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消息
消息
晏歷1019年,六月廿二。
月天清在月府大門關閉的那一瞬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風随肆去哪裏都随便,于是兩人都望向月空落。
月空落想了想,道:“崇德門的選拔今年六月中旬開始,八月底結束。不出意外,我們三人一周便能達到崇德門。去得早不過是在崇德門外幹坐。不若我們去八十一州最繁華的玉州主城看看如何?”
“都聽哥哥的。”月天清點點頭。
風随肆:“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玉城,但我不打算拜入崇德門。我有自己的計劃。”
月空落:“那我們一起去玉城,在那裏去封號大會現場聽一場封號。而後我和天清參加崇德門的選拔,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好。”
天下修士能人的封號皆由封號大會承接天道之意發布。封號大會現場往往可以見到一些平常難以見到的大能,是認識大人物的好去處。
月家作為零州主城的幾個主要門派家族之一,每年也會收到封號大會的請帖。不過往年月詠都懶得去。
三人禦劍前往玉州。
呼嘯風聲中,月天清向風随肆傳音:【你打算獨身一人去找四方天報複嗎?】
風随肆和綿魅的計劃是去生死殿遺址、妖界等地歷練一遭,提升風随肆自身實力後,再去找四方天。
但是風随肆也知道這個計劃很粗糙,遂而美化了一下,【很久之後再找四方天,現在我都沒有自保之力呢,我目前要去找找生死殿有沒有留下什麽可以學的、可以用的。】
【你多久後和我們分開?】
老實說他和綿魅在這個問題上有點分歧。他希望看着月天清拜入崇德門後再走,綿魅覺得越早行動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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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随肆又試着呼喚綿魅:【前輩?】
綿魅這次剛好醒着,她聽到月天清的話,道:【你就是因為他,不想那麽快就離開?】
風随肆認清自己的心意,坦然道:【是。】
綿魅斟酌後道:【我建議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報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走到終點的人其實不多。】
綿魅說的話雖然不留情,但确實是實際情況。
但是風随肆也有他的道理,【換一個角度來說,為了一件可能做不成的事情放棄其他所有,這不值得。】
綿魅猶豫後同意了,畢竟她只能跟着風随肆:【好罷。】接着她想到了什麽,道,【如果你以後做事不方便讓我看見,你便把盤桓收到乾坤袋裏吧。乾坤袋可以隔絕我的感知。】
風随肆大喜後有點小尴尬,【說不定我和他還走不到那一步。】
綿魅哼了一聲:【風家中少見你這麽沒志氣的。】
月天清等了風随肆許久,沒等到風随肆的回答,以為他還在思考,便禦劍飛近了一些,輕聲道:“原來小肆還沒想好嗎?”
風随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忘了回答月天清,連忙道:“剛才走神了,抱歉。我預計在你和月空落拜入崇德門後再作打算。”
“這麽快嗎……”
風随肆聽見月天清的喃喃,輕笑,“會有再遇見的時候,我會經常來找你的。那時候不要嫌我煩啊。”
他怎麽會嫌小肆煩呢?
“絕對不會的。”
月空落聽見兩人說悄悄話,心裏不快,哼一聲加快了速度。
月天清和風随肆也提速。
高空的風不小,但三人也飛得痛快。不過三五日,他們便到達了玉州主城玉城。
三人先去找客棧歇腳。
封號大會吸引了不少修仙者來到玉州,玉城客棧大多人滿為患。
走遍幾條街,三人才找到一處客棧有兩間空閑的上房。風随肆和月天清一間房,月空落一間房。
三人帶着封號大會給月家的請帖,不必為怎麽入場發愁。在客棧休息到下午,他們便去附近的茶樓打聽消息。
第一則便是兩個月前,玉州溫家少家主的及冠禮。
溫家坐擁無數靈玉礦脈,八十一州五成以上的靈玉靈石皆是溫家礦脈所出。加之溫家的少家主幼年走丢,找回後便被溫家藏起來,溫老家主說在少家主及冠前不會再讓他和外人接觸。故而許多人都在關注溫少家主的消息。
兩個月前,溫少家主終于露面。談吐禮儀等方面自然不消說,令衆人驚嘆的是他還畫得一手好符咒,擁有一副難得的完美相貌。
雖然這人在整場及冠禮上都沒怎麽笑過,全程板着一張臉,但是他的冷淡性格和渺然氣質配上一襲無瑕白衣,便是谪仙人模樣。只消一眼,便奪去無數人心魂。
衆人看看溫老家主布滿褶子的老臉,再看看溫辭俊朗的面容,難以相信溫辭居然是溫老家主的親孫子。
最近有一則笑談便是:一衆女修剛剛離開溫辭的及冠禮,便跑去封號大會排榜處,請求把溫辭列入八十一州男修顏值榜耪首。許多男修雖然嘴上說什麽“對修士來說,臉有什麽重要的”,但都偷偷找了溫辭的畫像看。
第二則重磅消息則是怪談。
醫修大族岑家最近似乎在鬧鬼。
八十一州哪個修士會怕鬼呢,只是鬼遲遲沒有被解決掉才是問題所在。
有傳言稱岑家沒有救活一個上門求醫的年輕修仙者,修仙者死後變為厲鬼,對岑家施行報複。也有傳言說是此修仙者的老婆懷了孩子,岑家用錯藥導致母子倆一屍兩命。
總之是衆說紛纭,各有各的猜測。但厲鬼報複的話題是逃不掉了。
風随肆聞言卻笑了兩聲。
月天清看向他,“你笑什麽?”
【我笑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不需要我動手,便有人遭了報應。】
原來岑家本是風家的附屬家族。但随着風家因為風封而沒落,岑家脫離了風家。
本來如此也罷,但在風家爆出魔王之事後,岑家卻主動找到四方天,告知他們生死殿大陣的破解之法,助四方天進入生死殿,殺了許多風家族人。
風家本來只有幾十人,經歷這一次追殺,存活人數直接變成個位數。
風随肆本想大笑一場,但礙于人還在茶樓,岑家也還是八十一州人盡皆知的那個棄暗投明、無私救治婦孺老人的醫修名家,風随肆便把笑收住了,準備回去再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笑一場。
除去這些消息,三人還聽了不少其他的。
諸如音修渺琴音拒絕追求他的女修後,被該女修的追求者毆打;南宮少主南宮鏡榮登八十一州女修顏值榜第一卻面無笑意;女兒奴南宮華活剜修士雙眼,只因為對方盯着南宮鏡看……
月空落忍不住低聲道:“這也太八卦了……連人家上榜後笑不笑都要追究。”大家未免太閑了。
月天清想起什麽,看向身旁的風随肆。
風随肆聽到南宮華的暴行時微微蹙眉,但并未露出太多情緒,和茶樓裏的許多茶客并無太大區別。
風随肆感受到月天清的視線,問:“怎麽了嗎?”
月天清微微搖頭:“我以為你會……”
風随肆懂了月天清的未盡之言,【以為我會很恨四方天,控制不住情緒?】
月天清點點頭。
風随肆勾一下唇角,道:【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月天清卻隐隐感覺風随肆此時并不開心。
三人回客棧休息後,月天清又問了一次:“小肆,你不太舒服嗎?”
他想着剛才在大庭廣衆之下,又是茶樓這種消息靈通的地方,風随肆可能是礙于現場傳音被洩露的風險,沒說實話。
風随肆和他對視幾秒,輕聲道:“心裏不舒服也算嗎?”
“當然了。”
風随肆坐在床邊,苦着臉仰頭看着月天清。月天清暗覺此時的風随肆像是委屈巴巴的小狗,忍不住笑出聲。
風随肆:“?”
月天清清咳兩聲:“怎麽了?”
風随肆擡手抱住月天清的腰,聲音全悶在衣服裏:“無論是你,還是伯父伯母,還是……你們都覺得我應該報仇,應該恨四方天。假若我說我不想報仇,也沒那麽恨四方天呢?”
月天清聞言沉默了兩秒。
這沉默的片刻之于風随肆大抵是一種審判,審判他該不該“軟弱”。但幸好風随肆提前有了心理準備,未被傷害。
月天清想要擡手摸摸風随肆的頭頂,但當手擡到半空中時,驚覺這個動作太親昵了。于是他的手最終又放了下來。
他的話很溫柔,“很正常的。這麽多年過去了,時間會淡化很多東西,包括仇恨。雖說不替父母報仇算是一種不孝,但若是報仇之中不慎身死,怕是更不孝。而且,我覺得伯父伯母更想看到你活得快樂吧。”
“你這話是安慰我的還是你真的這麽想?”
“都是。”
“……天清好狡猾。”
“安慰你還要被說狡猾,你要我如何?”
“哈哈哈……”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親密話。月天清以為自己解開了風随肆的心結,但風随肆卻在想:那件事實在太複雜,還是以後有機會再告訴天清吧。
上房不止一張床,但另外的小床其實是給随行仆人睡的,不夠舒服也不夠寬敞。
但即便如此,風随肆還是讓月天清去睡大床,自己睡小床。
月天清拍拍床面:“這床很寬敞的,你就上來吧。”
風随肆好些年沒和月天清睡一張床了,不是很習慣。加之現在心裏有了不可道明的心意,他怕自己和月天清睡一塊兒睡不着。
但是月天清還在邀請,他一咬牙,心想:說不定以後就沒這機會了,現在好好珍惜吧!
風随肆以穩重到僵硬的動作上了床。月天清忍笑忍得辛苦。
風随肆原本擔心自己失眠,但不知為何,他躺下後很快就睡着了。
月天清看一眼兩人間的間隙,輕笑着戳了一下他的臉,而後熄燈睡了。
雖然自己還想再靠近一點,巴不得貼到一起,但是……沒關系的,這樣也很好。
足夠了。
翌日清晨。
意識混沌中,風随肆感受到自己後腰被什麽東西咯着,覺得不太舒服,遂而蜷縮起來。但那東西還是咯着他,他起了一點火氣,伸手想推開那東西。
在觸碰到的那一瞬間,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什麽,瞬間清醒了,下意識看向月天清。
好巧不巧,月天清也正眯着眼睛看向他。
在這一瞬間,風随肆回想了從記事以來所有對自己來說重要的時刻,而後……
恨不得自己一下子死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