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宗門大比(四)

宗門大比(四)

月天清靈力耗盡左臂受傷,他的比賽被留到三十二進十六的最後幾場。

而他的龍骨劍和十三劍誅,一時也威名遠揚。

徐卉流教訓他不知收斂,身負寶劍不知懷璧其罪,打不過還硬抗極其傷身。月天清撓撓臉,糊弄過去。

月空落帶來不少高級傷藥,讓他好好養傷。

月天清自認為“傷得不重”不需要塗那麽貴重的藥,但月空落自有道理:“沒時間給你養好,之後比賽八成會再受傷,等比賽結束,你說不定比現在傷得還重。”

月天清只得乖乖塗藥。

月天清被關在院子裏三天,好不容易趁雲屏找他,借雲屏之力逃出。

雲屏都驚呆了,“傷個手臂,居然還關你。”

月天清輕咳兩聲,“除去養傷,還怕有賊人惦記我的劍,故而不讓我外出。”

雲屏知道青鋒劍山愛劍的一大把,奪劍比劍的肯定會找上門。不說賊人,這些弟子就夠難纏了。他連忙要把月天清送回去,月天清連連推脫,好不容易讓雲屏斷了念頭。

【雲兄,其實此次找你,我是有要事與你說。】

【說吧說吧。先說好,進青峰藏劍處免談,我自己都進不去。】

月天清聽說過青峰藏劍處有寶劍九千把,失笑:【雲兄說笑了。我有其他事要說。想必雲兄也好奇,為何那日,我換劍後雲兄難以招架罷。】

月天清娓娓道來:【其實我那劍是君子劍,專斬邪魔。雲兄被歹人下了魔種,君子劍壓制魔種,雲兄自然難敵。此次我出來不為其他,只為找掌門和劍主,告知他們此事。此事事關重大,我不好借他人之口。】

魔種,君子劍。

這兩個詞沒哪個修士不知道,現在突然被月天清以正式的口吻說出,好似一道晴天霹靂,炸在雲屏腦中。

雲屏差點以為月天清在說笑搪塞他。但月天清神情不假,目光不移,他也忍不住喃喃道:“魔種……”

【魔種不是被種上就必死無疑嗎?除非音修在魔種潛伏期破除。】

【雲兄在青鋒劍山,從未聽聞君子劍之名嗎?】

【聽過是聽過,但不是早沒君子劍了嗎,不然千年前攻打風封,用的不是百音陣,而是君子劍了。何況青峰藏劍九千把,也沒有一把君子劍,太清莫要拿我開玩笑啊。】

【雲兄可看肩胛骨,魔種植過會有紅絲,七日方消。】

雲屏無奈,“你有鏡子麽,給我瞧瞧。”

風随肆為月天清準備的鏡子派上用場。

月天清拿出兩面,他一面雲屏一面,他扯雲屏領口,雲屏自己撩發。調來轉去,雲屏終于看見自己肩胛骨,果然有細密的紅絲,不仔細看還只當紅了一片。

遠處某人見此情形,氣炸了,恨不得摔了那兩面鏡子。

雲屏後背一涼,只當是後背漏風。他這下不得不相信月天清的話。他一邊帶月天清去找宿墜竹,一邊道:“太清把兩把劍都給我看看罷。”

月天清保留一絲警惕,拿了他的劍作為交換。

對比之下,雲屏還是更喜歡尋霁,問月天清是什麽材料打的。

“軟玉粉,白鐵,月海貝,青藤液……”

雲屏試探道:“青藤液和月海貝加了多少?月海貝是珍珠還是殼?”

青藤液一滴等價同重的黃金,月海貝珍珠都是做頂級夜明珠用的,應當是用殼吧?

“自然都是主料,月海貝用的珍珠。具體用量我不清楚,你要是實在想知道,我寫信問問家裏。”

雲屏被豪得說不出話來,“不了不了,我還是看看就好。”

他為什麽沒有投胎到這種修仙世家,這世界真的不公平!

忽然有弟子跑來,說比賽有急事要雲屏去幫忙。雲屏懷疑有詐,是有人想讓他們分開。

他原想帶月天清去比賽場地找個人多的地方。但月天清傷還沒好,賽臺刀光劍氣,怕會再次受傷。他思慮再三,帶月天清去了最近的青峰劍山埋劍處。

青鋒劍山除去給死去的門人劃了地方,斷劍也有一處墳地。因為對斷劍的重視,這裏有大能鎮守,弟子巡邏,比較安全。雲屏讓月天清暫待此處,自己處理完事務很快就回來。

但桀骨不喜歡埋劍處,斷劍身上的悲鳴讓他很不舒服。

月天清念及桀骨斷過,怕惹出它不好的回憶,便稍微走出埋劍處,在附近轉悠。

不遠處的懸崖,似乎有人。

葬劍崖。

“呵呵,你真是不急,四方天帶着那幫子家族把門派擠壓成什麽樣了?你就幹看着?”宿墜竹用扇柄戳紀聊群的胸口。

紀聊群看着遠處,淡然自若地說:“世間萬物,自有盛衰。”

“哦哦,那你收月家兩兄弟做什麽呢?由着月家‘自有盛衰’呗。總不會真因為是有蕙的孩子,你覺得對不起有蕙,想要好好照顧吧?

“你也配?!!”

宿墜竹展扇,每折間的暗器寒光凜然,長劍亦出鞘。

“配不配,與你無關。何況有蕙沒有阻止月天清和月空落去參加崇德門選拔,自然是願意放下的意思。”

“放下?怕是你自以為是。”

宿墜竹用扇對準紀聊群比劃,又用劍比劃,最後收劍。這小人不配用劍殺,“有蕙度量大,要是我,直接打上崇德門,揍得你這小人滿地找牙。”

“有蕙沒有打上崇德門的實力。”

“哈哈哈哈哈哈……”宿墜竹聞言狂笑,最後譏笑道,“為了掌門之位設計陷害師姐的人,自然是勝過他的師姐千百倍。光是心眼就厲害多啦,何況——有蕙被廢去滿身修為,哪裏有出劍的力氣呢。

“紀堅行,滾去‘聊群堅行’吧。我,卉流,數蘭,有蕙,花木君子有四位就夠了。

“你如此作為,枉為人師,更不配與有蕙再扯上一丁點兒聯系。月起淵和月太清還是由我和卉流數蘭教罷。”

他倒是積極,連兩個孩子的字都打聽到了。

紀聊群淡淡道:“你就是完全的正義者嗎?”

一時兩人皆沉默了。

忽而,紀聊群察覺到什麽,折葉飛向後方,“誰?!!”

月天清淡漠的眸子與他們兩人相望。飛葉劃破他左臂舊傷,血色漸漸染紅他的墨綠衣裳。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天,天清?”紀聊群雙手顫抖,“怎,怎麽來了……”

宿墜竹也像被人揭下醜面,眼球顫動,驚惶不止。

山風吹過葬劍崖。

時間洗不掉的往事,皆被山風送回人間。

月天清抱拳行禮,“……禀告劍主與掌門,三日前,弟子與雲屏對戰時,發現雲屏被下了魔種。弟子懷疑青峰劍山恐怕不止雲屏一人被下魔種。”

但誰也沒在意他說的是什麽,各自心慌後怕各自的。

宿墜竹率先回過神,狠狠推紀聊群一把,“你把太清傷着了,還顧着問甚?!”

月天清語氣不變,“弟子可以自行包紮。”

紀聊群像是被吓成呆子,久久不能回神。宿墜竹狠狠摔他兩巴掌,紀聊群終于回神,“好好,我等會兒與劍主一起去看看,你……”

月天清見他這樣說,準備轉身離去。宿墜竹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眼中滿是痛苦:“太清,求求你,說點什麽吧。罵他也好,罵我也好。動手也行。”

月天清笑了,和平日笑得并無差別,“青峰劍主說笑了。你們與我娘的往事,我無權為我娘做出任何回應。至于我自己,抱歉,我并非有意要聽你們的對話。”

“啊啊……”

宿墜竹還不甘心,“你練劍,為什麽不來青峰劍山?是有蕙不讓你們來麽?”

月天清這下假笑也笑不出,淡淡道:“來過。她從未插手任何有關我們拜入門派的事,沒有說去哪裏,也沒有說不能去哪裏。”

宿墜竹抓住他衣領,“來過?來過是什麽意思?”

月天清見宿墜竹雙目漲滿血絲,瞳孔極小,神态癫狂,明明“青峰不收的意思”已到嘴邊,最後還是吞了回去。

夠了。

青峰劍山從來不欠他什麽。

“如果我娘在此,她想必也不想見到劍主如此儀容。劍主還是去修整一下罷,弟子願随劍主和掌門一同去找其他有魔種的弟子。”

宿墜竹淚流不止,追問班雅的事,問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紀聊群經歷大悲大恐,現在終于冷靜很多,勉強恢複往日儀态。他為月天清換藥換繃帶,兩只耳朵卻偷偷豎起來聽月天清的回答。

雲屏匆匆跑來,看到的就是這副光景:

原本應該在附近溜達的月天清正脫去一半上衣,由着崇德門掌門紀聊群為他包紮舊傷。而自家劍主也不甘落後,向月天清噓寒問暖,神情關懷備至,月天清則偶爾回答兩句,神态淡然。

有一種月天清收紀掌門與劍主為徒弟的怪異之感!他是不是瘋了?這世界實在太魔幻了!

月天清見雲屏終于來了,長呼一口氣。

再不來,青峰劍主就要把兒子許配給他了。

宿墜竹見有弟子來了,清咳兩聲,恢複往日劍主威嚴。紀聊群不說話就已不怒自威,沉默着做出高深莫測的模樣。

雲屏也不敢問發生了什麽,畢竟紀聊群和宿墜竹都能探查到他和月天清的傳音,他只當什麽也沒看見。

宿墜竹又找來一些嘴風嚴的長老,一行人便去找尋被魔種植入的其他弟子。

第一處地方自然是澡堂。

澡堂可以輕松看見他人肩胛骨,此處最便于搜查。

雖然女弟子澡堂有女長老去看,但男弟子澡堂,一片比鳥秀腰,紀聊群和月天清也看不下去。宿墜竹嘲笑紀聊群,讓月天清好好在外等着,區別對待得坦坦蕩蕩。

紀聊群擡手,兩指抵上月天清太陽穴。月天清下意識偏頭。

這是交換傳音的常用動作,也是搜魂、殺人的常用動作。

紀聊群沉默一瞬,拉起月天清手,抵到自己太陽穴上。

月天清手指一顫,把自己的傳音給了紀聊群。

【比賽時,你如何發現雲屏身上魔種?】

【我的本命劍告訴我的。它是君子劍。】

此時正是下午,洗澡的人不多,宿墜竹三兩下看完從澡堂出來,身後還有長老抓住了欺壓同門的弟子,正要帶他去訓誡。

紀聊群給他一個眼神,宿墜竹露出疑惑表情。月天清猜測他們在傳音。

而後三人結了一個傳音陣。

宿墜竹:【比賽時我見你靈劍不俗,年份恐有千年,你可知它之前叫什麽名字?】

月天清和桀骨交流一陣。

紀聊群提醒他:【在進傳音陣的同時和其他人私下傳音,有傳音內容被陣中其他人探知的風險。】

【唔……好,多謝掌門提醒。】

而後月天清有些尴尬地退出傳音陣。

宿墜竹看着紀聊群淡定自若,知道他早曉得劍靈存在,氣得踩他一腳。

桀骨通過月天清進了三人傳音陣。

桀骨用的是很久之前的傳音術,進入傳音陣,還會展露自己的魂體。

桀骨身材高瘦,肩膀較為寬闊。膝蓋以下部分均看不見,符合劍靈魂體的特征。他戴鬥笠着黑衣,披散長發,衣帶緩飄,神色黯然。兩手、脖頸和大半張臉都被繃帶纏繞,只露出一只眼睛、下巴和手指指尖。

說個實在話,比一般的鬼還凄怨吓人。

但在場其他人均在悄悄通過魂體解讀桀骨的狀态,不關心他是否吓人。

桀骨淡然行禮。

【有負君子劍盛名,微劍原名桀骨。見過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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