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比賽(十五)

比賽(十五)

風随肆聞言笑了,你一定會找到你的道的。”

至于其他修士口中的“正道”,聽一聽就得了。

他從風封那裏學來的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不要信道。不信去看,現在許多修仙者其實心裏不信道,但是他們都比風封的處境和下場好得多。

信道,相信絕對的正義,不過是說說而已。現實則要“通融”。

這些觀點和風封的其他事,風随肆打算永遠不告訴月天清,因為他怕這些會影響天清對他的看法。

他知道月天清有君子性情,相信正義,以後也必将以身護道。他的觀點和月天清不一樣,甚至某些方面可謂截然相反。他不希望和月天清站在對立面。

而且,他喜歡月天清的某一個原因,就是月天清的君子志向和君子品行。

因為自己心中有黑暗,所以難以克制地向往月天清所擁有的光明。

風随肆久久無言,月天清也胡思亂想起來。

他突然想到:一個修仙者,如果真的相信自己可以通過努力成仙,從而一直堅守道心,助強扶弱,驅魔捉妖,不論能否得道成仙,總之就這樣堅持本心地過一輩子,可能真的會很幸福吧。

但是風随肆永遠不可能了。

與他相伴的是血海深仇。他這一輩子走的路,就是與天下為敵。

世人對魔王這個名頭的恐懼,遠高于“魔王”本人。風随肆不愛争辯,不善争辯,怎麽說得出他的清白?即便風随肆有九九八十一張利嘴,又怎麽說得過天下的流言偏見?

月天清情緒低落,風随肆沒有察覺,又和月天清說一點親密話,他心裏有一個新的想法,他仔細醞釀着它,就像花兒醞釀自己的花瓣。

兩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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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兩人在石宮待的第五天。辟谷丹在一天前吃完,水在今天早上喝完最後一滴。

風随肆感慨:“我沒有想到,我不是被人罵死的;不是被四方天追殺死的;不是入魔自殺死的……而是被困在石宮餓死的。”

月天清:“不要說什麽死不死的。還沒到最後,一切都說不準。”

風随肆:“但我們連石宮地圖都可以畫出來了,還沒走出去。”

兩人在最初兩天磕磕絆絆摸黑走完一遍石宮的所有路,之後走完整個石宮需要的時間也便越來越短。按照正常速度,他們只需要半個時辰就可以把石宮完全走一遍。

他們走了幾十上百遍,發現幾個令人絕望的事實。

一、石宮的路雖然很繞,有很多死胡同,但是,石宮不是迷宮,沒有入口出口。

二、被石頭堵死的地方可能是原來的入口和出口,風随肆耗盡所有靈力,也只能磨下一點石頭的粉末。石頭堵死也不能挪開。石宮的牆壁和這些石頭種類一樣,風随肆打不破。月天清開玩笑說這些是龍族的磨牙石。

三、石宮沒有傳送陣。他們不能通過傳送陣回到石窟。

四、石宮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其他任何活物。連骨頭都沒有。

風随肆覺得這就是一座死牢,讓裏面的生物等死的死牢,只有石窟單向扔死犯進來。

他們就是那兩個倒黴蛋。

月天清馬上提出疑惑之處:“石窟傳送陣的觸發條件是攜帶與龍族相關的物品。反推回去,以前的傳送陣的目的是傳送龍族。石窟也是龍族修建的,這兩個地方難道是龍族為自己族人修建的死牢嗎?”

風随肆:“……我就是順口發洩一下,不要當真。”

月天清沮喪地“嗯”一聲,而後他終于對風随肆提出他藏在心底已久的疑問:“你雖然嘴上說喪氣話,但都是玩笑,你好像一點也不怕死在這裏。”

風随肆莞爾不語。月天清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知風随肆沒有給出任何回答,疑惑:“小肆?”

良久,月天清聽見風随肆一聲輕笑。

“因為這我想過的最好的死法。”

“小肆?!”

“和心悅之人死在一起,一同死去,黃泉路上作伴,投胎說不定下輩子還在一起,哪裏不好呢?

“本來每個人都是要死的,能夠死得幸福,死得有尊嚴,多少人求而不得。”

“小肆,”月天清輕嘆一聲,“你總是超乎我所料。”

“就像那天晚上,我說月亮像豆腐一樣嗎?”風随肆聲音裏帶着笑意。

月天清:“是。”

“如果我們真的出不去,我可以……吻你嗎?”

月天清不語。他哪裏不想吻風随肆呢,只是……

風随肆:“我可以當你默認同意了嗎?”

月天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如果我們順利活下去。出去了,你還會經常和我們聯系嗎?”

風随肆:“你同意的話我會經常去崇德門找你和空落,你不同意,我就少去,甚至不去。”

聽起來比月天清設想的“書信往來,日漸疏離”好得多。

月天清道:“同意什麽?你想來找我和哥哥,來就是了。”

風随肆大笑。月天清直覺他笑的另有他意,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在這封閉的石宮裏,風随肆不怕月天清跑了,比平時肆無忌憚得多。風随肆直接說:“你同意和我在一起。”

月天清這才明白風随肆是什麽意思,猛吸一口涼氣,低聲喃喃:“……你在想什麽?”

話都挑明到這份上了,風随肆也沒有什麽好掩飾的了,“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想要你身邊的那個位置,想當你的道侶。”

“我們不若換一個話題。”

“我覺得你也喜歡我,這是我的錯覺嗎?”

“……難道不是你的錯覺嗎。”

月天清防備太強,不好詐。

但風随肆深知錯過“這村便沒這店”的道理,道:“說實話,你我的關系早超過一般的朋友了。哪個朋友會早上幫你穿衣服,一直和你站得很近?”

月天清沒想過風随肆還有這般伶俐的時候,一時語塞。

他原本想的是,如果小肆不能感知自己的心意,他便将心意悄悄埋在心底,永遠不說。但是偏偏小肆也喜歡他。

是不是,其實違背家規和父母的教導,其實也沒什麽?

但他不想讓爹娘失望。

月天清能有這般猶豫,已經足夠讓風随肆驚喜了。風随肆知道要讓月天清緩緩才好,別把人逼急了。他正要說些什麽,就聽得月天清道:

“僅次一次。”

什麽“僅次一次”?

下一瞬,他感覺到尋霁的光亮,而光亮很快被月天清擋住了。

風随肆感受到額頭上溫柔的觸感。

時間暫停,死神無法再靠近。光明還是黑暗,活着抑或死亡,都失去意義。

人死前會做美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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