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槍,乃百兵之王。
李無涯,是槍尊。
饒是楚澤鶴,在看到李無涯的一瞬,腳步都頓了頓。此時,兩人對視,空氣中擦出一絲鋒芒。
楚澤鶴前世今生都沒見過李無涯。他曾是國之戰神,白馬銀槍的少年将軍,只是他成名之時楚澤鶴還沒出生。對于楚澤鶴這一代而言,李無涯這個名字,屬于一個久遠的傳說。
如今第一次見面,他發現李無涯比楚如泉稍大一些,如今鬓角早已白了。
和楚如泉身上溫和隽永的氣質不同,李無涯年紀大了,眉間殺伐之氣不減,看起來頗為豪邁,有令人屈從之意。
人群退避,将空間交給兩人。李無涯看着楚澤鶴,收槍,沉聲道:“你就是楚家小子,青瀾去投奔的冥教少教主?”
楚澤鶴道:“正是本座。”
此話一出,衆人驚訝不已。那個剛才拉過楚澤鶴的大理寺工作人員嘴巴大張,一臉不可置信。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剛剛扯住的一位公子,居然就是傳說中的冥教大魔頭。
他這話一出,人群退的更遠了。
李無涯沉吟一瞬,最後只說:“青瀾跟着你,別讓他受委屈。”說罷,李無涯轉身,又站回大理寺牢門口,道:“你走吧。”
千言萬語,最終也只能彙成一句“走吧”。
這話,他對想要離開朝廷的沈青瀾也說過,對曾經女扮男裝的沈蕪青也說過,現在對這個大名鼎鼎的楚澤鶴,也這樣說了。
李無涯不是不會争取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武力能解決的。
經年累月,積怨成疴,言語在這洶湧的情緒面前,顯得多麽無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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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澤鶴明白這個道理,也明白了李無涯的意思。于是他淡淡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太子折損兩員大将,在兵力中已無優勢;民力方面,司墨堂已在着手;說到財力,姚國公還比不過冥教。
而權力——龍生九子,誰規定了嫡長子便一定為王?若說即位,靳子夜與太子一樣,都有坐上那位置的權力。
若不是楚澤鶴有先見之明,将沈蕪青喊了過來,利用了李無涯當年那陳芝麻爛谷子的舊賬、加上親自出手,廢了劉飛星,冥教衆人恐怕還要在這兩人身上兜兜轉轉許久。
楚澤鶴罵他們是廢物,倒沒完全說錯。
總結了一下如今進度,楚澤鶴滿意的一路輕功趕回院落,想早點見到楚執。
誰知半日前還寂靜的小院,此刻坐滿了人。
三位江湖中只流傳着名姓的大人物,此刻全擠在這破破爛爛的小地方了。
靳子夜原本在雲城,到的最早。穆意和楚執都見過他,知曉他真實身世,洇墨将他迎在書房右側;楚如泉武功極高,自從拿雲傳書給他之後便一路輕功趕了過來,洇墨自然不敢怠慢,将他迎在書房主位;救下藍煙音和一衆影衛的懷塵跟在藍煙音身後來了,洇墨知道懷塵出家前姓“姚”,猜得出他與教主夫人也是有些關系的,加上懷塵如今也算紅樓名劍榜榜首,洇墨将其迎在書房左側。
三位地位不凡的人此刻齊齊坐在楚澤鶴書房裏,饒是楚澤鶴本人,進門的時候都感受到了一絲壓力。
在這三位坐着的情況下,楚澤鶴都只能站着,就別提沈青瀾和一衆冥教下屬了。
楚澤鶴進了書房,先環視一圈,找到了某個陰影處藏身的楚執的氣息。他悄悄勾起嘴角,為自己的發現而欣喜片刻。
不知楚執會不會也在很認真的看着自己?楚澤鶴分心片刻,這般想到。随即正色拱手對坐在主位的楚如泉道:“父親。”
楚如泉端着臉點了點頭,仔細打量楚澤鶴,皺起眉頭,面目嚴肅數落他:“墨丫頭把事情都同我說了,真是胡鬧,将此處事處理了,與我一同回冥教。”
楚澤鶴聽得出來,這是楚如泉礙于有外人在場,不太方便直接點破自己武功出了岔子的事情,便假意生氣,其實是想讓楚澤鶴早日回冥教穩定玄冥神功。
他剛才認真找楚執去了,現在看了一圈,發覺沒找到烏骨的身影,也不好直問楚如泉,便答:“是,父親教訓得是。只是拿雲與蕭碣此刻下落不明,孩子尋回他們二人便回去。”
聽他這樣說,楚如泉沉默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下首的懷塵後,轉身離開。
懷塵也放下手中佛珠,道了聲佛號,起身對楚澤鶴說:“既然藍姑娘等人已送到,貧僧也告辭了。”
楚澤鶴對懷塵大師的出現還是有些驚訝的,他本以為像懷塵大師這種出家人,答應劍仙對決已是極限,萬萬沒想到懷塵也會因天地盟來京城一趟。想到前世參加天地盟的武林之人的情況,楚澤鶴心中搖了搖頭,負手道:“有勞懷塵大師了。只是懷塵大師也看到了,朝堂并非單純之處,大師莫要憂君過甚。”
懷塵面色平靜接納了楚澤鶴這句話,同樣轉身離開了。
待兩人都走了,楚澤鶴才轉向靳子夜。
于情于理,靳子夜雖然身份高,但地位是三人中所處最低的,楚澤鶴自然得最後才能與他開口。懷塵和楚如泉都明白,靳子夜出現在這裏自然是要與楚澤鶴談事情,于是不約而同先離開,将空間留給兩人。
待楚澤鶴站到靳子夜面前,靳子夜撐着椅子扶手起身,楚澤鶴阻了他一下,道:“靳公子坐着便好。”
靳子夜苦笑着搖搖頭,坐回去後,長舒一口氣。感嘆道:“楚教主不愧是冥教教主,威勢無人能比。”
楚澤鶴明白,楚如泉在這小破書房上首坐了這麽久,自然是為了給自己這個冥教少教主鎮場子,讓沈青瀾和靳子夜明白,他楚澤鶴身後還站着一個楚如泉。
若是楚如泉看一眼扭頭就走,那叫不給楚澤鶴面子。楚如泉自然不會這麽做。
而效果立竿見影,至少靳子夜和洇墨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楚澤鶴看了站在一邊的洇墨一眼,對靳子夜說:“靳公子知道父親威名,可知當年紅樓樓主莫窮陰與父親不相上下?若是靳公子見過莫窮陰,應當不會如此感慨于父親氣度。還是說,靳公子只是藏拙,假意驚慌,以讓本座少些防備之心?”
楚澤鶴這話頗為不客氣,饒是靳子夜也聽出了些不對勁。他思索片刻,道:“莫非是莫樓主出了什麽問題?”
“有問題,那就是世間并無莫窮陰。真正的莫窮陰,早就死了。”
靳子夜大驚,即刻便想到了自己曾對楚澤鶴說過自己與莫窮陰結盟之事——若莫窮陰都死了,那他靳子夜結的是什麽盟?
他忙對楚澤鶴解釋:“此事想來,确實是我思慮不周。在下忘了說,莫樓主只有書信,并不曾露面。可書信經由紅樓之人送出,在下核對過那些送信人身份,确實是紅樓之人,是以我不曾以為有詐。”
紅樓是一個嚴密的組織,并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穿那一身紅衣的,而能使喚他們的,也只有莫窮陰。靳子夜就算有所懷疑,也無從取證,是以便相信了。
沒想到此刻楚澤鶴說出這聳人聽聞的真相,靳子夜一時也不知如何自證清白。
楚澤鶴冷漠打量他的表情,确定了靳子夜沒有說謊,便扭頭對洇墨道:“洇墨,你派司墨堂去雲城走一趟。若靳公子能證明自己清白,本座不介意再信他一次。若是不能,那就送他去見他盟友吧。”
靳子夜面色嚴肅,卻認真的轉頭看向洇墨,并不怕自己的話查出有假。
書信能銷毀,傳信人能滅口,但萬事萬物總有根源,想查出陳年舊賬,并沒有想象中困難。只要靳子夜說的是真話,他就不怕被查。
安排完靳子夜,楚澤鶴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藍煙音和沙遲,兩人跪下行禮,楚澤鶴敷衍點點頭權當打招呼,他剛想離開,就被沈青瀾攔住,問起自己母親。楚澤鶴便與他說了沈蕪青之事。
沈青瀾早前也聽洇墨說過,如今楚澤鶴證實了情報屬實,他也放下半顆心。
另外半顆懸着的心,在于失蹤的蕭碣。
楚澤鶴寬慰他:“蕭碣與拿雲一同失蹤,估計只是受傷後找地方療傷。影衛大抵如此,老沈你不必擔心。”
沈青瀾無語片刻,問:“那蕭兄可會留下些記號供同僚找尋?”
楚澤鶴想了想:“若是蕭碣,應該不會。只是此刻在京城,卻連司墨堂也找不到的人,應當只可能在魚腸巷。你若想去,讓影衛帶你去。”
楚澤鶴并不覺得蕭碣和拿雲兩個影首在一起能出什麽岔子,若他們兩人還能在京城被害,也太丢冥教司影堂的臉了。為了那殺手榜半壁江山,拿雲都不會輕易讓蕭碣受傷。就算他倆真受傷了,楚澤鶴也不認為救他們是必須的。
影衛救主,天經地義。主救影衛,只有楚執。
楚澤鶴老早就盼着見到楚執了,此刻終于四下無人,楚澤鶴得以走出書房。
他招了招手,喊:“十二。”
影十二就那一個,誰也不會認錯。楚執現身,恭敬行禮:“主上。”
雖然兩人早已有了數次肌膚之親,但身份仍是主仆,楚執似乎不太明白怎麽和成了愛人的主上相處,因此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私底下也難掩拘謹。
楚澤鶴總是想着,這家夥若是能對自己撒撒嬌就好了,起碼會讓他覺得兩人距離更近一些。
前世楚執就是因為太恭謹,楚澤鶴一直弄不清楚這石頭心裏對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想法,因此總是患得患失。現在也是一樣的,楚澤鶴看楚執這樣子,又陷入楚執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恭敬多一些,還是愛意多一些的疑惑怪圈。
又或者這兩者并無過分區別,愛着一個人的時候,自然會将那人放在高位?
楚澤鶴對楚執說:“起來。”
楚執起身。
楚澤鶴去牽他手,有些委屈:“怎麽幾日不見,就這麽生分。還是說我當時真的傷着你了?都是我不好,你別怨我。”
楚執表情僵硬一瞬,最後還是沒将自己手從楚澤鶴手裏抽出來,只說了句:“主上言重,屬下不敢。”
楚澤鶴只覺得心中警鈴大作——不是他感覺出錯,而是楚執真的對他沒有前幾日那般溫和了!
他剛想說什麽,餘光瞥見一道黑影從藏身處落了下來。
天一現身,面無表情道:“少教主,教主喚你。”
楚澤鶴:……
噢,原來是因為有外人在。
楚如泉居然又把天字輩影衛帶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一下開頭原始版本:
“槍,乃百兵之王。李無涯,是王中王。”
寫完之後,我:傳下去,李無涯是火腿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