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綿魅
綿魅
【我是你本命劍盤桓的劍靈。】
盤桓乃是千年以前魔王風封的佩劍。既已存在千年,誕生一個劍靈不足為奇。因為是自己的劍靈,所以可以直接和自己傳音也不奇怪。
但風随肆還是不解,【之前我流落的一個多月,您為什麽不出現幫我?】
【沒必要。沒幾個活人的荒山野嶺反而安全。何況我年紀很大了,魂體不穩,需要經常沉睡來恢複力量。】
風随肆的心情有一點微妙:【……其實我覺得餓死也不算安全。】他都不想回憶起自己之前在山裏吃的是什麽。
女聲充滿不解:【難道我可以幫你找吃的?】
風随肆正要貧嘴,忽而感覺心髒一寒。他知道這是抽魂的副作用,忍不住蹙眉咬牙。
倏然一道暖流淌過他的身體。他正感到奇怪,就聽得劍靈慢悠悠道:【為你擋了一下。風家的法術可以養魂,等我日後來教導你吧,你如今的修為真是說不過去。】
風随肆好奇道:【劍靈也會風家的法術嗎?】
【我活了上千年,多少風家人被我指導過,你還懷疑我?】
風随肆心中最後一絲疑惑被打消了,他連忙道:【不敢不敢。那我以後如何稱呼您呢?】
不可能讓他直接叫名字吧。
劍靈反問他,【你覺得呢。】
【嗯……師父?】
【哈哈哈……】劍靈笑起來,她的聲音冰冷嘶啞,笑起來不算好聽。風随肆卻耐心地等待她的答話。畢竟月空落的動作太慢,那麽小一顆魂珠現在都還沒抽滿,他此時也只能和劍靈說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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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師父……你真會給自己擡輩分。罷了,叫我綿魅吧。】
【為何劍名盤桓,前輩的名字卻是綿魅呢?】
【盤桓是拿斷劍重鑄的,我是那些斷劍中的一個,最終成為盤桓的劍靈。我就叫綿魅。】
風随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層緣由。不過他依然不敢直接叫綿魅的名字,而是道:【前輩?我叫您前輩如何?】
綿魅沒想到風随肆還挺執着,沉默片刻後應下了,【行。】
另一邊,學藝不精的月空落終于把魂抽好了。和風随肆告辭後,他便帶着魂珠離開了。
【事先說好,我經常沉睡,你不要想着依靠我。】
【好的,前輩。】
【從今往後,好好修煉吧。我會讓你報仇的。】
【……是。】
風随肆回屋上床。
他手腳冰涼,月天清被冰得下意識躲開。風随肆無奈一笑,開玩笑似的發狠抓住他的手。月天清無意識幾聲哼哼表示不滿,但最後也沒把手抽出去,反而運轉火靈力為風随肆暖手。
風随肆輕聲道:“不是說火靈力壓不住了嗎?”
“已經壓不住了,再運轉一下,也沒什麽……”月天清在半夢半醒間喃喃。
“哈哈哈……”風随肆躺倒月天清身邊,睡下。
天清人真好啊。
風家古譜有抽魂結契一法,他看書背書時也沒在意過。
結果抽魂這麽不好受,寒氣沁入肺腑,冷得他發抖。月空落用盡全力感受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月天清的火靈力很暖和,他慢慢覺得身體熱起來,意識也一點點模糊。
房外風雪不曾停歇,房內的兩個少年陷入黑甜夢鄉,睡得安穩。
真是讓人羨慕。
與此同時,月空落房中。
月空落在油燈下看着這一顆小小的魂珠。
傻死了,他說什麽就信什麽。
良久,他忍不住喃喃:“風随肆,我好讨厭你。我好讨厭風家。爹娘明明知道風家的位置,卻一直不說,你可知我在四方天過得是什麽日子……?他們每天都吓我,我怕死了,卻不能表現出害怕。因為他們一但發現我害怕,就會變本加厲地欺辱我……
“只是身體受苦也罷,但是知道爹娘的猶豫,在朋友和親兒子之間猶豫——”月空落從喉嚨間發出嘶吼狂笑,“哈哈哈……我真是被傷到心!”
月空落提起朱砂筆,想要在魂珠上畫下契約。
不知為何,他想起剛才風随肆閉眼,對他露出額頭的樣子。
傻子!
不對!不用心軟!即便不是風随肆害得自己受苦,他也該想辦法控制風随肆,萬一四方天找來,他要把風随肆推出去!
他不該欺騙風随肆……
不!不用愧疚!
月空落心煩意亂,揉亂了自己的頭發。片刻之後,他把朱砂筆砸到地上,把魂珠收起來裝進乾坤袋。
眼不見為淨,之後再試探一下天清的看法好了!
……
來年開春,衆人發現牙行換了主人,改了規矩。衆人在微微驚訝之後,還是和以往一樣做自己的事情。
開玩笑,這種事情,哪裏是他們可以随意打聽的。
月天清的靈根問題仍未解決。
月家是音修大家,家中只有班雅修的是劍道。
但班雅有傷在身,不便親自教導後輩,最多口頭指導。長輩們準備讓月空落和月天清進入門派。
月空落月天清先後去青鋒劍山、天機派等門派試過,結果都不盡人意。
月天清有些動搖,想着要不改修符陣或音術算了。
班雅知道所有門派都拒收月天清後,難得說了髒話,“狗眼看人低!”而後她鼓勵月天清,“你是有天賦的,你學劍比你哥哥和小肆都快,不要因為靈根氣餒。”
月天清低着頭,“可是他們說我沒辦法用靈技,戰場上沒人陪我只過劍招。”
“沒關系,一定會有辦法的。”
月詠知道月天清被門派拒絕後踱步許久,最後告訴月家兄弟,兩人到了習樂的年紀,讓兩人挑選八音。月空落看懂月詠的眼色,選了簫。月天清沒有猶豫地選了瑟。
“為什麽要學瑟呢?”月城萋見狀勸他,“瑟長難拿,當樂修都不方便。”
他可把計劃暴露了。
月詠偷偷瞪他一眼,而後小心地去看月天清的神情。他和月城萋是音修,兩人皆想讓月天清現在開始學習樂器,好為他留一條後路。就算真的不能當劍修,當個音修也挺好的。
月天清受班雅開導,自己想清楚了。他沒有計較月詠和月城萋的小心思,而是笑道:“我答應給一個人和歌。”
這回答出人意料。
月空落問:“是誰?”
月天清向院中牆頭望去,往上是白雲悠然,藍天如酒,醉人心魂。
“一個路上遇到的朋友。”
他記起樂州那個放牛的小童。小童偷了鄰居家牛的繩子,差點弄丢了牛,只為把摔下井的他救上來。
小童常常坐在牛背上放聲歌唱。唱着唱着,小童扭頭對他說,他一個人唱很寂寞,想要樂聲和歌。月天清答應了,說等他回家就學,學成了找他,給他伴奏。
小童覺得瑟又長又大,一定比常見的琴厲害,就問他學瑟怎麽樣。月天清哭笑不得地答應了。
就算只是童言,也是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的。
月城萋無法阻止,嘆氣後離開了。但在月天清練習鼓瑟時,他時常偷偷來聽。
班雅知道月詠讓月天清習樂後,和月詠吵了一架。
三個孩子不知道他們吵了什麽。他們只知道,最後月詠和班雅讓他們在幾年後去崇德門的選拔試一試。
崇德門乃天下門派之首。他們十年收一次弟子,選拔公正,且門風清明,天才雲集,天下沒誰敢說崇德門不好。除了不好進,沒有其他的毛病。
要是連他們都不收月天清,月天清便只能成為散修。畢竟月家出音修,月天清習劍需要的資源,他們是半點都拿不出來。
靈根相克者很難施展靈技,但月天清的情況較一般人更特殊。
在回家後,他的水火靈力漸漸交織起來,難以分離。假若他扔出一道水龍,水龍還沒飛出半米遠,便被如影随形的火靈力燒了個幹淨,一絲不剩。使用火靈力亦是如此。
為了嘗試分離靈力,月天清時常控制靈力做些澆花燒茶的小事。但結果皆不如人意。
風随肆看着月天清還在練劍,心想:真的不打算試試另外的路嗎?音修也可以鋤強扶弱,幫助別人啊。
但是當月天清流着汗,喘着粗氣,轉過來疑惑地看向他時,風随肆只笑着說:“加油吧,天清,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只要你想,就去做吧。其實沒什麽的。
天賦和修為沒那麽重要。只要你願意,就一直做下去吧。
月天清握緊拳,“嗯!”
時光飛逝,很快,八九年就過去了。
晏歷1019年五月初七,月城萋的兩百歲大壽。
另一個用瑟的月家人,悄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