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莫名其妙的沈西容聽到夫子陰陽怪氣的說話,愣了愣,不知道沈夫子怎麽突然發脾氣了。這馬上就要童試了,她八股文還沒學會,現在離開沈夫子這根本就是自斷前路。她忙道歉:“小女,言語沖撞,夫子切莫怪罪。我向您賠個不是。”

正在氣頭上的沈夫子面色如鐵:“話已至此,再不要來找我!”

話到這份上,沈西容知道沈夫子真不打算教她了。她一時間也沒想明白,到底剛剛哪裏得罪了,不死心道:“師生一場,半月即将童試,可否讓我學完這半月?”

沈夫子不理會,就要甩袖離開。沈西容忙拉住她的衣袖:“等等。”

面對糾纏不休的沈西容,沈夫子表現出極大的厭惡:“什麽事?”

沈西容道:“那你将束脩還我!”

要錢就是要命,沈夫子非常舍不得錢,只想進不想出:“我教了你一個月如何寫字!!!”

沈西容道:“我交十二個月束脩,你只教了我一個月,還剩十一個月的錢要退我。”

沈夫子氣不打一處來,往口袋裏掏了掏,半天沒掏出九百來文錢,只掏出一兩整銀子,猶豫要不要先打發沈西容離開。沈西容見對方遲遲不肯還錢,趁着對方不注意,擡手抽走了那兩銀子,蹦蹦跳跳的跑出門:“多謝沈夫子!!!”

沈夫子氣的臉紅:“你多拿了我八十三文錢!!!”

沈西容走在回家路上,心情非常低落,看來得重新找夫子了,張相與水平高是挺高的,平日教了沈西容不少東西,但,也張相與兩個多月後要考春闱,沈西容也不好為了童試的事,日日纏着她。

聽聞鄰村有族學,沈西容明日去那邊看看情況。如果不行,就只能請張相與教她怎麽寫八股文了。

從族學回家,沈西容非常郁悶的走到阡陌縱橫的田埂上,村中屋舍裏的炊煙袅袅升起。

沈西容來到自家屋門口,屋子旁菜畦裏的菜苗長得郁郁蔥蔥。門口一邊曬着衣裳,一邊還晾些幹菜。郎朗的讀書聲從房中傳來。

聲音中透出絲絲喜悅,今日張相與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沈西容心中的念頭一閃而過。

推開院門,走到大門口。年已經過了,門上貼着的那兩個萌版門神,沈西容讓顧曉亭處理走了。

她身後響起腳步聲,側臉望去,顧曉亭端着兩碗菜走過來,見到沈西容時,他腼腆的笑了笑:“姐姐,吃飯了。”

顧曉亭的聲音傳去書房,書房門從裏拉開,張相與走出來,滿面笑容,迫不及待的走到沈西容跟前:“沈妹妹,我收到金臺書院邀請了,她們邀我去參加月試。”金臺書院是盛京最大的義學,各地赴京趕考的舉人、貢生、龍亭的童生、秀才也可在這裏面學習。每年秋闱、春闱他們會提前舉辦一到兩場例考,在例考中拔得頭籌的學子在正式秋闱春闱中也能取得不錯的成績,反之未取得佳績,基本上秋闱和春闱考試也無望了。

所以盛京流行将金臺書院的例考成為小秋闱、小春闱。

“預祝張姐姐考的佳績。”沈西容為好友而快樂,真心希望她能在春闱中取得好成績,連連祝賀,她問:“你要去幾天呀?”

“三到五天。”張相與沉浸在自身的快樂中:“我日日苦讀,将以前沒有理解的地方又多揣摩了,感覺自己學問進步很大。這次小春闱我應當能取得不錯的成績。”

“那我先恭喜為敬。”

“你們有什麽要帶的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們一起帶回來。”

“家裏什麽都不缺了。哦,對了,你幫我去文泉書局問問?”

“好,好,好。”

三人吃過晚飯,沈西容見張相與心中開懷,便對自己退學的事閉口不提,免得影響對方心情,保持與平日的狀态一樣,叫人看不出區別。

不僅如此,她還與張相與悶了兩口小酒,陪對方開心。顧曉亭十分賢惠,見兩人喝上了酒,就去廚房又添了兩碗菜過來下酒。

夜漸漸深了,張相與自行洗漱好,先回房休息。沈西容酒量不如張相與,頭有些暈,她眼神迷離靠坐在床頭。

門口響起腳步,顧曉亭端着一盆水從門外進來。沈西容撩開眼睛望去,顧曉亭被沈西容一看,不好意思垂下頭:“姐姐。”

“你把水放下吧,我自己來。”沈西容說話的嗓音溫和動聽,今日喝了酒,帶着些微低沉。

“好,姐姐今日···不開心嗎?”

沈西容的低沉情緒瞞得過張相與,卻能被顧曉亭察覺出來。沈西容也沒想遮掩什麽,實話實說道:“沈夫子将我退學了。”

“!馬上就要童試了,她怎麽可以這樣呢!至少得讓你參加完童試呀!短時間我們去哪裏找新的夫子呀?”顧曉亭道。

“上代村也辦了族學,明日去那裏打聽打聽。實在不行,就去盛京城裏請私塾夫子。”沈西容說道。

束脩不興欠債,不興分期付款,必須一次性付完。族學夫子束脩相對廉價,一兩銀子能讀一年,吃住在家中。私塾夫子束脩非常高昂,一年八到十兩銀子。大榆村離盛京城有兩個時辰路程,她若去私塾讀書,不可能日日回家,吃住在盛京城,這又是不小花費。

“姐姐,明日在家溫習功課。跑腿打聽夫子的事情交給我來做,便好。”

事急從權,這個時候沈西容不想将時間花在跑腿打雜上,同意了顧曉亭的做法。她偏頭微微笑,滿室星光:“謝謝你。”

沈西容侯爵母親是揚州城出名的漂亮,否則她的父親也不會帶着傾城的嫁妝毀了佟清的婚也要嫁給她。侯爵母親和繼父罵,沈西容的胖而貌醜不似母親,是低下的家奴之女。但,她們如今不得不承認,瘦下來的沈西容五官不似侯爵母親卻勝似她。

經過一個月的調養,沈西容的氣血和血肉長了回來,再有腹中詩書的加持,她看起來芳華絕代卻儒雅清潤。輕輕看人一眼,那人就要忍不住沉淪進她得溫柔眼神裏,無法自拔。

“那我先走了。”顧曉亭臉上發燙,不敢看沈西容,逃跑似的離開,回到自己房間,關上房門,心髒砰砰跳。他走到床邊,趴在床上,臉像被熱水一遍一遍淋過,熱度久久不能消退。

他從衣襟最中心取出一個錢袋,這是半月前沈西容給他的那個錢袋。但,錢袋裏裝的不是錢,是兩張畫。他小心翼翼打開畫,赫然是兩幅萌版的門神。

當時沈西容,參照兩人的形象,畫了一副善財童子和妙慧童女貼在門上當門神。節過後,沈西容讓他處理掉這兩幅畫,他表面答應,實際上沒舍得扔掉,将它們細心取下來。又将沈西容交給他的錢袋掏空,将兩幅畫折進錢袋中,貼身放在胸前,甜絲絲的情緒纏繞在胸口。

耳旁忽然響起沈西容的話‘什麽夫郎的,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我如今一心只想考科舉,其他都不考慮。你明白嗎?’顧曉亭眼中掠過暗芒,如果姐姐發現他藏着将畫作藏在錢袋中,定然要生氣,他将錢袋拿出來放進衣櫃子底下,用衣裳壓住。

複又覺得不行,取出不方便,他再次取錢袋出來,壓在床頭枕芯中間。将微微凸出的一團,撫平,靠着枕頭睡了。

-

上代村族學。

沈西容再次坐在一群小孩中間讀書,有了第一次丢人的經驗,她越發臉皮厚實,坐在裏面跟沒事人似的。童子們對她好奇,卻不會鬧她。

“大家跟我讀,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童子們跟着夫子朗聲讀,沈西容也跟着一起讀。她早對這些倒背如流,跟着一起讀也是複習。

“夫子,這些是什麽意思呀?”一小童問。

“先背下,等長大以後自然就知道意思了。”

上代村的夫子叫茍興,大家叫她茍夫子,年過花甲,須發皆白。上代村讀書人少,幾十年來就出了茍夫子一個讀書人。她從三十來歲就一直在族學授課,教學經驗非常豐富。但教學方式非常死板,教文不教意。

這種屬于填鴨式教育,先一股腦的将文傳給孩子背誦下來,但不會解釋任何意思。這種方式有好有壞,好的是,學生對書本能倒背如流,壞的是,只知其文,不知其意。相當于一本書全背會了,但不知道它講了什麽內容。

這種只适合開蒙學童,根本不适合應付科舉考試,科考試題出自四書五經,如果不能理解句意,這文章動筆都沒法動。

可以這樣說,茍夫子的教學質量遠遠不如沈夫子。但她們這幾個村只有沈夫子和茍夫子兩個夫子,不是她,就是她,完全沒有選擇的空間。

沈西容有佟英的筆記,又經常與張相與讨教學問,句意倒難不倒她。她現在更關心的是,怎麽寫八股文,這是她來族學的目的所在。

她們客堂上有兩個要參加童試的學生,其中一個是她。但茍夫子非常沉得住氣,還一直沒講到八股文如何寫,一直讓背書。沈西容有些急了,暗暗悔起來。還不如去沈夫子那裏聽課,至少她還知道提前練習八股文。課後,沈西容找到茍夫子,她行禮道:“夫子,童試馬上要開始,學生打算報名參加。”

“哦~可以。”茍夫子年級偏大了,說話的時候有些含糊口齒不清。

“學生還不會寫八股文···”沈西容面露難色。

茍夫子聞言恍然大悟,立刻明白沈西容想學寫八股文。她彎腰從書桌底下,掏了一把,拿出一本做舊的書,道:“哦,對了。上次給了小溪這個讓她研讀,你後面才來忘記給你了,你拿着。”

擡手接住了這本書,抖落上面的灰塵,沈西容翻開書頁,粗略看了兩眼。裏面有文章還有詩,書頁裏的字體是館閣體,字跡穩重:“這是?”

茍夫子頗為自豪:“這是我年輕時寫的八股文、帖詩、對聯,憑這個我在縣試和府試中獲得靠前好成績。你回家後細細研讀揣摩它,仿照着寫幾篇,自然就知道怎麽寫八股文了。”

······

沈西容已無力吐槽,管中窺豹,為何這麽多年大榆村、上代村考上的學子屈指可數,這樣的教學質量如何能跟龍亭縣相比。沈夫子對詞義句意理解不清楚,不知所雲。茍夫子教學全憑填鴨,不管學生是否可以消化。

這茍夫子對她非常好,但教八股文的方法與教四書五經的方法同出一轍,同樣的簡單粗暴,教文不教意。八股文的格式如何?開頭如何點題?結尾如何提升文章高度通通不說,只讓讀背看。

她心梗道:“夫子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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