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佟晚歆問:“你呢?”
沈西容指了指後面一條路道:“我從那邊翻過去,應當有趕早市的商販,我坐她們車去貢院。”
佟晚歆略作思考:“好。”
‘喵’客棧老板家的貓咪吃過粥米,便用腦袋拱顧曉亭,他覺得有趣便抱出來玩。出了意外,現在不是玩的時候,他将手邊的貓咪放下,抱起考籃:“姐姐,我與你一道。”
沈西容從他手中接過考藍:“你在車裏等。”
顧曉亭眼圈一紅:“好。”
沈西容從馬車後面跳下,她府試和院試的考試地點在同一處,她記得路線。擡起腳便朝着另外一條街道跑了,剛上街道就看到一輛馬車,沈西容揚手攔住。
馬車停在身前,窗簾掀開,車上的人一身書卷氣,年歲跟沈西容相仿,沈西容正要自我介紹情況,那人笑道:“沈小姐,你怎麽在這?”
沈西容微微一愣,她不認識對方:“馬車中途壞了,我獨身到這邊來看看能不能借乘一輛馬車去貢院。”
“我們順路。”那人側身讓開了一個位置。
“多謝。”沈西容擡腳鑽進馬車,報以禮貌的笑,搜腸刮肚的想,這人到底是誰。實在記不起了,才道:“請問小姐怎麽稱呼啊?”
“我叫牧君瑜,我們在金臺書院見過。沈小姐的文章角度新穎,構思不凡,君瑜拜服。”牧君瑜坦坦蕩蕩,并未因為沈西容不認識而生什麽想法,氣度寬容溫厚,是個品行貴重的人。
這讓沈西容更加敬佩親厚牧君瑜,
兩人在車上閑聊起來,沈西容發覺牧君瑜才思敏捷,談吐不凡,跟她聊過後,思維打開不少。而牧君瑜同樣有這樣的感覺。
沈西容的才學廣博,見識不凡,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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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下,車夫提醒到了。兩人才意猶未盡停下話,但胸中還有千言萬語沒說完似的。沈西容不便耽擱牧君瑜,她道謝下馬車,眼睛四周掃過,貢院門口停了不少馬車,已經有不少學子陸續進場了。
但,綠浮還未到。
她肚腹空空,挨餓去考試,發揮定然不好。
牧君瑜後下馬車,問:“你等人嗎?”
兩人剛剛聊得甚歡,沈西容便不在遮掩,說實話:“是,等人送早飯來用。”
牧君瑜微微一頓,似是沒想到這個結果,大大方方笑起來:“我車上有兩個冷饅頭,如果你不嫌棄,我拿給你。”
沈西容眼睛微微一亮:“多謝牧姐姐。”她接着牧君瑜的饅頭,這天氣十分熱,饅頭并不如冬天一般發幹發硬。她三兩口就吞了下去。
吃過早飯,兩人一同進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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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試考試,沈西容從容應對,書寫順暢。由于吃了藥材調理和跟着傅清舟學武藝的緣故,這次沒有如上次府試一般頭暈目眩,考到一半就受不住無法繼續考試。
考試交完卷子離開考場,回客棧。坐在車上,大家默契的不提阻考一事,沈西容心中清楚,佟晚歆應當已經在追查那些家仆所謂的家主了。
馬車沒走多久就停下,她發覺這裏不是原來客棧,這樣更好,換了一個近些的住處,這樣即便是再出現攔路之人,走路也能走到考場,對此她只能鼓掌稱好。
接下來的考試,阻考之人沒有再出現,好似第一日被一群家仆攔在街上是做夢般。
到了放榜這日,貢院門口人頭擠擠,沈西容坐在一家茶棚裏飲茶等候綠浮和小河看榜帶來成績。
“案首!案首是沈小姐!”小河和綠浮兩人爆發出驚叫,引得旁人側目。
塵埃落定,沈西容開始關心另外一件事,她将手中的茶杯舉起小酌一口,問佟晚歆:“那日的事誰幹的?查出來了嗎?”
佟晚歆嗓音溫和:“你心中早有答案吧。”
沈西容頭微微轉開,目光看向另外一個茶攤上坐的人-王意。王意的名次僅次沈西容,她咬牙切齒在跟家仆們說着什麽,家仆連連彎腰。
“你看清楚了嗎?排名最上是案首,我的名字怎麽可能沒在上面。”
“沈西容?怎麽可能是沈西容?她在府試考了倒數,怎麽可能是案首。定是你這個該死的蠢奴看錯了!”
“我自己去看。”
佟晚歆順着沈西容的視線看了一眼,點點頭:“你猜的不錯。可她奸猾請的是外面的二流子,本人也沒直接下令。我們知道是她,卻沒有證據去官府告她。”
料到是這種情況,沈西容未可置否:“等機會。”
佟晚歆道:“我們調查後還發現,他們不僅僅是阻考,還在我們最開始住的那家客棧買通了老板,在飯菜裏下了瀉藥。如果說,不是傅清舟打碎了碗,很可能,我們中了招。”
沈西容:“我們沒吃那粥,你怎麽知道的?”
佟晚歆:“客棧老板家的貓咪吃了粥,白日拉了一天的肚子,到了次日便絕氣。我們去的時候,店裏只留個活計,那老板娘已畏罪潛逃,不知所蹤了。”
“沒有證據拿不了她們。但是,她們別想好過,我去全聚樓鬧了幾場。”傅清舟道。
佟晚歆道:“開春發生鼠頭鴨脖,全聚樓名譽大跌。生意跑了很多去了同悅樓,這幾日傅清舟鬧過後,全聚樓可謂門可羅雀。再有個把月定然是要關門大吉了。”
“罪有應得。”沈西容後背發涼,王意竟然如此歹毒。
茶棚進入長久的沉默。
“院試後,即可進入官學就讀。你怎麽考慮?”佟晚歆談起另一個話題,手指微微捏緊杯子。
“自然是要去的。”官學與私學相比教學內容更豐富,接觸的學識更廣博,因此,絕大多數學子都會入官學,即便是家中有非常厲害的夫子,同樣會花大半時間在官學。
“需要在盛京就近安排一處住所嗎?”佟晚歆問。
“我住在官學裏的宿處挺好。”沈西容道,這種宿處類似于現代的集體宿舍,但又比集體宿舍好。每個房間可住兩人,空間寬敞。
許多達官貴人家的子弟住不慣這種宿處,白日讀書,晚上回家。這樣官學裏就空出很多地方,因而,許多學子可選擇單獨住一間,更為方便。
“那地方連破廟都不如,不如去我府上住。”傅清舟眼珠子拽住沈西容的肩膀,目光灼灼。
“那裏有許多同學,我們可以一起交流學問。跟你能交流什麽,武藝嗎?考試又不考這個。”沈西容掰開傅清舟的手指。
“武狀元考武藝,要不你去考武狀元?”傅清舟道。
沈西容:“我怕被打死在考場上。”
傅清舟噎住。
佟晚歆和顧曉亭見狀眼中流出笑意。
此後三日沈西容便開始陸陸續續搬東西進官學。沈西容離開,佟晚歆和傅清舟便也各自回家,待五日一休沐,幾人便在大榆村聚首。
沈西容委婉表示,他們幫她很多了,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但,三個男子揣着明白裝糊塗,都對‘朋友’二字避之不及。
明日開學,沈西容去文泉書局添些質墨,順便看看她挂的畫是否賣掉了。跨進大門,看眼櫃臺,裘老板并不在,擡頭看向二樓。
裘老板正站在一間房門口,微微垂首似乎在彙報事情。他身後還排着幾個人,看裝束也是掌櫃的打扮。
眼神透過人與人的縫隙,沈西容看到了裏面坐着一個男子,五官秀雅,儀态端莊,如同古畫走出來侵染了墨香的仕男。沈西容身邊的三個男子,顧曉亭嬌、傅清舟豔、佟晚歆冷都是一等一的漂亮,這個人的美完全不輸給他們。
隔得太遠,更多的看不清楚。
“沈案首!”
府試和縣試的案首并不能轟動,因為這兩場屬于童試,學問考的并不算深,死記硬背掌握些技巧就能靠高。
但是,院試的案首卻能引起不少關注了,在這次院試文人圈子誰能當上第一,就是這一屆的領頭羊,在文人墨客中頗有地位。沈西容沒時間結交朋友,已經推拒了好幾撥人的邀約。她不認識旁人,旁人卻認識她。
沈西容轉頭看去,牧君瑜從門口跨進來,滿臉含笑:“牧姐姐。”
牧君瑜拱手:“慚愧。我學問不如你,怎麽好當你一聲姐姐。你叫我君瑜便可。”
兩人一同進的考場,沈西容觀她面目舒張,姿态從容,料到她也考過了院試,便揶揄起來:“叫你一聲妹妹,你可答應。”
牧君瑜笑起來:“答應。”
沈西容道:“牧姐姐打趣我。長幼有序,論的是年齡,你長我幾個月,自然是當得起姐姐的。牧姐姐住哪裏啊?”
“我父親想我回府上住,母親想我在學院住。我正猶豫怎麽選。”牧君瑜苦惱道。父親擔憂書院條件不如家裏好,孩子受罪。母親則覺得寒窗苦讀能磨煉心智,于人生大有裨益。
“這還不簡單,你在學院留一間房便是。想去住就去住,不想去住就回家。”沈西容建議。
牧君瑜眉頭舒開:“在理!在理!”
母親占上風時候就在學院住,父親占上風時候就在家裏住。
沈西容笑道:“你打算買些什麽呀?”
牧君瑜指了指滿牆的畫作,道:“來買副畫。”
沈西容的畫作也在上面,畫的是荷塘月色,風景取自大榆村,而落款作者,山杏。山杏正是沈西容的筆名。沈西容道:“你看上那副了?”
“就是你眼前的荷塘月色那幅畫。”牧君瑜不知道那畫是沈西容畫的。
“這幅?你不覺得它旁邊那副落霞齊天更大氣嗎?”沈西容道。
“賢妹平日不愛畫作吧?落霞齊天場面是宏大,但他的意境太淺了,筆鋒收的也不夠流暢,有種生硬之感。但,你看荷塘月色筆鋒利索而圓滑。意境優美,你看荷葉上那只仰頭的小蛙,活靈活現,夏趣盎然···”牧君瑜毫不吝啬的誇道。
被朋友當着面誇,沈西容有些尴尬:“哈哈,是嗎?你喜歡這幅畫何必買,我家有幾幅畫作,比這個還好,給你帶來。等休沐的時候,”
“你留着吧。不瞞你說,有些東西得合上眼緣,否則即便是徽宗的真跡畫作我也是看不上的。”牧君瑜将沈西容的畫作跟著名的徽宗比,沈西容更不好意思了。等去了學堂給他畫上一副畫,告知便是。
“對了,你來買什麽呀?”牧君瑜問。
“挑個墨塊。”沈西容道,順便收個畫錢。說着眼睛往樓上看去:“裘老板不在,不知選哪個好。”
牧君瑜跟着往樓上看,怪道:“今日她們大老板來了,難怪剛剛進門的時候,裘老板沒在櫃臺呢。”
“你知道她們老板?”沈西容好奇。
“不就是揚州謝氏嘛!”牧君瑜開始挑其他紙,什麽的這些,渾然沒注意沈西容震驚的表情。
“不會是義商謝氏吧?”
“對就是她們家。”牧君瑜道:“那個坐在樓上的便是她們家的公子謝易枝吶。”
義商謝氏曾今在國家危難之時,舉家将財富勸給國家填充軍需,打贏了北戎侵犯。皇上感激她們仁義,賜義商牌匾,并允許穿皇族專用的黃色衣物。
她們家有個兒子叫謝易枝,沈加桂當年送葬回來路上,馬失控撞翻了謝易枝的馬車,導致他斷了腿。
斷腿之仇,讓沈西容不由得将學子帽往低處拉拉,蓋住整個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