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謝氏
第021章 謝氏
“娘,您幹嗎非要把她接回來?”沐清菀不解。
徐氏本不打算這麽早告訴她,不過想了想女兒向來聰明,能幫着出出主意也好。
“娘接她回來是有兩個打算,一來你爹三次請封世子,被皇上駁回,你爹擔心是因為沐含章那小東西。皇上念舊,又念着沐清溪他爹的功勞,恐怕要等沐含章六歲冊封世子……”
“什麽!爹才是安遠侯啊!”沐清菀驚訝,她爹是安遠侯,她大哥自然該是名正言順的安遠侯世子才對,皇上怎麽能越過大哥不封而封大伯的孫子?
徐氏也這麽想,但是皇上就是不準有什麽辦法,“你難道忘了你爹這安遠侯是怎麽來的?”
“這……”沐清菀遲疑,她當然知道,要是大伯不死,爵位是怎麽都輪不到他爹的。“可是沐含章不是傻了嗎?傻子哪能當世子?”
“那是沐清溪說的,我們怎麽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再者說,他便是真的傻了,萬一有一天又好了,到時候怎麽辦?”徐氏說道。
“那娘您是打算?”沐清菀心底有個可怕的猜測。
徐氏點點頭,“娘不瞞你,三年前她扶靈返鄉,你爹安排過人截殺,不過被她僥幸逃了去。她回了越中鞭長莫及,後來又躲到了鄉下,身邊還安排了人,你爹不好出手,才拖到了現在。”
“那沐含章癡傻真的是……”沐清菀遲疑地問,她還記得當時事情鬧得很大,沐清溪直接派人把奶娘劉氏送到了祖母跟前。
“是,”徐氏在沐清菀驚恐的目光裏繼續點頭,“不過他到底癡傻到什麽程度我卻是不知道的,這次接她上京原本是打算在路上動手,沒想到她倒是聰明,壓根兒沒跟着青嬷嬷走,還在府門前演了那麽一出戲。”
徐氏說的輕巧,沐清菀心裏卻是驚濤駭浪。她知道她爹的爵位來的不正,但是沒想到爹娘居然這麽……心狠手辣……
“覺得爹娘太狠?”徐氏看着她臉色便猜到她在想什麽,“你還記不記得你大伯去世前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
沐清菀當然記得,大伯在世時,父親只是侯府庶子,科舉不利,一事無成,只能終日渾渾噩噩地混日子,為此母親和父親沒少争吵,多數時候都是母親嫌棄父親無能。她還記得有次父親去賭坊輸了銀子,被賭坊老板追上門要債,大伯開了祠堂當着阖府上下的面把父親抽得起不了身。那時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們一家身上,鄙夷的、憎惡的、不屑的……她一點都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
以前母親帶着她出門交游,別人嫌棄母親出身商賈,看不起她是庶子之女,處處冷落。有次她跟着沐清溪去戶部侍郎府上玩,戶部侍郎的千金羅蓉蓉帶着一群人玩鬥百草,她也想玩,結果羅蓉蓉當着她的面直說她沒資格。那時候她又羞又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又恨不得撕爛了那張羞辱她的嘴。現在,她成了侯府嫡女,羅蓉蓉每次見了她都是戰戰兢兢,刻意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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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世子之位落到沐含章身上,等父親去了,她豈不是又要像以前一樣看沐清溪的臉色過活,那怎麽行?
她不想再過以前那樣的日子,絕不!
“娘,您放心,我都明白。您和爹是為了我們好。”沐清菀柔聲而又堅定地說道。
徐氏欣慰,“你明白就好。”
“那另一重打算呢?”沐清菀接着問。
徐氏看着她,“你可還記得你章表哥?”
嚴章是沐清菀姨母的兒子,姨母嫁到嚴家,膝下只有這麽個兒子。她這位表哥長得還算是一表人才,只是有個說不出口的癖好,“自然記得。”
“娘打算把沐清溪嫁給你表哥。”徐氏淡淡地說道。
“可是表哥他……”沐清菀訝然,萬萬沒想到母親是這個打算,嚴章他、他那癖好……
徐氏滿臉不在乎,“你章表哥再怎麽樣也是要成家的,娶了別人又怎麽比得上親上加親。”
沐清菀明白了,母親這是覺得沐清溪好拿捏,她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就算嫁過去也只能受着。這麽一想,也還真是不錯,一想到将來沐清溪會受的折磨,她真是覺得——一陣舒暢。
“可是祖母會答應嗎?”論門第,章表哥可低了不少。
徐氏冷冷一笑,“自然有讓她不得不答應的法子。”能讓女子不得不答應嫁人,而其他人又不能反對的法子也就是那麽幾個了,她慣用得很。
*
東風吹得越來越暖,天氣晴好,沐清溪帶着客兒坐在廊下,錦繡帶着琉璃和珠玑正在晾曬她帶過來的書。因為走得水路,書籍這東西又最容易返潮,趁着初春天氣晴好,早早晾曬出來就不必擔心發黴了。
“姑娘,花花!”客兒伸着小手指着庑廊外的梅花學舌。
午後暖和,沐清溪便給他脫了厚重的夾襖,小團子手腳靈便了就坐不住,在他懷裏拱來拱去的想下地玩。沐清溪怕他竄到書叢裏給錦繡他們添亂,就想着帶他去姨母那邊說話。
正想着,小丫頭來禀報說是大奶奶過來了。沐清溪起身看過去,只見月亮門後轉過一行人,為首的女子身材高挑,眉目溫婉,穿着荔枝紅纏枝葡萄紋妝花褙子,十二幅的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腰間挂着個白玉墜兒,頭發绾了堕馬髻,戴了金累絲嵌紅寶石石榴簪花。雲鬓花顏,端莊貴氣。懷裏抱着個四五歲的大娃娃,穿了身葡萄藤紋的大紅衫子,圓頭圓腦,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左看右看,十分讨喜。
“表嫂怎麽過來了?”沐清溪一見是她,連忙問道,一邊吩咐了丫鬟準備茶水,将人請到暖閣裏。
杜欣膝下二子,長子陳相禹,年二十二,已經成家,次子陳相昀,年十七,尚未婚娶。這位婦人正是陳相禹明媒正娶的妻子謝氏,出身當朝大族謝氏,書香門第,性情溫婉,素有才名。懷裏的孩子小名官哥兒,是謝氏所出的長子,懷寧侯的嫡長孫。今年五歲,生得白胖胖,五官随了陳相禹,小小年紀人見人愛。
“表姨!”大團子脆生生地喊,他已經認人了,口齒伶俐,或許是血脈親緣,或許是沐清溪顏色好,官哥兒倒是跟她十分親近。
沐清溪笑着應了,招呼娘倆在炕桌旁坐了,丫鬟上了茶水,又拿了幾樣點心過來。
謝氏笑着讓她別忙活,“過來找你說說話,娘這幾天事情多,才過完年,府裏大小事還等着她拿章程。怕你一個人待着悶得慌,就讓我來陪陪你。”
“表嫂有心了。”沐清溪笑着答道,又哄着客兒喊人,“這是表姨,這是表哥。”
客兒見過謝氏和官哥兒,只是還不熟悉,有些怕羞,揪着沐清溪的衣襟直往她懷裏躲,被沐清溪哄了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喚了聲“姨姨”“哥哥”。
“表嫂見諒,客兒有些怕生。”沐清溪抱着小團子說道,雖然心底裏不願意承認,她是知道客兒跟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樣的,生怕別人拿異樣的眼光看他。在蘭溪村時,客兒還小,她又不常帶着他出門,但是來了京裏卻不可能閉門不出,她既希望客兒有個玩伴,又擔心小孩子童言無忌傷了他。
謝氏哪裏看不出沐清溪的猶豫,客兒的情形她是知道的,當然不會因此看低了他。從婆婆那裏聽了前因後果,她對這位表妹只有敬佩的,能在那種情形下作出決定,扶靈返鄉,避開禍端,又盡心盡力撫養侄兒,換做她可未必能做到。何況,婆婆待她好,她也覺得這位表妹心思純正,是個能說話的。
“小孩子多半如此,一時裏看誰都親,一時裏看誰都羞。官哥兒三四歲上也這樣,見誰都躲,大些便好了。你看他如今這樣子,看誰都往人家身上撲,一刻都閑不住。”謝氏笑着答,決口不提客兒中毒的事。其實以她看來,小外甥這症狀也并不嚴重,不過是說話上慢了些,表妹太緊張,反而想得多了。
沐清溪心裏稍定,知道謝氏是有意開解她,心中感激。她其實不太會帶孩子,前世一直無子,雖然也磕磕絆絆地帶大了客兒,但是帶得一點都不好。她連自己都沒管好,更別說教導客兒,只是稀裏糊塗地把人養大了而已。前世吃不飽穿不暖,她如今也只是在吃食上多下功夫,又教他認字、說話。具體怎麽教養,還真是沒個章程。
“表姨,玩兒!”官哥兒正是好動的時候,早就在謝氏懷裏坐不住了,東瞧瞧西望望,一眼看見了羅漢床上的小木馬,便吵着要過去玩。他倒是機靈,知道這屋子是誰的,不問他娘去問沐清溪。
沐清溪自然應允,讓珠玑拿了玩具過來給他玩。
“調皮!”謝氏點着兒子的小手笑罵,官哥兒早習慣了娘親這樣,知道不是真的生氣,抱着玩具跑到了羅漢床裏邊,擺弄起來。
客兒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嘴撇着,他有點小委屈。那是他的小木馬、小風車、小羅漢人兒……姑娘怎麽能把它們給別人呢,客兒揪着沐清溪的衣襟,小憂傷。
沐清溪低頭見他直直地看着官哥兒,還以為他是想跟官哥兒一起玩,心下倒是有點驚喜。客兒這麽怕生,膽子又小,是該多多跟孩子玩兒才對,他是男孩子,不該這麽文靜,她倒希望他調皮搗蛋的。
“表妹不如讓他們兄弟倆玩兒,咱們姐妹也清閑一會兒。”謝氏看出沐清溪心動,順勢提議。
官哥兒這時候也看過來,指着客兒道:“弟弟一起玩兒!”
沐清溪想了想,便把客兒哄着也放到了羅漢床裏,又囑咐珠玑帶着小丫鬟看好了,別讓他們磕碰着,便被謝氏拉着出了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