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嬰兒眼珠子烏溜溜的,哼哼唧唧了半晌,才不做聲了。

沈西容轉頭用唇語問胡臨意:“會游泳嗎?”

胡臨意抱歉的搖搖頭。

是只旱鴨子,沈西容騰出手拽開胡臨意身上綁縛的繩索,讓她攀住她肩膀,接着又将嬰兒塞進自己敞開的衣襟裏,綁縛在自己身上。

凸岸上的家仆看不到水裏的動靜,便對一旁的人道:“這兩人沉下去,水裏怎麽連個氣泡都沒冒出來。”

“都溺死了,哪來的氣泡。”

河水又冰又冷,草植的柔軟不足以托起一個成年人,沈西容騰出一手托着胡臨意,另一手還要捂住嬰兒的嘴巴,只剩兩只腳在水下劃水,穩住三人。

她本就體質不好的身體,幹不得太多重活,漸漸開始乏力。

“有半刻鐘了吧?兩短命鬼應當死的透透的了。”

“回去還要幹活,不如在這裏多守一點時間,什麽也不用幹哩。”

“你這懶骨頭說得還挺有道理。”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很快,又很慢,凸岸上的聲音沈西容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聽了。她感到身上的力氣在快速流失,臉色冷的發白,之所以她還能堅持這麽久,純粹是靠一股毅力在支撐。三人的身體漸漸往水下沉,快淹到嬰兒的口鼻,沈西容趕忙撥動疲憊的雙腿,嬰兒的下巴,脖子浮出水面。

胡臨意憂心看着沈西容的臉,心中明白幾分。她目光走到嬰兒的臉上,眼神中含着眷戀與不舍。接着她,擡起她指着自己示意:不要管我了,救孩子。

眼睜睜看着人淹死,沈西容做不到,拖着胡臨意的手緊緊的攥住。可如果不放棄胡臨意,三人都有可能死一塊,她的手攥得更緊了。

就在那個瞬間,她的小腿劇烈痙攣,劇痛從小腿蔓延全身,她心中大亂,她腳抽筋了。

糟糕!多少熟悉水性的人,入水遇到這個,在無外力救助的情況下,死于水厄!她伸手去抓草植,柔軟的草植哪能承受住成人的力道,紛紛倒塌。

這下好了,三人不會有一個生還的!更危險的是,水面不知為何波起大波浪,一層一層往臉上撲,她躲閃不及嗆了一大口水。

人在溺水的時候會無意識的掙紮撲打水花,求生的本能令她沒有閑暇去管胡臨意。小腿上的劇痛如同一直看不見的水鬼,将她往水裏拖拽。

當河水将她頭頂全淹沒時候,她又嗆了兩口水,肺腑的空氣被擠壓,喉嚨裏嗆出紅血絲。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睛白茫茫的一片,徹底陷入昏迷。

沈西容是被喉嚨裏的癢給逼醒來的,她坐起身,喉管裏發出劇烈的咳嗽,因咳嗽白皙的臉上顯出病态的潮紅。眼睛漸漸清明,鼻尖萦繞着淡淡的水腥氣。她四周掃眼,這裏是一間房,擺設精致桌椅,身下似乎在緩緩的飄動。

這是在船上。

想到意識模糊前的那個莫名出現的大波浪,她心道,那個應當是船靠近帶來波浪。她是被那艘船上的人救了。漸漸她想起來,還有兩個人呢?

她們怎麽樣了,獲救了嗎?

門被從外推開,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走進來,看到沈西容醒來了,高興道:“你可終于醒了,都睡了半天了。”

男子手上捧着一碗熱湯,走近了男子将熱湯放在床頭矮幾,熱湯裏能聞到紅糖和姜的香味。

“給你們添麻煩了。”客套一句,沈西容忍住咳嗽急切追問:“當時我身邊還有兩人呢?她們在哪裏?”

男子道:“兩人?水裏只有你和一個嬰兒。沒有旁人啊。”家仆面露困惑。

胡臨意沒有救上來,或者說,她在船趕到時候,已經溺進了水裏了。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死在眼前,沈西容為自己沒能多堅持一會而自責,如果她體質跟現代一樣的好,她定能将兩人都救下來,她低落的問:“小孩子在哪?”

男子道:“我們家公子給她找了位奶父,正在喝奶呢。”

聽到這個,沈西容放心不少,又問:“請問怎麽稱呼你家公子?我想當面去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男子道:“我家公子姓傅,就是漕運傅家,你知道的吧,我們公子長得特別俊,出生好,還武藝高強···”

“傅清舟嗎?”

“您認識他啊!”

······

沈西容,她一點都不想知道。跑了一圈,遭了一趟罪,還是落到傅清舟手裏,她覺得心梗。傅清舟定然從夥房師傅那裏得知沈西容在船上,找遍了卻沒找到。調轉船頭回來找人,恰好又見到有人溺水,趕過來救人上船後,發現:

呵,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溺水的人,就是他要找的沈西容。

男子喋喋不休的誇獎自家公子,沈西容不得不打斷他得話,問道:“哎,你怎麽稱呼?”

男子道:“我叫小河,河水的河。我的名字還是公子給取的的呢,他請算命先生給我算,說我在河邊出生,命中缺水,取河字能保我順順利利···”

喉嚨裏冒出癢意,她張口又開始咳嗽起來,身體一陣冷一陣熱。她這幅破身體在水裏泡了很久,泡壞了,看樣子,是受涼傷寒了。嬰兒在傅清舟手上,沈西容被捏住了把柄,又得了病,逃是沒法逃了。事已至此,不如快樂開擺。傅清舟還知道給嬰兒找奶父,看樣子心地還算不錯,雖說得罪了,但應當不會太過為難她。

她端起床邊的熱湯一口喝了:“小河,小河···”沈西容叫停小河的誇獎,問道:“我身上的包袱在哪裏啊?能不能幫忙拿過來。”

小河嘟囔兩下,似乎對傅公子淘淘江水般敬仰之情還沒完全洩出來,好半天才道:“我馬上給你拿過來。”說罷,他起身出門,不一會就拿出來一個濕漉漉的包袱。

沈西容将包袱打開,晾曬一旁,又拆開油紙布包裹的書籍,取出一本書開始看。佟晚歆臨行前,給了她幾本書,讓她在路上看,等回去的時候,會考教這些學問。

小河見沈西容要了包袱裏的書是要讀書,勸道:“你受了寒,剛喝了熱湯,先在被子裏捂捂汗,就不要看書了吧。”

沈西容微微笑道:“躺着沒事做,打發一點時間。”

小河沒轍端着空碗,離開了房間。

“砰!”一聲巨響,門被人一腳踹開,兩扇門應聲撞在牆上。

沈西容靠在枕頭上,沉浸的讀書,被聲音驚擾後,擡起頭看向門口。傅清舟站在門口,眼神剛烈如火,殷紅織錦內袍套上窄袖玄黑中長袍,袖口用獅紋護腕束緊,袍上綴上繁複的金銀絲繡的圓形重蓮,腰間束着同款腰帶,腳底蹬一雙皮靴,幹脆利落,精神熠熠。他身後跟着幾個家仆,扇形排開。

看起像是黑澀會老大過來尋仇的。

沈西容将視線挪開,重新落在書上。

将他推入河裏又被他救上岸的沈西容,不該對他懼怕,或者感謝嗎?為什麽這麽平靜看書?

傅清舟覺得被沈西容無視了,臉垮下來,他憤怒對身邊的家仆道:“你們在門口等我。”

他身旁的一個小河不停地眨眼,暗示:要嬌柔啊,公子!

傅清舟轉開眼睛,大步走到沈西容身前,彎腰擡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蓋在沈西容的書面上,沈西容頭也沒擡:

“有事?”

傅清舟擡起手,重重的砸向剛剛放熱湯的矮幾,矮幾受不住力,轟然碎裂,十分駭人。他什麽話都沒說,先給沈西容來了個下馬威。可惜,他料錯了,沈西容看着他,臉上找不出一絲懼怕,甚至那眼神有點看傻子的意味。

沈西容欲言又止。

傅清舟拍拍手,抱住胸,居高臨下擡起下巴:“你想說什麽!別巴巴唧唧的。”

沈西容幽幽道:“這是你家的矮幾吧。”

傅清舟:!

他知道對方為什麽是那樣的眼神了,因為剛剛砸矮幾的舉動,不但沒有震懾對方,還讓沈西容覺得傅清舟是個砸壞自家東西的幼稚鬼。

門外的小河忙捂住快笑出聲的嘴巴。

傅清舟氣的的臉上差點繃不住,他強硬的将自己的臉維持在冷與兇的基礎上,繼續道:“哼,關你什麽事!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傅家唯一的小公子,我姐姐是漕運掌權人,我父親是長皇子,我姑母是皇上。你得罪了我,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

動不動搬家人出來站場子的行為,其實是心智還不成熟的表現。沈西容心道,傅清舟出生顯赫,想必在家中被長皇子嬌寵,是被寵壞了,沒吃過什麽虧,所以才如此孩子氣。

沈西容想了想道:“哦。”

傅清舟:“我?我什麽我?”

對于他這種性格不能硬來,沈西容順着他話講:“我好怕,求傅公子大人大量放過我。”

傅清舟臉上露出笑,很滿意沈西容的回答:“我大人大量不與你計較,但是,以後你什麽事都得聽我的,知道嗎?”

沈西容敷衍道:“好。”

感覺對方回答過于簡單和順利,傅清舟覺得哪裏不得勁,但又找不出對方的問題,就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他想嫁給沈西容,卻被推進水中,他非常的憤怒,當時想捉到人後,好好教訓一頓,将人打服了。可,真抓到了,對方瘦瘦弱弱認錯态度挺好,如果計較就顯得他不夠大度。

想着想着,他眼睛放在沈西容臉上打量起來,眉毛平順、眼睛明亮有神、頭發烏黑濃密的頭發随意搭在肩上襯托得皮膚雪白細膩。

沈西容氣質非常的特別,儒雅得像綿綿不斷的絲綢輕輕拂過臉頰,又像一株長在百花園中的花中之王風華絕代。他見過不少漂亮的女子,但比眼前女子還漂亮的沒有一個。

看着看着,傅清舟的心撲騰跳起來,而耳朵也臉漸漸紅了起來。

眼見對方盯着自己的臉看得滿臉羞,沈西容心中暗道不好,傅清舟似乎是真的對她一見鐘情了,這對完全不想談感情只想考科舉的沈西容來說,簡直就是災難啊。

傅清舟挪開眼睛,清清嗓子:“你叫什麽名字?”

沈西容脫口而出早已準備好的假名:“何秋。”

傅清舟非常滿意沈西容的配合:“你···成婚了嗎?”

沈西容不做他想:“家中有一貌美嬌夫。”

傅清舟大失所望,随即他盯着沈西容的臉看,沈西容的眼睛清亮而純淨,沒有那種碰過男子身體的粘膩成熟感,他的未婚妻沈加芳就有這種粘膩成熟感,令他作嘔,他沉下臉道:“騙人!”

沈西容無奈:“沒騙你,我們定婚了。”

傅清舟:“那不算。”

沈西容:······

接下來的話,更加驚世駭俗,傅清舟說:“何秋,你推我入水中,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你今日溺水,是我救你一命。話本裏講,救人一命當以身相許···”

沈西容:“那是男···”

傅清舟瞪沈西容一眼:“我未成婚,你也未成婚,我們一起回揚州城成婚吧。”

沈西容:“不······”

傅清舟:“不許反對,否則我新仇舊恨一起算,這張矮幾就是你的命運。”

沈西容:“······”

傅清舟不僅幼稚還霸道,他忘了自己還有婚約的嗎?如此一來,一直被拖着未成婚的沈加芳一定會恨死她的吧。當然沈加芳恨不恨她,一點都不關心,她比較關心怎麽快點去鎮江丹西給父親遷墳,遷墳後,她還得回盛京進行府試。

所以,她該如何才能脫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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