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鬧事
第057章 鬧事
木槿堂。
侯夫人徐氏看完沐清菀回來就砸了一個杯子,恨聲道:“我恨!”
徐嬷嬷連忙揮揮手屏退左右伺候的人。
想想被老夫人收回去的對牌,再想想被禁足的女兒,徐氏雙目發紅:“嬷嬷,我恨!我花了這麽多年才坐上侯夫人的位子,憑什麽那老虔婆幾句話就給收回去了!我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家,不是為了安遠侯府?!”
徐氏到現在都不覺得是自己做錯了,她已經是侯夫人了,她的丈夫是侯爺。二房現在才是侯府真正的主子,老夫人老了,早就該待在後院享清福,憑什麽三五不時地跑出來指手畫腳,現在連她的管家權都給奪了!
徐氏恨,她更恨沐馳從頭到尾都不肯為她辯解一句,老夫人發了話,他照做不誤,她這麽多年來做的這一切又算什麽?!
徐嬷嬷重新端了盞茶過來,心裏也恨,卻不得不軟聲勸道:“夫人仔細自己的身子,大小姐和兩位少爺還指着您呢。便是為了三個孩子,您也該保重自己。您若是氣壞了身子,不是平白如了別人的意?”
徐氏和沐清菀小懲大誡,她身邊的人可就沒這麽幸運了。老夫人清理下人可不是只盯着雙鶴堂,如今徐氏這裏的人也倒換了一半,新來的雖然不是近身伺候,萬一傳出個一句半句到老夫人的耳朵裏,夫人還要受委屈。
徐嬷嬷不敢火上澆油,只能順着勸解,他們這些沒被換走的人也沒落到好,一溜兒地被喚去雙鶴堂挨個敲打了一番,這還是看老爺的面子才沒動體罰。
徐氏怔怔地坐了半晌,說:“嬷嬷說的是,我還有兒子,河哥兒和浪哥兒呢?”
自從三年前那件事挑破,沐馳就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後來又寵信新進門的董姨娘。二十來歲歲的小坯子多鮮嫩啊,勾的那沒良心的一日日疏遠她。她算是看透了,指望什麽都不如指望自己的兒子。
徐嬷嬷趕緊應了,“大少爺說是在家悶着不舒服,出去走動走動,二少爺聽說後也跟着去了。”
徐氏嘆了口氣,道:“出去走走也好,都是我這個做娘的不争氣,讓他們哥倆受了委屈。”
徐嬷嬷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
因着春闱,府裏發生的事上上下下都瞞着大少爺和二少爺,這一點雙鶴堂那邊也是默許的,就是怕大少爺分心。但是府裏乍然換了那麽多人,大少爺和二少爺哪能不問?她便沒瞞着,熟料大少爺聽後非但不曾不平,反倒抱怨夫人不敬祖母,就連二少爺也是一臉不贊同,都覺得是夫人做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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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本來也是如此,徐嬷嬷雖然是徐氏跟前的,也明白徐氏不占理。可是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聽着大少爺和二少爺這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為這,夫人和大少爺生了一回氣,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見好。大少爺和二少爺雖然請安一天不落,但是但凡能出府就絕不待在家裏。
“春闱才過,還沒張榜,留京的士子這時候正清閑,河哥兒和浪哥兒出去多結交幾個人也好。徐嬷嬷,讓賬房多給兩位少爺支些銀子,爺們兒在外頭應酬,可不能缺了銀子花。”
徐氏像是說給徐嬷嬷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她的兒子怎麽會嫌棄她呢?肯定是因為太忙才不肯留在府裏。他們都大了,也該多出去走走。
徐嬷嬷一臉為難地看着徐氏,欲言又止。
徐氏見她神色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家已經不是她做主了,現在要支銀子,必然要先回禀雙鶴堂那邊才行。
“啪——”徐氏忍不住又摔了個杯子。
*
沐清溪從馬車裏探出頭來,一眼便看到了柳樹大街的醇楓樓。
“今兒怎麽這麽熱鬧?”
她先下了車,一邊回身去扶三叔,一邊好奇地問。
她上次來的時候人雖多,可沒多到這個地步。
沐骕沒要她扶,借着小厮的力轉移到輪椅上,就沐清溪那點小身板,哪扶得動他。
“前幾天可是春闱,你不是還特地打聽過的?”
沐清溪:“……”還真沒想起來。
前世她沒經歷過,只知道春闱九天,半個月之後放榜,然後是殿試,三甲出爐,其後便有狀元游街和鹿鳴宴。
這麽說,她是不是該親自去一趟懷寧侯府。不對不對,還沒張榜呢,現在去也不知道該跟大表哥說什麽,還是等張榜以後好了,反正大表哥一定能中!
沐骕笑着看了侄女一眼,男裝打扮的小姑娘看起來古靈精怪,她年紀小不必僞裝喉結,即便是長得好看點,也讓人以為是個姿容出衆的翩翩少年郎而已,不擔心被識破。
“這些士子剛剛考完,無論結果如何,現在是最輕松的時候,這個時候不聯絡感情,等張了榜,那些名落孫山的怎麽好意思?”沐骕為她解釋。
“所以,這一段,京城各大酒樓生意都不會差。”
沐清溪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便親自推着三叔往店裏走去。
醇楓樓外表看去壯麗巍峨,樓起三層,雖然不像望江樓和鹳雀樓那麽有名,可是前兩者是沾了地利的光。樓裏的裝飾風格也不同,一樓看起來十分大氣,二樓則添了幾分雅致,三樓雅間裏就更是往詩情畫意上靠了。
不得不說,這間酒樓除了天然的風景以外還是很對文人的口味的,否則眼下也不會有這麽多人。
一進酒樓掌櫃的認出是東家便要上來請安,卻被沐骕制止了。他今兒來也不是查賬的,只是為了帶沐清溪看看長長見識。
樓裏生意好,大堂裏坐得滿滿的,一群面帶書生氣的士子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話。雖然人多,但是各自分開來坐,竟然也不覺得吵。
上了二樓,原本二樓是用屏風隔開的雅間兒,現在屏風早已被撤去,上樓一轉就看到一群人壁壘分明地分成了三撥。其中兩撥人前面又各站着一人看起來倒像是領頭羊的樣子。
沐清溪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聽了一耳朵,似乎是在争論這一科的策論,模模糊糊入耳了幾個詞句,也聽不出大概。
到了三樓雅間裏坐定,沐骕點了一桌子菜,有龍井竹荪、鳳尾魚翅、紅梅珠香、宮保野兔、豆面饽饽、奶汁角、芫爆仔鴿、金絲酥雀和如意卷。掌櫃的親自捧上兩壺酒,一個用青花瓷壺裝着,一個用的是少見的雨過天青瓷。
單看這酒壺就風雅得很,也難得的很,怪道醇楓樓如此受歡迎。
“你來嘗嘗?”沐骕親自執壺朝沐清溪問道。
沐清溪有點猶疑,她會釀酒,酒量并不好,萬一喝醉了豈不是要讓三叔笑話。但是,不嘗哪知道深淺。
于是,主動接過三叔手裏的酒壺,“哪有讓叔叔給侄女兒倒酒的道理,還是清溪伺候您吧。”
酒壺中的酒柱傾瀉而出,香味頓時盈滿了鼻端,沐清溪仔細看去,那酒竟是微微泛着一點極淡的藍,與酒壺上的青花圖案相得益彰,盛在白底的甜白瓷酒盞中煞是純淨鮮亮,一點雜質都沒有。
只觀色香已是上品。
“別急着喝,先吃點東西墊墊。”沐骕勸她。
沐清溪從善如流地撿了幾筷子菜吃,喝酒最忌諱空腹,她可不想等會喝完了自己遭罪。
捧起酒盞小小地抿了一口,清涼的液體入喉,只覺得口中一下子盛開了一朵蓮花,既清且香,香味淡而幽,回味綿長。
好酒!
“三叔,這酒叫什麽名字?”沐清溪雙眼發亮地看向沐骕,她還從來沒喝過這樣口味的酒,那種蓮花綻開在口中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教她怎麽能不好奇!
沐骕微微一笑,“此酒名為‘益清’。”
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酒妙,名字也妙。
然後,沐清溪眼珠子一轉,問道:“幾兩銀子一壺?”
“十兩。”沐骕随意地答道。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沐清溪瞠目結舌。
十兩!這跟搶錢有什麽分別!
“供不應求。”見她不可置信的樣子,沐骕複又說道。
這下子沐清溪回了神,簡直就是心花怒放,這話不就是說好東西賣得再貴也有人買嗎?以後她的酒要是也能賣到這個價錢,她豈不是能養出個小金庫了!
想想就覺得美好!
“再嘗嘗這個。”沐骕指着旁邊的雨過天青色酒壺。
沐清溪執壺倒酒,奇怪的,這壺酒倒出來無色無味。無色的話還能說正常,可是無味……一點酒味都沒有還算什麽酒?
狐疑地看着三叔見他一臉“你試試看”的表情,沐清溪心道“三叔你這是拿白開水逗我嗎”,然後一口把酒灌進了嘴裏。
緊接着,“咳咳咳咳……”
怎麽那麽烈!
明明是無色無味,可是一入口就像是個炮仗炸開在了嘴裏,整個口腔都被濃烈霸道的酒味占領,沐清溪原以為酒味不濃,這下子吃了個大虧,又是咳又是辣,眼淚都要出來了。
三叔,不帶這麽坑人的!
看着沐清溪紅着眼圈的控訴,沐骕簡直哭笑不得,他是想攔着,這不是沒攔住嗎?
“喝得這麽急……”
“砰——”
沐骕話沒說完,忽聽得外頭一聲巨響,眉頭緊皺,沒等他吩咐身邊的人去看看,掌櫃的就急慌慌地跑了進來。
“東家,外頭有人鬧事,您快去看看吧!”
沐骕登時臉色沉沉,掌櫃的知道他一貫不喜歡抛頭露面,這間酒樓也沒幾個人知道是他的。可是今天竟然如此莽撞的請他出面,只能說明,外頭惹事的人身份不低,掌櫃的應付不來。
“溪——哥兒,你在這等着,我出去看看。”沐骕放下話,便要出去。
“三叔!”沐清溪出言攔下,“不如讓我去吧。”
沒等他反對,沐清溪快速說道:“我無所謂,可是三叔一旦出面可就瞞不住了。”
沐清溪說的是只要沐骕一出去,三房私底下有産業這件事就瞞不住了,到時候老夫人和徐氏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沐骕當然明白,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人鬧事,何況沐清溪還是個小丫頭,“你不能去……”
“三叔你聽我說,我去就當是個看熱鬧的,不會輕舉妄動,就算不能直接出面,我還不會‘借勢’嗎?再說,也不一定就那麽糟。”
不等他猶豫,沐清溪就直接對掌櫃說道:“快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