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同悅樓,醉玉軒。

莫湘湘與佟禧的腦袋湊在一塊,正在點菜。莫湘湘指着一處君山銀針問:“這是湘省茗茶,口感清高回甘快,不知道你弟弟愛不愛喝?”

“他吃東西刁得厲害,你還是點平日的老白茶就好。”佟禧略作思考,目光往窗外望去,佟晚歆身穿月白袍帶着帷帽擡腳下馬車,綠浮扶着他得手牽引他平穩落地。不了解佟晚歆的人,一定覺得他是個溫潤的公子。

“甜點的話就燕窩雪梨湯如何?”莫湘湘手指點在菜單上,偏頭詢問佟禧。佟禧看都沒看:“我不喜歡喝那麽甜的東西,你弄碗奶皮吧。”

“少臭美,我又不是問你愛不愛吃。”莫湘湘毫不留情的打破佟禧的幻想。

佟禧啞口,好氣的笑:“你這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呀!!!你別看我弟弟光風霁月跟月光君子似的,他那脾氣冷得很,我家裏誰都怕他呢!他上次說不想教你了,我好說歹說才說動他開金口!若不是我牽線搭橋幫忙遞文章進府給我弟評點,你那破水平,這次金臺書院例考能拿到中上的成績嗎?聽說考最差的那個學子,知道自己考試成績後當場就哭了呢!我話撂這,你今日不給我買塊好硯臺賠罪,以後我可不幫你了。”

莫湘湘一想這還得了,她幾斤幾兩門清。即便是有考過官的娘姐姐還有翰林耳提面命的悉心教導,她的成績愣是沒有提上去,她娘在家都發了許多通脾氣,罵她蠢貨。自無意間被佟晚歆提點過一次後,她以前那些不懂晦澀之處茅塞頓開。她并未像有些人一樣看不起男子,覺得男子只适合在家相夫教子刺繡女工,從那後她總是請好友佟禧幫忙遞文章給佟晚歆評點,果然成績進步飛快。想到這些,莫湘湘馬上雙手合十作求饒狀:“佟姐姐,我錯了,你還想要什麽只管說。”

佟晚歆下馬車後擡腳往樓上走,綠浮在旁邊忍笑不住,佟晚歆沒有主動問,綠浮過了好久忍不住說道:“公子,你知道我遇到誰了嗎?沈西容那個書呆子啊!馬上就要童試了,她居然還在找夫子,你說好笑不好笑。”

佟晚歆腳步頓住,輕輕掃綠浮一眼,綠浮忙捂住嘴,輕輕拍打:“不好笑,不好笑。”眼珠子在眼眶中一溜,一個主意冒上心頭,綠浮問:“公子,你學問這樣好,要不你去給她當當夫子吧?”

“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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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後,沈西容問幾家私塾,想找私塾先生的念頭掐斷。這些私塾先生,要麽以沈西容年齡太大不收,要麽就是要價太高沈西容根本承受不起,還有的甚至嫌棄沈西容出生微寒不配得到自己教育拒絕。

拒絕的理由千奇百怪,沈西容铩羽而歸,想着再過一兩天張相與就回來了,到時候向她讨教八股文怎麽寫。

一天後,千盼萬盼的張相與回家了。

然而,張相與的狀态非常不對勁。就好像,一下子被什麽狐貍精吸走了精氣一般,整個人萎靡不振,頹廢邋遢,渾身酒氣。沈西容猜測應當是金臺書院的例考沒有考好的緣故。

這種狀況下,沈西容也不好再拿寫八股文的是出來說,當然,即便是說了,張相與也不一定有心情聽。沈西容心跌落谷底,只剩十天了。

情況對她非常相當不利,首先教育落後的大榆村要與教育優越的龍亭縣混在一起考試。其次,她現在習文時間太短不到兩個月。其三,沒人教她寫八股文,提前告知考試要點。

晨起,沈西容垂頭喪氣端着一碗粥敲門:“張姐姐,喝口粥吧。”

張相與背對着床外,臉朝着床內側。床上還躺着幾個空酒壺,老半天才甕聲甕氣說:“我吃不下。”

“人是鐵,飯是鋼。你昨天喝了一天的酒,沒吃一點東西,別把身體拖垮了。”沈西容調節一下低落的心情走進門,來到床前:“這是曉亭特意為你熬得小米粥,可香甜了。”

“考的這樣差勁,我還要這副身子做什麽。”張相與自暴自棄,醉醺醺道。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魁星。只一次例考,又不是正式春闱。”沈西容道:“這次例考本就是為了讓學子提前知曉自己疏漏,好提前預防查漏補缺。并非是辦場例考,讓學子們知難而退。你這次雖然沒有考好,反過來想也是好事啊。提前知道自己的文章不足之處,還有兩月的時間你專攻不足之處,春闱一定能拿到好成績的。”

“沒希望了,院長說我寫的文章狗屁不通,你都不知道我考了什麽名次···”說到這個張相與激動的抖落肩膀,也許是羞于啓齒,這話戛然而止,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

所謂的文章既是,八股文。

“名次越低,證明你在春闱上的進步空間越大。你比大多數人幸運,你現在是舉子身份,即便沒考上春闱,回家後同樣可以當官了。考上春闱也不過是做官,殊途同歸。你且放寬心吧。你想想那些考了一輩子連舉子都沒考上的人,那才叫慘呢!”沈西容聲音緩緩如流水而來,張相與難過的情緒終于消散不少。她轉過身,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像兔子的眼睛,許是察覺自己形象太邋遢,有些不好意思,捂住臉朝着床內躬身,道:“你···你不許看我!”

“好,好,好,我将粥放在這裏,你自己慢慢吃啊。”沈西容将碗放到一旁小幾上。張相與家境優渥,又是舉子身份,即便考不上也照樣壞不到哪裏去,頂多失去一次考功名的機會,想考下一次還可再考。而她就不同了,沈西容瞥眼手腕上的紅手串,她要是考不上,就會失去所有,乃至生命。她不得已開口問:“張姐姐,你明日能不能抽出些時間教教我寫八股文啊?我有些地方不是很懂。”

床上的人許久不見回答,沈西容起身朝張相與看眼,張相與雙眼阖上,緊蹙着眉毛,呼吸平穩的睡了。張相與喝得大醉,腦子不清楚,估計這幾日是教不成了。她深感萬分失望,拿起床頭的杯子給張相與蓋上,轉身離開房間。

客堂中的桌子上擺放兩碟菜,一葷一素,一個碗饅頭,大碗粥。顧曉亭等在桌上的顧曉亭見沈西容出來,起身給添一碗粥,将筷子擺在粥上,怯聲道:“姐姐,喝粥。”

“一起吃。”顧曉亭操持家務,裏外都是一把好手,有他在沈西容省了大半時間:“開春了,你去做兩身新衣裳。”

“不用,不用,上元節的時候每樣都買了兩套,衣裳夠穿了。”顧曉亭手指扣扣筷子,拘束的說道。

“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每個月的畫作在文泉書局寄賣能掙不少,不用那麽省。”沈西容邊吃邊道。她每個月能作四副畫,每一幅能掙個兩百文錢左右,一共約有八百文錢。以後她名氣大了,畫作的錢也會增加。

“沒有很省的。”顧曉亭聲音小小的争辯。

顧曉亭執意不買衣裳,沈西容心中産生疑問,她将錢袋交給顧曉亭保管,就沒過問進出項:“難道家裏沒有錢了嗎?”

此問讓顧曉亭眼睛微微睜大,裏面流出驚恐:“有···有的。我沒有偷偷拿錢用。錢都在的···”說着便要取出錢袋裏的錢給沈西容看。

見吓着對方了,沈西容心微微一軟,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沒錢了,我去掙錢回來。有錢的話,你就去買幾套衣裳。真不用給我省錢的。”

顧曉亭胸膛起伏良久,慌張不已,看沈西容的神态溫和,沒有惡意,心緒才慢慢平緩下來,道:“我知道了。”顧父以前說過,家中有讀書的人,花錢如流水。顧曉亭不僅僅存下沈西容的錢,他一有空就沒閑着,找了刺繡的活計來做,兩人掙的錢都攢下了,這些留下的錢都要供以後沈西容讀書用。

猜不透顧曉亭心中所想,沈西容有些腦袋大,想說什麽怕又吓到膽小的顧曉亭,幹脆不說了。錢交給他管,他想怎麽管就怎麽管吧。這件事辦完,沈西容又想到另外一件煩心的事,她對顧曉亭道:“家中可還有茶葉之類的禮品,我想去沈夫子那裏一趟。”

“沈夫子?”顧曉亭臉上露出困惑。

沈西容知道他在困惑什麽,沈西容如今是在茍夫子那裏上學,怎麽要去給沈夫子送禮了。這其中有些曲折,沈西容總不好說,總不能說,茍夫子不給她教八股文吧。這話怎麽說,都好像在說夫子的不是。傳出去不好聽,她道:“對。”

“茶葉好像不多了,廚房裏有只臘野雞。這個行不行?”顧曉亭前段時間去山上獵來兩只野雞,一只吃掉了,這只打算留着慢慢吃。--

“你拿給我吧。”。

飯後,沈西容提着臘野雞去沈夫子的族學。路上,她心中非常不開心,非常的憋屈,就連路邊喜鵲叫喳喳,她都感到心煩不已。

沈夫子将她趕出族學,她還回頭去找她,真的是太丢人現眼了。來到族學門口,沈夫子正在裏面教幼童,沈西容提着臘野雞站在窗戶外,臉火辣辣的刺痛,眼神亂瞟,忽然,眼睛捕捉到一個略感熟悉的身影,比她小幾歲,眼珠子骨碌碌的轉,看起來人很奸猾。

恰逢此時,沈夫子喊道:“牛藤,你起身來讀一下這段。”

原來是她,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這一刻全有了解釋。牛藤一月前并未來族學,為何沈夫子突然朝她發難,為何沈夫子不近人情不肯多留她幾日,原來是牛花一家在後面作祟。這臘野雞白提來了。

沈夫子看到沈西容提着臘野雞在窗戶外面,眉頭皺的緊緊的,似乎非常的不耐煩和嫌惡。她讓學子們自行閱讀,她則走出學堂們,沖着沈西容哼道:“你又來做什麽?我不會收你的東西!請回!”

正打算回家的沈西容,停住扭轉身體的動作,火氣在心中集結,她微微一笑:“我說要送你了嗎?自作多情,這是我自己吃的,跟你沒有一根雞毛的關系。”

沈夫子臉色醬紫,抖着嗓子:“你說什麽?”

沈西容笑容燦爛:“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德行,你配吃嗎?”

氣的喘不了氣的沈夫子,指着沈西容:“那你來這做什麽?”

“吃飽了,沒事幹,來這裏氣氣你!”

沈夫子: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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