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拜師(三)

拜師(三)

徐卉流覺得好笑,“我讓他走,你急什麽?”

月天清與那名武修皆是一愣。武修迅速反應過來,問:“為什麽我贏了卻要離開?”

徐卉流:“我沒說贏了就能留下。”

老頭感覺要壞事,連忙過去拉住不服氣的孫兒,道:“徐司的想法誰也猜不到,你就別管了。”說着偷偷給孫兒傳音,叫他之後再找機會拜師,不要在此時觸徐卉流逆鱗。

武修又嚷了兩句才漸漸停下。月天清看着他的背影,卻和回頭的武修對上視線,那雙眼睛裏是不甘,嫉妒,還有憤怒。月天清倒是很理解他,要是自己贏了徐卉流卻叫自己走,自己只會比他更不甘心。

徐卉流看見兩人眼神接觸,道:“不管你是輸是贏,我都會讓他走。”

走遠幾步的老頭心裏一驚。

糟了,徐卉流這是發現他下藥了!

但是徐卉流沒在此刻說出來,怕是等會兒才會找他。

老頭心裏想了幾番,又覺得這事沒多大,罰不了他多狠,遂而心裏安穩下來,帶孫兒走了。

這邊的月天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感覺不對勁,問道:“前輩,為什麽?”

徐卉流避而不答,而是說,“來。”

這就是要和他切磋的意思了。

兩人拉開距離。

徐卉流簡潔道:“徐卉流。你先出招,用不用靈技都無所謂。”

月天清抱劍行禮,“月天清特來讨教。”

月天清剛要提劍出招,徐卉流卻叫停。他走近月天清,兩條眉絞在一起,“月家二子月天清?”

月天清承受他觀察打量的目光,道:“是。”

徐卉流嘆息一聲,良久才道:“罷了,不打了,你走吧。”

“前輩?!!”

徐卉流看見月天清難以置信的神情,微微笑了,“掌門都收不了你,我怎麽收得了?”

月天清說不出話來。

徐卉流感覺到幾道探查,知道是周圍的除惡行副司和長老。他打散探查的神識,輕聲道:“快走吧。”

月天清只覺得腳下有千斤重,怎麽也擡不起來,他心有不甘,又無可奈何。站了不知多久後,他做出讨教的姿勢,對徐卉流一字一頓道:“請前輩指教。”

徐卉流知道他心有不甘,神色不忍,嘆道:“何苦。”

不知是說他舍紀聊群而求徐卉流,還是明知拜不了師還要讨一頓打。

最終徐卉流還是和月天清打了。徐卉流沒有放水,月天清在鵝卵石上摔了很多次,偏偏每一次都要起來繼續打,一句“我輸了”怎麽也說不出口,好似不認輸就可以一直打下去,一直賴着不走。

最終,在月天清又一次被打倒但強撐着站起來後,徐卉流收劍,長嘆一聲,“是我輸了。”

月天清低頭以劍支撐身體,劇烈喘息,沒有說話。

“即便我現在這種實力,被打倒這麽多次,我也早就認輸了。論心性意志,我不及你。是我當不了你的師父。”

月天清終于喘勻一口氣,對徐卉流的師徒之論不置可否,道:“多謝賜教。”

而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處等着拒絕月天清的除惡行副司長老們都有些驚訝,其中有一兩人道:“我還以為是什麽性子,不過如此!”

他們還想說什麽,只聽得徐卉流高聲喝道:“什麽性子?自然是遠高于爾等偷聽偷看、偷偷議論百倍的性子!”

月天清本想懇求徐卉流留自己在除惡行待着,當一名雜役弟子也好。但這太死皮賴臉。他決定再在周圍轉一轉,等收徒結束,再去除惡行看看。

随後月天清便順着江邊亂晃,結果無意聽見了許多師徒的對話。幾乎所有弟子都同意了拜師。但也有一些弟子和自己一樣,并不想拜帶他們進來的長老為師。

月天清也無意撞見了金杏門有司和他的徒弟。

金杏門有司笑眯眯:“你原來有師父啊?可是我不和其他人搶徒弟。”

“不,我師父他……”

“你去給你之前的師父說你們的師徒緣分已盡,你從今天起就要做我的徒弟了。否則我不收你,金杏門其他人也不會收你。”

“這……”

月天清看見金杏門有司把他未來的徒弟欺負了個遍。最後那位年輕醫修無話可說,只得轉身準備離開。待他轉身,月天清這才看清他的相貌,原來是岑初。

金杏門有司見自己逗過了火,連忙挽留,左哄右騙,收了岑初。

岑初還以為自己占了金杏門有司好大一個便宜,很不好意思。

月天清看着金杏門有司快咧道耳根的嘴角,在心中默默為岑初哀嘆一聲。

金杏門有司扭頭對他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眨眨眼。

月天清:“……”

這個有司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走着走着,月天清聽見轉角處傳來一聲“道友!等等我!”

周圍沒有旁人,月天清停下步子。

一個微胖的少年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呼,道、道友……”

月天清不語,等對方說出自己的目的。

“我看你好一會兒了。我們一路走,好麽?”

月天清一路上也看見了好幾個落單的修仙者。不過這個小胖子倒是第一個要和他一塊兒的。月天清想了想,答應了,“好。”

“你是哪裏人呀?”

“零州的。”

“哦哦,我是樂州的。我叫季書,書籍的書。”

“在下月太清。”

“原來你就是月家的月太清啊。”

月天清臉上的笑有點挂不住。

月家哪裏有那麽出名,他也沒什麽名氣,眼前這人客套得也太刻意了。

見月天清面露尴尬,季書連忙把話題扯開,“我想煉丹,但是想收我的那個長老是除惡行的劍修,我便拒絕了。”

“嗯。”月天清心裏酸溜溜的。

季書:“其實我還挺想去樞機地的,聽說那裏很清閑,也不用整日修煉什麽的。”

月天清不作應答。

季書追着說:“月兄,你想去樞機地嗎?”

月天清這下知道季書為何要和自己一塊兒走了:這季書八成不是什麽新入門的弟子,而是樞機地的哪位師兄。因為看見自己閑逛,便準備替樞機地收個弟子。

月天清淡然道:“我希望去當一名劍修。”

季書果然急了,“你水火雙靈根怎麽……” 當得了劍修?

“水火雙靈根”一出口,季書自己就先變了臉色。

月天清看着季書捂住自己的嘴,暗覺好笑,臉上卻冷冷的,“你如何知道我是水火雙靈根?”

“我聽說的呀!”

月天清冷笑。

“月家老二的名氣那麽大,我怎會不知道你是水火雙靈根?水火雙靈根也很好呀!一陰一陽,陰陽平衡……”

什麽亂七八糟的?

月天清尴尬得頭皮發麻。

他直接道:“閣下是樞機地的師兄吧,我無意去樞機地,您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這哪裏是浪費?你正正适合樞機地!”

“我想當劍修,這也适合樞機地麽?”

月天清知道樞機地和其他司不同,但具體也不太清楚。

“合适的合适的,”季書抓住他袖子,“樞機地奇才多得很。正适合月兄這樣的人才!”

月天清硬是被他的馬屁逗笑了,積累了大半天的郁悶之氣居然都散去。他想起徐卉流的拒絕,又陷入沉默。

季書見他猶豫着不說話,心裏怒火沖天:聽了老夫這麽多好話,一點表示都沒有?!

他解開幻術。

月天清吃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臉上緩緩長出皺紋,黑色的頭發漸漸變白。季書居然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老者!

“你……”

季書伸手,拉住他手臂,“沒有人要你了!跟老夫走吧!!!”

磨磨唧唧的,一個大男人怎麽能這樣?

另外一邊。

北辰複明因着陣修的身份,未曾學過劍,不能在崇德門內禦劍飛行。所以他平時在崇德門內行動,都是用崇德門內各處設下的傳送陣。

傳送陣方便是方便,但是極其容易被人追蹤。而崇德門內的傳送陣是要直接記下使用人的。他還想在崇德門待很多年,不能在這種地方留下把柄。

故而,北辰複明想來想去,還是回了自己的住處,關上門,自己設下一個傳送陣。

北辰複明一邊小心地用紀聊群教他的法術設陣,一邊心痛。

無他,這傳送陣實在太費靈力和材料了。北辰複明打定主意,要讓家主把他今天設陣的損耗報了。只是一次他自己還承擔得起,兩次三次可就破産了。

尾随他的文離塵不知他進屋做什麽,過了許久都沒出來。他想了想,最後決定直接現身敲門,打斷北辰複明。

“砰砰。”

“師弟?”

屋裏沒聲音。

文離塵感覺不妙,連忙推門,結果沒推開。

原來北辰複明為了避免旁人發現陣法,從而追蹤他,便在門後也設了陣,貼了符。

文離塵心道:罪過,今天怕是得撕破臉。而後拔劍把北辰複明房門破開了。

裏面果然不見北辰複明的人影。只有地上殘留着傳送陣的痕跡。

紀聊群本人劍陣雙修,也教過修劍的文離塵一些陣法知識。故而文離塵也是會看陣法的。他看了一會兒,認出北辰複明是去借靈山的某個山頭了,連忙禦劍追去。

他生怕北辰複明轉瞬就帶着懷孕女修溜了,禦劍飛得比閃電還快,速度遠遠超過崇德門門內規定。不一會兒就收到了巡邏弟子的傳音警告。

文離塵沒有理會那道傳音,他進入矮山,隐匿身形,四處尋找,不一會兒,就看見了北辰複明。

北辰複明走到一處山洞,擡手打開遮掩的陣法。

文離塵透過樹林,看見裏面有幾名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的女修。

但是和他預料相反,女修們沒有被拘束行動,精神狀态看起來也不錯,而且她們居然在一處昏暗的石洞說笑聊天,好似在和姐妹外出游樂。

文離塵感覺不對勁。

而後,文離塵看見其中一個女修的肚子突然小了下去。那“女修”将自己的尾巴從腹部撤回身後,看了北辰複明一眼。

北辰複明對她做手勢,叫她出來。

原來北辰複明居然找來一只母狐妖施展幻術,扮作孕婦,和幾個女修呆在一起。

狐妖看見北辰複明,便對真正懷孕的女修們道:“姐妹們,小安有些困了,想去休息,有無姐妹想一起去?”

說着,狐妖催動法術,讓衆女修有了困意。衆女修察覺到困意,紛紛道:“好,我們也一起去休息吧。” 随後自己走去床上睡覺。

狐妖順利安頓好女修,走向洞口,“發生什麽了,怎麽突然過來?”

北辰複明道:“上面叫我把人交了,你快準備一下,我要帶她們離開崇德門。”

“你打算如何帶人出去?”

“借靈山今日有一批靈獸要帶出門派,我已經打點過了,讓這些女修跟着一起混出去。”

狐妖皺眉,“說起來簡單。離開這裏,沒有你的陣法相助,我很難穩定地控制這麽多人。”

北辰複明:“不行也得行,上面要得急。要不我在靈獸的籠子上畫陣法好了。”

狐妖點頭,“應該行,我一定盡力。”

北辰複明正要說些感謝的話,保證将酬勞給她雲雲,就看見石洞中突然閃過一線寒光。

他察覺不對,想要行動,但是還不待他擡手,他便感覺脖子邊些許寒意,同時一道聲音冷冷道:“別動。”

狐妖看見有人突然冒出來挾持北辰複明,驚得後退一步。

但北辰複明哪裏是聽話的主,他低頭看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劍。樣式熟悉,聲音也熟悉。

“……師兄。”

文離塵道:“你現在把人好好放了,和我一起去找師父,我替你說話,你以後還能留在崇德門。”

北辰複明心道:文離塵你少一副聖人樣,高高在上煩死了!

但他面上還是一副乖巧、惶恐的樣子,企圖推卸責任,“對不起,師兄。我不是有意傷害她們的。只是家主逼我……”

放人的事情硬是半個字沒提。

文離塵還不知道北辰複明是個心裏罵遍對方祖宗十八代,面上還好說好笑的兩面人?

他懶得和北辰複明掰扯,而是對那企圖逃跑的狐妖道:“你将這些人好好帶回金杏門,還有機會離開崇德門。”

狐妖和北辰複明的關系也不如何牢固,眼看北辰複明都被控制住了,她也不準備多掙紮,但是她還不夠相信文離塵,于是道:“你用天道宏明發誓。”

文離塵擡起另外一只手,三指指天,毫不猶疑地發了誓。

狐妖見他如此果斷,便立刻反水,把女修們引去金杏門。

看見金杏門的醫修發現昏迷的懷孕女修後,狐妖感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正欲逃走,忽而看見提劍向她走來的文離塵。

狐妖連連後退,“你、你難道要違背誓言?!”

不說修士,就是凡人也會怕天道啊!

文離塵淡淡道:“我說可以放你走,但是沒說你可以馬上走。你要和北辰複明一起受審、受罰。”

狐妖光靠目測都知道自己連文離塵半只手都打不過,遂而乖乖受降。她和北辰複明被綁成同樣的姿勢,坐在地上,彼此幹瞪眼。

文離塵這才有時間傳音給紀聊群,告知他詳細經過。

在等待的時間裏,文離塵瞥見北辰複明想要磨斷繩子逃跑,冷冷提醒:“別亂動。”

北辰複明也知道自己這話少的師兄是個不好惹的狠人,頓時就不敢再有小動作,裝乖叫了一聲“師兄”。

文離塵聽得心煩意亂。

但是好在紀聊群很快就來了。紀聊群看見被困的狐妖和北辰複明,先問女修們有沒有出事,再問文離塵有沒有鬧出什麽動靜來。

文離塵說追的時候禦劍太快,被巡邏弟子傳音警告了。

這種事情無傷大雅,巡邏弟子也不至于由文離塵禦劍超速猜到事情真相。紀聊群便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文離塵走遠幾步,最後回頭看了坐在地上的北辰複明一眼。北辰複明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心中焦急,根本沒注意到有人為他駐足回眸。

于是,文離塵想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和紀聊群對視後,北辰複明有點說不出話來,但他最後還是厚着臉皮,喊了一句師父。

紀聊群沒有回應他,也沒說其他的話,只是嘆了口氣。

北辰複明只能祈求北辰鴻優真的能保他了。一旁的狐妖也祈求文離塵會礙于誓言,在事後将她放出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