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茍夫子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方法有問題,她笑眯眯道:“學堂中,你與小溪都要去參加這次考試。明日我與你們一起去龍亭縣報名吧。”
沈西容微微不解:“龍亭縣跑一趟這麽遠,怎麽能勞煩您。我自己去吧。請問這報名需要準備什麽嗎?”
茍夫子擺擺手:“你自己去也成,童試報名沒什麽特別要準備的,只需要有一名廪生作保還有五名考生聯保,在縣官那裏登記身高長相即算報名成功。”
原來這報名還是有條件的,不知道以前沈加桂是找了哪些人。但沈西容對那些人是沒什麽印象了,她不懂這些程序,發覺自己鬧了笑話,忙道:“您明日是約好了人嗎?”
茍夫子道:“約了幾個朋友,帶學生一起去報名。如果你還沒找好人,就跟我們一起便好。免得來來往往耽擱時間。”
對方早就替沈西容考慮好了,沈西容眼睛微微一亮,道:“謹遵夫子的話。”
次日沈西容與茍夫子一起去龍亭縣報名。臨近童試,龍亭縣門口來往的人增多,他們前面排了幾個人,沈西容記得上次來這裏,還是被全聚樓那幾個活計坑進牢獄的時候。
縣裏大堂裏,兩名身着官服的人正坐在桌案前,一人查驗身份,一人登記考生。四周站着樹威和維持秩序的衙役,其中一名衙役沈西容也認識,正是前段時間在牢獄認識的秦雙,許是童試報名期間,抽調過來幫忙的。雙方微微點頭致意。
隊伍她們最前面站着一名少女,官員正在查驗身份。少女臉上隐約帶着惴惴不安,手一直藏着袖子裏,隐約可看到顫抖的指尖。
許是臨近考試了,心裏緊張的緣故。
“大膽!!!”那名查驗身份的官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衆人一個激靈,最前面的少女撲騰軟倒在地上。沈西容側過視線看去,那少女含着淚水。
查驗身份的官臉色陰沉,對着旁邊的衙役,那官道:“鳳朝刑律規定父母中有一人為奴,則子女皆為奴。此女父為奴,不具備考試資格。她竟敢藐視鳳朝刑律,擾亂科場。念在初犯,将她拖出去重打一百杖以儆效尤。”
一百杖,不死也殘廢了吧。
衆人指指點點,嘲笑和罵聲居多,紛紛指責少女不自量力。那少女認命也不争辯,垂頭喪氣的被拖出去,不多久衙門院子裏就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咚咚聲。沈西容的心跟着咚咚的亂跳,她的母親是奴籍,按照道理她也是不能考試的。一旦被發現,此女就是她得前車之鑒。
外面的杖責聲停了,同時,這邊輪到沈西容身份查驗了。
查驗官表情嚴肅,詢問;“哪裏人氏?”
沈西容心如擂鼓,面上卻一絲不茍,看不出半丁點慌張:“盛京外郊大榆村。”
查驗官:“叫什麽名字?”
沈西容:“沈西容。”她将寫好在字條上的名字,從袖中掏出來展示。登記官将名字登記上名冊,名冊上已有一指厚,粗略估算有近五百人報名。報名時間還有十天,預估還能增加兩千之數,沈西容感到考試壓力驟然增加。
龍亭縣的教育質量本就遠遠高于大榆村、上代村這幾個村。如今,報名數目還這樣多,簡直不給東北幾個村考生活路呀!她小小的在心裏牢騷一句。
查驗官:“身體靠牆站直。”
牆上有身高的尺寸,用于學子量身高。沈西容靠牆站好,只聽查驗官對登記官道:“沈西容年二十、身長七尺七,身形偏瘦,鵝蛋臉、丹鳳眼、耳垂飽滿。”稍後略作遲疑,才道:“長相特點,膚白。”
這話說出來,身後的一些學子及夫子紛紛投來注目禮。一般而言,長相特點都是臉上有多少顆痣,酒窩、美人尖這些,哪有特征是膚白的。沈西容臉微微尬住,她知道她很白,但實在不必要作為特征說出來。
登記官将這些先登記在名冊上,接着又找來一塊木牌進行書寫。這個需要一點時間,查驗官繼續問其他問題。
查驗官:“家中幾口人。”
沈西容:“只剩我一人。”确切的來說,沈羅霞是死了。但沈羅霞的夫郎不知所蹤,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不過,沈羅霞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早些年已去戶籍處,登記夫郎已死。
查驗官:“母親、父親籍貫在哪?”
沈西容:“盛京外郊大榆村。”她名義上父親是從外地逃難而來,與養母成婚後,入了大榆村的戶籍,這事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
查驗官:“她們姓名是?”
沈西容:“母親沈羅霞,父親胡洋。”
查驗官轉身去戶籍冊中核實沈西容的身份,她眼睫蓋住眼皮,在眼窩處打下陰影,耐心又緊張的等待查驗官回來。等待的時間,每一分都是煎熬,但沈西容不能表現出任何慌亂,以免查驗官生疑心。
好一會,查驗官表情凝重出來,沈西容心中忐忑不已。查驗官她說:“你父親胡洋只在二十年前登記過一條信息,除此之外無生出、無父母來歷等等,這實在是有些奇怪。”
沈西容手指緊緊扣住掌心,保持鎮靜,道:“早先二十年豫州幹旱,地面皲裂,一村一村的饑荒和旱災,連縣官、縣丞都餓死了好幾個,我父親胡洋是正是豫州桐木縣逃難到大榆村的人。”豫州旱災沈西容是從佟英的書上看到的一行小字上得到的信息。有一年考題便是考了這個,所以她注解上了。
經這佟英注解提醒,沈西容模糊的記憶裏想起沈加桂聽沈羅霞也提到過這個事,
這旱災年歲已久,桐木縣全縣包括縣官縣丞無活口,主打一個死無對證。
查驗官面色更為深沉,她一雙眼睛落在沈西容臉上,仔仔細細打量,似想查出沈西容一絲不自在和心慌的痕跡:“你生父資料不詳,這事還有疑慮之處。我需要報請縣太爺說明情況。”
沈西容心狠狠提起來,這事卷入的人越多,越添麻煩。若真查出什麽問題,她科考之路會真的有危險。她臉微微皺起來,一雙眼睛含着落寞又傷心的水霧,問:“有勞大人。我娘在世時候,希望我能考上科舉,光耀門楣。可我在蘭考縣考在過兩次童試都沒過,實在有愧娘的遺言。這是我第三次報考了,您可以說說您是哪處有疑慮?”
“你在蘭考縣考過兩次。”查驗官很快聽出了沈西容故意透露的出來的信息。蘭考縣查過兩次,都順利通過,意味着沈西容符合考試資格。
“正是。”沈西容面露哀傷,一副愧對父母,愧對列祖列宗的表情。
查驗官解釋道:“按理而言,你在蘭考縣能通過核驗,在我們龍亭縣自然也能通過。我并不是要卡你考試資格,只是,這是我職責所在。再者,我查的更嚴格一點,對你以後也是好處。你日後考上功名後,上頭的人回過頭來再查出你身份什麽問題,給你取消了更是麻煩事。你父親是否當真是桐木縣之人,還得去豫州府衙裏查證一二。”
沈西容:“這得花多長時間?”
查驗官:“一月左右。”
沈西容呼吸一窒,也就是說今年考不了童試了!這不是要了她得命麽?剛剛還是裝哭,這次她真的要哭了,泫然欲泣:“那我這次童試沒有希望考試了。能否先讓我通過報名,若你們查出來有問題,再取消我的考試資格也成啊。”
一旁的茍夫子聽了半晌,幫腔起來,道:“大人,她父親胡洋的戶籍資料雖說少是少了點,但沒有哪一條寫着他是奴籍身份。”
茍夫子的朋友同樣帶着學生來考試,在她身後排隊,也幫腔起來:“戶籍如果變更會登記造冊。胡洋的戶籍二十年沒有變化,不正好證明胡洋還是個良民。”
沈西容生的儒雅而風華無雙,一點都不像賤籍裏出來的人,一股子媚上的勁。笑起來的時候沈西容讓人生出好感,哭起來的時候她讓人心疼。
查驗官猶豫起來,放她過也自然可以,可此事關系國本,一旦後期出現纰漏,她們這些查驗的官都要受到牽連。
可,沈西容能通過蘭考縣的考試審核,說明她的身份應當是被查驗過了,沒有問題。農家學子考試非常不容易,此生能考上秀才功名已經鳳毛麟角。沈西容在前面蘭考縣的童試中尚且不能考過,在龍亭童試更是沒有考上的希望,放她一考應當沒問題。
這查驗官心裏的天平傾斜了,但她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看出對方的猶豫,沈西容知道還要加把柴火,擡起眼光,看向眼神躲閃的秦雙,眼中透出請求的意思。
一旁的秦雙躲閃不過,怕得罪沈西容,想起一月前右相之子佟晚歆親自來牢獄将沈西容運作出獄了,兩人關系可見一般。此時沈西容遇到了麻煩,不如賣個好,小步踱到查驗官身旁,小聲道:“大人,你知道這個沈西容是誰嗎?她就是右相之子佟晚歆抛繡球砸到了那個女子。我聽聞佟相一家對她青眼有加,常常照拂。反正她的父親胡洋又沒更改戶籍,戶籍上登記還是良民,你照實填寫她的資料。真出了問題,也不是你的問題,這是上戶籍那人的問題。”
小插曲過去,查驗官詢問作保的廪生以及聯保的五名學子包括沈西容在內,是否皆是品行優秀,沒有作奸犯科這些不良行為的人,六人齊聲說是,并按下手印留下名字。這一關只是例行詢問,一般能過。
詢問完畢,登記官将考試銘牌發放給沈西容,上面記錄她的年齡、身高,身材,容貌,還有特征。沈西容心道,既然來都來了盛京城,也不能白來一趟。
經過一晚上對茍夫子寫的八股文摸索,沈西容覺得還是得找個夫子正經教。昨日晚上她看着八股文真的想哭了,句式難以理解。今早一問茍夫子,她什麽也不說就讓自己悟,多問幾句幹脆不說話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你也得先領進門啊,不能拿頭撞門,撞開吧。
茍夫子這邊靠不住了,她話別了茍夫子和她得朋友後,就開始詢問路人哪裏有私塾先生。
這一幕正好落到出來買糕點的綠浮眼中,
“綠浮,你看看前面那個是不是沈小姐?我們要不要去禀告公子。”
“當然去。”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