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正巧楚澤鶴也有事情要和楚如泉說。他抓着楚執的手對天一說:“帶路。”
這院子實在不大,雅致的地方就那麽一兩個。楚澤鶴走了沒幾步,就在天一引導下進了一個小園子裏。
園子中規中矩的栽着草木花卉,不是什麽名貴的品種。楚如泉打量着腳邊的花花草草,負手站在園子裏等楚澤鶴來。
影衛圍在園子周圍,為教主的交談創造了無人可窺的環境。
楚澤鶴領着楚執走上前,對楚如泉恭敬道:“父親。”
楚執行禮:“屬下參見教主。”
楚如泉面色凝重的轉頭,上下看了看楚澤鶴,皺着眉說:“玄冥神功,走火入魔。像又不像,究竟是怎麽回事?”
楚澤鶴想了想,斂眉道:“這件事,還需從兒子在雲城時說起。”
于是,楚澤鶴将自己如何在雲城遇見了靳子夜,如何決定與靳子夜聯手,如何得知聯手之人是莫窮陰,如何來京城找莫窮陰,如何失去意識,如何被楚執喚醒說了一遍。其中略去了許多不能說的細節,和不希望楚如泉知道的前世經驗。
聽到莫窮陰的名字,楚如泉面色異常片刻,随即對楚澤鶴道:“的确,此事蹊跷。只是如今要緊之事,是控制這玄冥神功。”
“凝神靜氣不是難事。說到此處,兒子反倒想問父親一個問題——籲囍父親與莫窮陰,不是舊識嗎?”楚澤鶴話鋒一轉,鳳眸淩厲,緊緊盯着楚如泉,“為何兒子只記得林叔叔,不記得莫窮陰?”
楚如泉面色一僵,答:“多年以前之事了,當時你還未出生,我們一幫老骨頭,有什麽好說的。”
“恐怕不是沒什麽好說的,而是父親早就知道莫窮陰死了,所以從未提起吧?”
楚澤鶴的話一陣見血,極為鋒利,讓楚如泉端詳了他片刻。
其實自從虹勝焰說了莫窮陰是兇手後,結合前世楚澤鶴自己的經歷,楚澤鶴早已有了一個驚人的推測——那就是現在的莫窮陰,其實是楚如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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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現在的紅樓,是冥教的勢力。楚如泉在扮演莫窮陰的形象,用傳信聯絡紅樓之人。
至于為什麽,那自然是因為楚如泉也知道虹勝焰知道的消息——莫窮陰,就是殺了姚雪的真正兇手。
前世楚澤鶴就覺得奇怪:楚如泉那般在乎姚雪死亡的真相,為何在自己及冠後,突然放下前塵,帶着母親的珠釵游江湖去了?
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楚如泉早就知道真相,且早就已經報過仇了。
正因如此,前世冥教覆滅後,楚如泉來了,莫窮陰也來幫忙了,還和楚澤鶴成了忘年交,卻從未說過自己與楚如泉的關系。或許是怕兩人無法同時出現,引楚澤鶴細思。
而這世,又為自己送人,表面上是交友,實際上很有可能是在打探自己的情感狀況——除了楚如泉這個便宜老爹,還有誰能做出這麽不着調的事情?
楚如泉看着楚澤鶴,問:“你猜到多少了?”
“兒子現在在想,那個引我走火入魔的莫窮陰,才是真正的莫窮陰。”
楚如泉嘆了口氣,知道楚澤鶴已經猜出了全貌,便道:“是,莫窮陰的傀儡術登峰造極,無人能出其右。我與他結交多年,他知道如何用一張符便引玄冥神功走火入魔。”
楚澤鶴心念電轉,想通了——正是因為十三年前幕後兇手是莫窮陰,所以父親才會差點失手殺了自己。
因為父親當時走火入魔了。
若不是烏骨,冥教百年基業,和楚澤鶴一起,便要盡數毀在父親手裏了。
“我只是沒想到,莫窮陰死後多年,餘威仍在。我亦不敢讓人接近他在魚腸巷中的住所,沒想到你居然找到了……”楚如泉面色複雜,搖了搖頭:“莫非這是天意?”
莫窮陰的事也有了答案——原來楚澤鶴自從見到莫窮陰的第一面,便已陷入幻境。
莫窮陰早已死去,這幻境卻仍然如此逼真。當年的莫窮陰,又是多麽精彩絕豔的一位天才?
只是他于異術一途再天才,也被朝廷挑撥離間,兄弟反目,成了現在這副局面。
“當時莫窮陰厲害,可我的玄冥神功總是強他一截。”楚如泉想起當年,緩緩道:“沒想到,朝廷與冥教牽扯愈發緊密,他愈是不滿和嫉妒,最終竟對雪兒下手,對我下手……當年我們三人,也算交付性命的兄弟啊。”
正是因此,前世九子奪嫡時,朝廷動蕩,血漫琉璃階。現在一想,應該是楚如泉從中插手,将與姚雪之死有所牽扯的人盡數悄無聲息殺了,為姚雪報仇。
楚澤鶴靜靜看着父親。
其實,想起前世,他很想問楚如泉:你知不知道虹勝焰有意搗毀冥教?你知不知道我輸在他手上?你知不知道冥教被破之後我和楚執是怎麽熬過來的?
他也想問:你為什麽不将真相告訴我?
只是這些問題的答案,楚澤鶴自己也能回答,所以他知道出口話語無力,故而也沒有費心再問。
前世,他和父親之間,經年累月,幾經變遷,許多事情,已不是說開便能說通的了。
可上天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起碼這一世,楚如泉與他的關系還有挽回的餘地。
說完感嘆,楚如泉兀自長嘆一聲,靜靜立着,不再言語,似乎陷入了當年回憶。
站了片刻,楚如泉回過神來,囑咐楚澤鶴:“你身上真氣紊亂,雖然看起來厲害,卻也不過唬唬人罷了。若真動起手,恐怕危險萬分,還是要盡早回教,解決此局面。”
的确,楚澤鶴也明白,自己若是假意動手,怕是能震懾不少人。但是若真的打起來,自己絕對會被玄冥神功反噬,武功大減。
這也正是為何他對上劉飛星只防不攻的原因,沒想到被楚如泉一眼識破了。
說到此處,楚澤鶴問:“為何烏骨沒來?他還在調養身體?”
“烏骨?”楚如泉聽了之後,面露疑惑,“烏骨不是同你在一起嗎?他并未回教。”
楚澤鶴微微挑眉:“兒子一個月前便讓他回教中了。”
楚如泉沉吟一瞬,“等拿雲回來,我親自問他。”
“若沒有烏骨,兒子回教又該如何?”楚澤鶴好奇問。
楚如泉道:“你不必擔心。玄冥神功已有破解之法,便是傳功。”
“傳功?”
“不錯。”楚如泉點頭,“玄冥神功走火入魔之時,會自行運轉。如驢拉磨盤,一刻不停。此時若是将驢與磨坊分開放在兩個房間,走火入魔自然便止住了。這方法雖然簡便無危險,但傳功人會損失部分功力,受功人則武學增長。”
“原來如此。”聽了解釋,楚澤鶴馬上就明白了。“敢問父親,兒子是否要找一人受這玄冥神功?此人可否有要求?會否有危險?”
楚如泉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楚執:“你的言下之意……”
楚澤鶴牽過楚執的手,堅定道:“兒子已心有所屬,只是他因為我的原因,常常身陷險境。兒子自愧不能護他周全,現在想來,傳功這個法子倒是不錯。”
此話一出,楚如泉和楚執都變了臉色。
自古只有影衛犧牲性命救主,哪有主人因為害怕影衛受傷而傳功給他的?
更別提這人是楚澤鶴愛人,冥教少教主枕邊人,身負武功,本就十分危險。雖然楚如泉對拿雲教出來的司影堂影衛的忠心十分放心,但難保楚執手握重權後有二心。
影衛本就應該冰冷淡漠,無情無心。
可現在楚執站在楚澤鶴身後,看他的眼神,已不全是下屬看主人的眼神了。
若不是楚澤鶴喜歡,楚如泉都想罵他一句癡心妄想。
……只是,千金難買楚澤鶴願意。
楚如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楚執,最後還是松口了,對楚澤鶴語重心長說:“只要你喜歡,便可。我曾擔心你醉心武學,對情之一字頗為抵觸……現在你既已知曉男女之事,也是時候娶妻生子了。”
聽到這句話,後方站着的楚執喉嚨一緊,酸澀的感覺在胸膛中彌漫開來。
楚執想,如果他是女子,或許還能有個名分。若他是沈青瀾那樣的公子,或許也能争一争楚澤鶴身邊之位。
只是他是個影衛,影衛是刀是劍,是只應為主上盡忠的存在,本來就上不得臺面,不應被常人所見。
他又有什麽底氣,站在楚澤鶴身邊呢?
感覺到楚執手臂肌肉緊繃一瞬,楚澤鶴站在他面前,脊背挺直了,對楚如泉說:“兒子不會娶妻,也不會納妾。”
楚如泉一愣,繼而氣道:“胡鬧!”
“父親也從未納妾,一生只愛母親,難道兒子這般便錯了嗎?”
“那是因為有了你!”楚如泉斥他,“可你醉心于男子,難道是想讓楚家絕後嗎?”
楚澤鶴面色不變:“當年父親殺我之時,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這一句話,又将兩人扯回十三年前那個雷雨交加的時刻。
那一刻,終究是楚如泉下了殺手,楚澤鶴離死亡不過一步。
可曾有人想過,楚澤鶴怕不怕呢?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是曾經最敬愛的父親。
是楚如泉理虧。
楚如泉也知道這點,聽楚澤鶴這樣說,他臉色一白,顫抖着指着楚澤鶴,半天後,才像是洩了氣般,重重嘆息一聲,一屁股坐到院中石凳上。
三人沉默許久,氛圍嚴肅,楚執看了看楚澤鶴的背影,想抽出手來,卻被楚澤鶴發現了意圖,重重握住。
楚澤鶴絕不會讓這塊石頭再跑出自己手心。
楚如泉坐着,慢慢想清楚了,最後只看了一眼二人互動,啞聲問楚澤鶴:“你啊,像極了你母親。認準了的事情,怎麽都改不回來。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也就不逼你。只是情之一字,紅線兩頭系。你确定,他同你想法一樣?而不是迫于你身份,才答應了你?”
楚如泉指了指站在楚澤鶴身後的楚執問。
被這樣一問,楚澤鶴仿佛一只炸了毛的鳥,沒轉頭看楚執如何反應,就說:“我們二人自然心意相通。”
好像為了杜絕楚執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一般,先代替楚執回答了。
楚如泉看了看楚執,楚執點了點頭,道:“是。”
聽到楚執這樣說,楚澤鶴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下一些。
面對楚如泉,他自然是鼓起萬分勇氣,提起無數顆心的。如果楚執有半分退縮,楚澤鶴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撐過楚如泉這關。
雖然楚澤鶴與楚如泉關系談不上好,但他終究是自己父親。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楚澤鶴雖然表現得不明顯,但心中還是希望楚如泉承認楚執。
父子倆沉默片刻,楚如泉道:“小鶴,你讓我與他談談。”
這個談,自然是楚如泉和楚執私下談,不帶他楚澤鶴。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不定時修文,更改一些前文出現的錯別字。
接下來應該是天更,下周正文完結。
完結會有一個抽獎
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