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初遇
夜色如水,本該寂靜無聲。誰料一聲高過一聲的嬰孩啼哭劃破夜幕。
柳槿慈臉色一變:“列陣!”
玉昙立即帶領六個婢女,迅速變換隊形。
他們嚴陣以待,身後大門卻“碰”的一聲被一陣陰風吹開。
一個穿着紅色嫁衣,蓋着紅蓋頭的女人站在那裏。
她伸出血紅色的指甲,直接破了柳槿慈的陣——其中一個婢女被她吸去,急速的向她尖銳的指甲靠近,即使是柳槿慈的琴聲也擾亂不了她的行動。尖銳猶如一把把利刃的纖長指甲瞬間穿透婢女的胸膛,鮮血霎時間濡濕她的衣衫。可憐那婢女還未徹底死去,女人的指甲便在她的胸膛蠕動着,好似要掏出什麽一般。随着婢女的慘叫不斷拔高,她的心髒竟被活生生掏了出來!
她捧着冒着熱氣的心髒,嘴巴裏發出“嘻嘻”的空靈笑聲,回蕩在整個庭院內,好不瘆人。
與之一同響起的,是用樹枝敲擊回廊的欄杆發出的撞擊聲。它毫無規律,伴随着絮絮叨叨,宛如方言的念詞,更像是有人在發神經。
柳槿慈向發出怪異聲音的晏十九看去,只見他雙眼緊緊盯着女人,臉上紅色的胎記愈發鮮豔,且比之前的面積大了不少,幾乎遍布他整張臉!伴随着神神叨叨的念詞以及直勾勾的眼神,現在的他反而更像是邪祟。
女人被晏十九搞出的動靜吸引去了,她手裏抓着血淋淋的心髒,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不好!”雲行川提劍向晏十九沖去,同一時間,女人也快速的飄去。
然而比他們都更快的,是一個女人的身影。柳槿慈不可置信的從石凳上站起來——她的侍女,居然死而複生了!
不,她的确是死了,是有人在操控她的屍體!
侍女猛的擡起手臂,捅穿女人的身體。可惜她是新死的,威力在女人面前根本不夠看。對方發出一聲怒吼,直接将她的屍體撕成碎片。
“抱歉抱歉!”晏十九發自真心的向婢女的屍體道着歉。
這次,晏十九面前再無遮擋,女人發出陰森森的笑聲。
“這位小姐,你我遠日無怨,今日無仇,為何一定要奪我性命呢?”晏十九絲毫不畏懼。
“你們助纣為虐!我要你們全部為我陪葬!”話音落,女人猛的向晏十九伸出手去,可手指尖堪堪觸到晏十九的鼻尖,便再無法前進半寸。
月光透過雲層,灑下一片清輝,照出遍布在晏十九面前的細細絲網——那分明是柳槿慈的琴弦。
那些密密麻麻的琴弦由擺好陣的侍女放出,盡數鋪在女人面前,細細看去,連她身上紅色的嫁衣也有。
她無法挪動半分,半晌冷冷一笑:“三日後,我必将取葉斯城全家性命!”
說完,她的身影在原地逐漸淡去,直至消失不見。
“你怎麽又返回來了?”雲行川收劍,看向晏十九。
他臉上的胎記恢複成白日的樣子,此刻他抓着頭發,憨憨的笑道:“我怕你們有危險。”
玉昙“嘁”了一聲:“你哪是來雪中送炭的?到最後還不是我家小姐出手救你。”
晏十九恭恭敬敬的向柳槿慈行了一禮:“多謝小姐搭救。”
柳槿慈還了一禮,問道:“公子可是來自建寧?”
“你怎麽知道?”晏十九興奮的問道“難不成小姐也是建寧的?”
“放肆!”玉昙大聲呵斥“我家小姐乃是廣陵柳氏之女!”
引得晏十九又是一陣“抱歉抱歉”。
被柳槿慈一提醒,雲行川也想了起來:“建寧鬼村?”
“正是。”晏十九羞愧的垂下頭。
比起廣陵柳氏和琴川雲氏這些仙門世家,建寧鬼村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也。說是鬼村,其實不過是一個靠販賣壽材為生的小村子。晏十九在柳槿慈等人的眼中,更加落實了功夫不到家的散修身份。
粗淺的了解過後,一行人向葉小姐走去。
自打那女人出現,葉小姐便不再發出半點聲音,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漸漸淌出一灘血跡,卻不是鮮豔的紅色,而是烏黑的顏色,隐隐泛着一股子腥臭。
晏十九毫不忌諱,一把将葉小姐的身體翻了過來。只見她的臉色灰敗,大片大片的屍斑長在她原本秀氣的臉上,根本不是剛死之人。她的腹部從內部破開一個大口子,血肉模糊,只餘下胎盤和被尖利牙齒咬斷的臍帶,腹中嬰孩早已不見身影。
“鬼嬰?”雲行川蹙眉。
這下可棘手了。鬼嬰本就怨氣極大,現在又不知所蹤,再加上葉老爺明顯有隐情未說明,此事恐難以速戰速決。
“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去找葉老爺問個清楚。”雲行川對他二人說道。
晏十九卻沒有馬上離開。
他從身後背着的箱籠中掏出一大疊紙錢,向其他侍女詢問死去侍女的生辰和姓名。
有和她交好的,詳細的一一告知。
他仔仔細細的将所有信息寫在包袱紙上,再将黃裱紙塞進去,于地面生了一團火,一邊燒紙錢,一邊念叨着:“方才真是對不住姑娘了,無意破壞姑娘的玉體。這些紙錢不成敬意,還望姑娘笑納。”
等到所有紙錢化為灰燼,晏十九才站起來拍拍身上,發現雲行川等人都未離去,趕忙不好意思的笑道:“走吧!”
第二日一早,他們便去找了葉老爺,将昨夜之事詳盡的告知于他。
聽聞女兒的死訊,葉老爺怔怔的跌坐在椅子裏,半晌才嚎哭道:“翩翩啊!”
“葉老爺,昨日若是有未說出的,今日還望您全部告知,此事事關重大。”雲行川說道。
葉老爺面如死灰:“我全都說了……我知道的我全都說了!”他猛地跪在雲行川腳邊,痛哭流涕道“雲少爺,救救我全家吧!”
除了未出閣的女兒,葉老爺還有兩個兒子,一位夫人,兩房小妾。三雙子女全部為正室所生,側室均無所出。除此之外,大兒子已成家,二兒子未娶親也未有相好的女子。兄弟二人感情頗好,共同經營着祖上的鋪子。可關于那女鬼之事,卻是半點沒提。
“如果你執意如此,雲少爺和我家小姐,可管不了那麽多!”玉昙在一邊吓唬道。
可惜葉老爺仿若沒聽到一般,癱坐在那裏哭泣不已。
晏十九呆的無趣,便趁着他們說話的空當,偷偷溜了出去。
正值入夏,院子中景致不錯,晏十九曬着陽光,不由伸了個懶腰。
一只果子不知從樹上落下來,不偏不倚,正砸中晏十九面上的胎記,他頓時捂住臉“哎喲”一聲。下意識他擡眼向樹上望去,一個穿着黑衣的男人毫無預兆就這麽闖入他的視野。對方大刀金馬的坐在樹幹上,狹長的丹鳳眼睥睨着他。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他嗤笑一聲:“醜東西。”
晏十九也不惱,露出一口白牙,笑眯了眼睛道:“你很漂亮。”
相識的人無人敢講林清霜的容貌,縱使他的确是個美男子。
“要吃果子嗎?”林清霜問道。
“謝謝。”晏十九不疑有他,伸出手來接。
剎那間,有更多的果子被丢下來,直沖晏十九的面門而去。他被砸的七葷八素,心內既憤怒又委屈,慌忙擋着腦袋躲開。
見狀,林清霜放肆的大笑起來。
一直逃到安全的地界,晏十九才皺着一張臉責問道:“你為什麽要用果子砸我?”
林清霜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饒有興味的用一只手撐着下巴,語調中含着半分被取悅的快樂道:“因為你太醜了。”
晏十九所有的注意力頓時被他露出的手臂吸引去了。
那只手臂宛如燒焦的枯木,焦黑腐朽,異常纖細。
旁的人不清楚,晏十九可知道。那是如同他臉上的胎記一模一樣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