麽來的呢。”

聽到這兒,楚澤鶴疑惑的挑了挑眉。

莫窮陰一看有戲,一屁股爬起來,殷勤将楚澤鶴請進家裏。家裏灰塵遍布,沒什麽人生活的痕跡,到處凄凄慘慘。莫窮陰找了塊破布把凳子擦了擦,請楚澤鶴坐下,楚執跟着進去,看了看手上沾到的灰塵,自覺站到楚澤鶴身後。

楚澤鶴有些奇怪——他前世可沒聽過莫窮陰說他小時候的事情,難道莫窮陰真的見過小時候的自己?

等把楚澤鶴安頓好了,莫窮陰選擇性忽略了看起來就像個護衛的楚執,也不管家裏有沒有別的凳子,一屁股坐到楚澤鶴腳邊,仰頭眉飛色舞的說:“雪兒當年說啊,鶴鳴九臯,九臯是鶴栖息的大澤,所以給你起名叫楚澤鶴,望你如鶴般千年長生,飛萬裏不倦。你爹還嫌棄這名字老氣,怕你小小年紀就像個小老頭一樣,所以只喊你小鶴。我說的對不對?”

楚澤鶴心中一跳,“你當真見過小時候的我?”

“當然,當然。我和老楚那也是有過命的交情的——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就別打我了吧?你爹當年也揍過我,玄冥神功可疼,我最怕那個了。”

楚澤鶴:……

“你和父親是好友,為何我從不知道?”楚澤鶴奇怪的問。

這麽一問,莫窮陰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飄忽,“這不是因為自從雪兒死了之後,你和老楚就不怎麽說話了嗎……我們幾個老朋友偶爾聚聚,談起你,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原來前世楚澤鶴與莫窮陰相談甚歡,是因為楚如泉的緣故。

只是,為何楚如泉沒和自己提過,前世的莫窮陰也沒和自己提過?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都長這麽大了啊。”莫窮陰頗為感慨的看着楚澤鶴,像是透過楚澤鶴看到了另一個年歲相仿的孩子。

打悲情牌在楚澤鶴面前顯然沒用,他眯了眯眼:“莫窮陰,你別以為本座不敢把你做的事情告訴父親。”

“诶別別別!“莫窮陰急了,”這怎麽說的好好的又要告狀呢?我的小祖宗啊,你想要啥和叔說,叔絕對不虧待你!”

“本座什麽都不想要,“楚澤鶴冷笑一聲,“就是專程來揍你的。”

莫窮陰淚流滿面:“那你下手輕點。”

楚澤鶴:……

下一刻,只聽一聲悶響,莫窮陰被打飛出小破門,狠狠撞在巷子裏的牆上,又啪唧一下拍到了地上。

楚澤鶴負着手悠哉游哉的走了出來。楚執安靜跟在他身後。

魚腸小巷的諸位壞蛋也繼承了下玄人民的吃瓜精神,紛紛躲在暗處看莫窮陰被揍。

莫窮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楚澤鶴踹踹他:“別裝死。”

這話一出,莫窮陰抖得跟鹌鹑一樣,哭唧唧的擡頭:“小祖宗,你、你別打了,放過我吧。”

楚澤鶴冷笑一聲:“你給本座記住,本座不喜歡男人。”

莫窮陰瞪大了眼睛,“真的?”

“本座也不喜歡女人。”

“哎,你喜歡太監也沒關系——”

楚澤鶴黑着臉踹他一腳,“本座已經有心悅之人,只此一人!”

聽了全程的楚執有些控制不住的低下頭,像是在掩飾自己存在的痕跡。

莫窮陰被他踹了,哼哼唧唧的說:“你怎麽跟你爹一個樣……”

楚澤冷哼一聲,一甩袍角,拉上楚執的手扭頭就走,頭也不回的說:“天地盟見。”

“唉,天地盟見。“莫窮陰躺在原地嘆氣道。

楚澤鶴處理完莫窮陰的事情,從魚腸巷中繞出來,才發覺出來的地方已經不是進巷子的地方了。

他知道此處住着些曾位于紅樓異術榜之人,有一石一木改換天地的能力,也正是因此魚腸巷中人能躲避朝廷官兵多年。楚澤鶴對障目陣法研究得并不多,只能循着這神奇法門走到下玄一處陌生地方,看街道寬度,應當是下玄東側的小街。

既然不是進城時走的坤街,也就是說沒有影衛等着,他不知道該走哪裏。

身為冥教少教主,楚澤鶴迷路都迷得心安理得,幹脆和楚執一起在大街上逛了逛,見到一家酒肆,轉身就進去了,打算邊喝邊等影衛找到兩人。

這京城的屠蘇酒可是和榮城的燙桃花齊名,給老沈帶點兒也不錯。

酒肆嘈雜,大部分是糙漢子,小部分是江湖俠客,看見像楚澤鶴這樣穿成富家公子,長相漂亮,身邊又有一個看起來就很能打的冷峻護衛,自然不敢招惹。

酒肆內衆人不着痕跡打量他一陣後,悶頭自顧自話家常。

楚澤鶴牽着楚執坐到酒肆一角,買了酒和瓜子。壞心的給楚執灌酒,雖然影衛當值絕不可沾酒,但楚執不敢拒絕,倒是真的喝了幾碗,嘗了些早春的味道。

酒肆嘈雜,兩人話不多,只是沉默的聽着,感覺到了下玄人民的八卦屬性。

“诶你知道嗎,今日早些時候,坤街上有人強搶民男。”

“這麽勁爆?!說來聽聽!”

“說是一個青衫的富家公子啊,抓着一個粗布黑衣男子,用劍逼着要那人跟他回去。”

“喲,那黑衣服的是漂亮小倌?”

“不是,看身形就是個賣菜的,看着挺可憐的。被那個青衫公子強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淚眼汪汪的推那公子,那公子嘞?就一臉猥瑣笑容,說‘要是不跟本公子走,本公子就在大街上吃了你’!”

“哎喲——”

衆人起哄。

楚澤鶴聽着覺得挺有趣,沒想到京城下玄居然有這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之事。

這麽有趣的事情,他居然因為去揍莫窮陰而錯過了。

莫窮陰就住在那兒,随時都可以打。但瓜可不是時刻都有的。

他回去可要和沈青瀾好好說道說道。

等蕭碣帶人找到酒肆裏的楚澤鶴和楚執,發現尊貴的主上居然偷摸躲在酒肆小角落裏,一邊給楚執嗑瓜子一邊吃瓜,當即氣得蕭碣把手底下的影衛都訓了一遍。

都怪他們沒早點找到主上,害得主上吃瓜都得自己嗑瓜子!

衆影衛:……蕭大人,重點不是這個吧?

眼見蕭碣的身影走進酒肆,楚執站起身。

楚澤鶴放下瓜子拍了拍手上的殘渣。待蕭碣走到跟前行禮後,楚澤鶴點了點桌上的酒壇,“帶上,給沈青瀾的。”

蕭碣恭敬垂首:“屬下遵命。”

于是蕭碣抱着兩壇酒,帶着楚澤鶴回了下玄的院落。

冥教家大業大,在下玄買點屋子不算什麽。加上洇墨的安排和杜行的財力,把院子裏裝點一番,也算是頗為精致有情調。

進了院子,有下人帶路,楚澤鶴就讓蕭碣先送酒去了,和楚執一起去主院吃飯。

吃到一半,正巧蕭碣回來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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