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沈西容和張相與兩人都是書生,拗不過身材健碩的衙差,理論良久最終锒铛入獄。張相與接受不了這事,自入獄後一直面對着牆壁,又惱又嘆氣又愧疚,惱對方欺人太甚,颠倒黑白。嘆自己宰相根苗,入監獄煎熬。愧因為自己緣故害沈西容跟着落獄。
沈西容同樣氣的半死,犯罪的跟沒犯罪的遭受同樣的罪,難道是在警告沒犯罪的人,不要去得罪犯罪的人嗎?!!!真是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一直氣到晚飯開飯,沈西容情緒才慢慢撫平,她比張相與好上許多。她在現代考了那麽多場考試,旁的不說,心理素質,一般人沒得跟她比的。張相與那邊死活沒想通,中飯沒吃,晚飯也不肯吃。沈西容幹巴巴勸了幾句,張相與沉浸在自己情緒裏,無法自拔。
見狀,沈西容不再多言,吃過晚飯後,看眼牢房四周,四處空蕩蕩的,也沒什麽好觀察的,耳旁充斥着嘈雜叫嚷的談話聲,是旁邊牢房犯人傳來的,潮濕的黴味從四周頂入鼻腔,熏得頭疼。
這裏的讀書環境很差,差到無法形容。
但,童試在即,坐在牢房虛度光陰,不如找點事做。沈西容老僧入定般的盤腿坐在石床上,閉目開始背書。
《孟子》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沈西容煎熬到次日清晨,在牢頭提着一桶飯和一桶饅頭過來給犯人送早飯。
她從牢頭手中接過兩個饅頭,兩碗粥,一邊問:“大娘,跟您打聽一個事。今天衙差那邊有沒有傳信來放我們離開呀?”
牢頭放下東西,轉身朝着下一個牢房走:“不知道。”
沈西容手扒在牢房欄杆上,追問:“您能不能幫我們去打聽一下。”
“再說吧。”牢頭敷衍道,每天給牢房裏的犯人送飯,若每個犯人都聊上幾句,一天就不用幹活了。因此她們會養成不與犯人交流的習慣。
沈西容有些洩氣,看看外面的天光,才是早上,也許是她太着急了。她給張相與塞了一個饅頭,自己留了一個饅頭啃。啃過早飯後,她繼續背書。背書後,她又開始回憶,丞相大女給她的書上的注解。
從早晨,等到中午,一直到牢頭送晚飯來到牢房,沈西容扒在牢房欄杆上,她等了一天,衙差都沒重新出現,不得不承認,她被人欺騙了!!!
被騙的憤怒,加上昨日被無辜關進牢獄的憤怒,兩個憤怒疊加,讓她快氣冒煙了。但進了這裏,暫時沒有旁的辦法,她抱着希望想,再等一天,說不定衙差今日有事耽擱了,明日就放出去了。
可讓沈西容徹底抓狂的是,又是一天時間過去,她和張相與絲毫沒有被放出去的跡象。
早晨,等那個送飯的牢頭過來時,沈西容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牢頭手中的饅頭和粥潑在地上,洇濕一灘水痕,沈西容怒道:“你們什麽意思?到底要關我們多久?你們這般胡為不怕我們出去告你們嗎?”
沈西容身材非常消瘦,臉色白的近乎蒼白,看起來瘦弱不已。但她眼睛如光如電,氣勢逼人,牢頭被她的氣勢所攝,吓得一個哆嗦,心裏虛了一大半,小心解釋道:“這我也知道呀!你們案件要縣太爺審過,确認你們沒犯事,才能放出去。”
“多久才能審案。”
“這少則一日,多則三月。”
“說清楚!”
“兩···兩月,龍亭是盛京所轄地域,裏面達官貴人,黎民百姓堆積案件多不勝數,還有每日新增案件。縣太爺丁憂,縣衙裏只有縣丞一人忙公務,她連軸轉都忙不過來。再有,過一個半月縣裏就要操辦童試了,今年童試加上東北邊幾個村進來,公務夾雜一人根本忙不過來。提審你們案件審的話,要等童試結束了。不過你們放心,我們都知道你們是冤枉的,吃喝住上不會為難你們。”牢頭說道,接着她又抱怨起來:
“像你們這種情況的人這牢房裏面還有好幾個,你們不走,我們牢房獄卒每日還要伺候你們夥食,真是費力還不讨好。我們容易嗎?···”
東北幾個村?
那不是大榆村的位置嗎?沈西容沒理會牢頭的抱怨,打斷她的話,問道:“你是說大榆村學子要跟龍亭縣學子一起考試?”
抱怨的閥門拉開,牢頭止不住的想宣洩,道:“是的。東北那幾個村以往是跟蘭考縣一起考,但今年禮部尚書進行調整,将東北幾個村歸到龍亭了。也不知道禮部的尚書大人在想些什麽呢···好好地,調整什麽吧···”
沈西容呼吸一窒,半晌緩不過神來!牢頭說了什麽,她聽不進去了。蘭考縣讀書人并不多,處于盛京偏遠之處,蘭考縣的族學,私塾的教育落後龍亭縣。
龍亭縣乃是達官貴人家聚集之地,她們有財力和權力聘任實力強的夫子或者致仕的翰林學士等等,教育底蘊遠遠高出蘭考縣一大截。
不單單如此,還有其他的附加優勢,比如達官貴人家的學子,不需幹雜務,家中有數不清的藏書,還有科考過的前輩提供考試經驗。這些都是蘭考縣學子們不具備的。
而每年縣試錄取的人數是額定的,只錄取前面一層左右。這樣一來,這對沈西容參加考試并通過,簡直就是加大成地獄級難度了。
舉個例子,如果沈西容進蘭考縣科考童試,大家教育水平都一樣,相當于新手進入新手村。
可,沈西容進入龍亭縣科考,大家教育水平天差地別,相當于新手進入大佬村。
她會被血虐致死的,即便沈西容擁有豐富的應試考試經驗,文憑更是直通博士。沈西容感覺頭頂烏雲蓋頂,電閃雷鳴。
目光微微一瞥,看到了那個紅色手串,綠色的珠子發出瑩瑩的光華,似在提醒沈西容一定要考過這次童試。
不行,她的趕緊出獄!!!
待在這個牢房裏兩個月,跟等死有什麽區別!
沈西容用力将牢頭拉進一點,道:“大娘,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們快點出去?”
牢頭壓低聲音道:“有是有。”
沈西容側耳傾聽,但,牢頭的聲音還沒傳來,其他獄友的聲音先傳來了。
“秦雙,怎麽回事呀?還不送飯過來,你還要一口一口給她喂飯哪?”獄友敲打欄杆催促。
“快點,老子餓死了!”
“搞快點!搞快點!媽了批,別磨磨唧唧了。”
牢頭掙開沈西容的手,提起饅頭桶子和粥桶往下一個牢房快速走去。她留給沈西容一句話,等我忙好了,就過來與你細說。
饅頭和粥都撒了,也沒有人再給她添,沈西容餓着肚子跑到石床上,心中憤怒不已,平靜的心海像是有條蛟龍在興風作浪,心緒憤怒得無法保持平靜。
不能亂,再憤怒也得學習,沒到最後一刻,她只管努力讀書!
她默默背誦《荀子》勸學,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這什麽破規定,鬼地方!!!等等,不能想這個···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牢頭什麽時候回來···她不會是胡悠我吧,萬一她不來了怎麽辦?···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骐骥一躍,不能十步;驽馬十駕,功在不舍。····有沒有辦法能朝外傳遞一下消息,通知顧曉亭,讓他在外面想想辦法,把我撈出去····
天!!!她在背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沈西容深呼吸好幾口氣,硬生生将憤怒壓進最角落,繼續背誦:锲而舍之,朽木不折;而不舍,金石可镂。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
連續背誦好幾篇文章心緒才平靜下來,不過,只要稍微一想到這烏龍事,又要怒火滔滔。
一上午過去,她早晨沒吃東西,又餓又憤怒,晌午時分,到了送飯的點,牢頭并未來。
沈西容心道,難道早晨将牢頭得罪了,她要懲治自己嗎?
她胡思亂想一通,牢獄大門分開,幾個人從外面走進來。她們手上并未拎着桶子,沈西容對這幾人面生。這幾人一直往裏走,走到沈西容牢房門前停下。一人問:“請問是沈小姐和張小姐嗎?”
沈西容不明所以:“你們是?”
那人露齒一笑:“我們是丞相府的人。來接你們離開。”
?丞相府?
莫非是左相謝藍益?謝康街頭斥責全聚樓的事情歷歷在目,沈西容心中感覺左相還算正直。她家族裏出幾顆歪瓜裂棗諸如王多羽這類,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興許是,她從哪聽聞了沈西容和張相與因全聚樓活計污蔑,又無辜遭罪入獄的事情。派人過來放她們出去。
沈西容如釋重負,勉強露出笑容。
自閉多日的張相與聽到有人接她們離開,終于活過來,整整頭發和衣裳,起身走到牢房門口,又笑又哭:“真的是來接我們離開的?”
那人對身後的人點點頭,牢頭從那人身後走出,拿出鑰匙,咔擦一聲,牢房門打開。那人道:“正是,這幾日你們受苦了。我們已經将證人證據悉數交給了縣丞大人,她知道你們你們無罪,已批準你們離開。”
沈西容跟着丞相府的人往外走,快路過一間刑房時,看到全聚樓的那幾個人正在裏面受鞭刑。她們一邊慘叫,一邊喊冤:
“我們是冤枉的,鴨脖裏絕對沒有鼠頭啊!”
“是她們先動手的!我們是被迫反抗的呀!”
“求青天大人明鑒!那兩個小姐不能仗着讀書人身份,颠倒是非黑白哪!”
丞相府那邊提供了人證和物證,這幾人再怎麽狡辯都已無濟于事。刑房的獄卒見幾人如此冥頑不靈,又打了一頓出氣,才壓着幾人的手摁了手印招供畫押,認下了罪名。
沈西容邊走邊心道,大白天,見了鬼了!世上還有如此冥頑不靈之人!想到自己這兩天受的罪,腳步停下來。跟在她身後的秦牢頭看到沈西容駐足不前,忙上前,問:“沈小姐,還有什麽事嗎?您只管交代小的去做。”這位沈小姐是丞相府保出來的,是牢頭得罪不起的人物。
她們已經受刑了,打得皮開肉綻,算得到教訓。沈西容覺得沒必要插上一腳,搖搖頭。刑房人辦事速度很快,喜氣洋洋拿着狀紙跑出來,停在來到丞相府人的面前邀功道:“她們已經認罪。按照刑律她們毆打舉子,售賣僞劣食物,需要賠償沈小姐和張小姐兩位八百文錢,再關進大牢半年。”
差不多同個時候,刑房的獄卒押着幾名挂傷的活計出來,欲打算重新投入大牢。雙方需要同走一段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幾個活計絲毫沒有是非感,滿臉的不服氣,認為自己沒有錯。尤以洪潔為甚。
同行一段,來到分叉路口。一個進牢房,一個出牢房。
洪潔臉色脹紅,她死性不改看着沈西容與張相與背影叫道:“你們等着,我出來後不會放過你的!”
一名押解的獄卒擡手一兜頭拍過去,洪潔臉被打偏:“幹嘛,幹嘛?皮癢癢了?”
遭受兩天無妄之災,沈西容本就沒什麽好脾氣。如今,對方再次騎到臉上來了,沈西容眼皮微微一撩,輕聲笑道:“秦大娘,可以商量一件事嗎?”
秦雙讨好道:“不用客氣,只管說吧。”
沈西容故意道:“賠償的錢我就不要了,勞煩秦大娘幫我給洪潔加個餐,麻辣鴨脖。”接着她暗示性的眨下眼睛,鴨脖還得是鼠頭的,才正宗哦。
秦雙聞言打了個寒噤,想想每日送一盆鼠頭給人吃,咦,好惡心!!!
那個嚣張的洪潔走在去牢房那邊路上,猛然聽到沈西容的話,回過頭驚得嘴巴翕合,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老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一邊瞪着沈西容一邊被拖走了。等走出老長一段路程,沈西容才聽到身後傳來凄厲的聲音:
“你好毒!”
沈西容: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