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獨處
獨處
夜半,林清霜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幹燥的洞穴,身下則鋪着厚厚的稻草,至于傷口,已被妥當的包紮好。
不遠處,晏十九生了一叢火,用削尖的樹枝串着野雞,舉在火上炙烤着。
不經意間擡頭,晏十九注意到林清霜醒來,連忙放下手中的野雞,關切的詢問道:“你還好吧?”
林清霜沒有回答。
晏十九又道:“對了,雲大哥和柳小姐在大梁等我們。你傷好些,我們就啓程出發。”
“我餓了。”林清霜突然說道。
“哦哦,好的。”晏十九立馬回到火堆旁,用随身攜帶的小刀戳了戳野雞,确定完全烤好,才把它遞給林清霜“快吃吧!”
林清霜接過來,連一句謝謝都沒有,慢條斯理的用手指撕下一塊雞肉,塞進嘴巴裏。
照顧半天林清霜,晏十九也沒吃東西,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把野雞給了林清霜,他從箱籠裏拿出一個幹巴巴的饅頭,就着打來的溪水,沒滋沒味的嚼着。
沒想到林清霜嘴裏這口雞肉都沒咽下去,直接将手中拿着的野雞扔到地上,至于嘴巴裏的則是全部吐在地上。
晏十九趕忙心疼的撿起冒着肥油的野雞,吹了吹上面沾上的土:“诶诶诶,別扔啊!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林清霜依舊不言不語,拿起一旁的三叉戟,向着洞口走去。
此地距離他與林清秋發生争鬥之地不遠。想必依照晏十九的體力,能把自己帶到這裏已是竭盡所能。
他低頭按了按傷口,立刻傳來一陣一陣的劇痛。
晏十九看出他的目的:“你先莫要惦記着報仇,等養好了傷……”
林清霜冷淡的打斷了他:“這地方是給人休息的嗎?”
“都到這步了,你還挑什麽……”晏十九不禁嘟囔道。
“什麽地步?”林清霜反問。
聽他語氣不像是生氣,倒像是普通的詢問,可越是如此,晏十九越拿不準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就是你受傷了嘛……”
這麽個荒郊野外,晏十九可不想他又發什麽瘋。
“我不去大梁。”林清霜毫無預兆的說道。
若是換做旁人,晏十九一定覺得這人莫名其妙,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但如果這人是林清霜,反而合乎情理。于是他随口應道:“哦,那去哪?”
“江夏。”
晏十九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林清霜沒有多做解釋,自然而然的指揮着晏十九:“去附近的小溪捉條魚回來。”
當時晏十九找這個洞穴栖身,就是為了附近的溪水——林清霜的傷可不輕,換洗紗布方便不說,況且他極好幹淨,難免要沐浴。不過他的耳力未免也太好了,僅僅是站在洞口就能聽到流水聲。
挽起褲腿捉魚的晏十九,只背了一把附身桑弦的油紙傘。閑來無事,他把心裏想的這番話講給桑弦。
夜色深沉,又是無人經過的地帶,桑弦凝成實體,蹲在溪邊看晏十九捉魚:“他哪裏是耳力好,分明是和前幾次一樣,借用了厲鬼之力。也只有你看不破!要本座說,你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算了!這小子會的可不少,心眼還多,小心吃虧!”
“要是他沒受傷,走也就罷了。”一條魚游過,晏十九用力去抓,結果那魚卻從他指尖溜走“現在他受了傷,我又答應了雲行川,至少要等他痊愈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不是村子裏的人,卻能如此頻繁的使用厲鬼之力,知曉一切他想知曉之事。這代價,哪裏是一條手臂可以換來的?再說,你是心善,可他那古怪的脾氣,想一出是一出。就讓他死了,喂野狗算了!”桑弦提起林清霜這人就滿臉不耐煩。
“別說這麽吓人的話。”晏十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一條魚也抓不到,不禁抱怨道“這是什麽難伺候的大少爺!”
“雞血最能克制陰邪之物,你給他烤雞,他肯定不吃。”桑弦指了指水面,一條魚立馬蹦出來,晏十九手忙腳亂的接住它,自己差點跌到水裏去。
“喂!你小心一點!”桑弦不由嫌棄的“啧”了一聲。
待到晏十九帶着處理好的魚回到山洞,林清霜居然把他換洗的衣物全部鋪在稻草上!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晏十九氣的頭腦發昏,連忙要收自己的衣服“快起來!”
林清霜淡淡道:“那麽硬我可睡不着。”
“那我多找點稻草就是了,你怎麽能把我的衣服鋪在上面?”
林清霜理所應當的點點頭:“你去吧。對了,魚留下。”
晏十九不光把魚留下,甚至還用削尖的樹枝穿過魚,引來桑弦一頓嘲諷:“他讓你給他當小厮,你還真當自己是了!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怎麽沒見你對本座這麽言聽計從?”
“我不是一直很聽你的話嗎?”天實在太黑了,晏十九沒找到稻草,只得無功而返。
“好!那你現在回去,殺了他!”說到這,晏十九背後背着的油紙傘激動地搖晃着。他無奈的按住它:“你看你,總是打打殺殺的……”
桑弦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你知道個屁!不打打殺殺,別人就會踩在你的頭上為非作歹!本座可受不了這份窩囊氣!”
自打林清霜受了傷,晏十九還沒好好休息過,又是捉野雞,又是下河捉魚,還背着林清霜走了好一段路。現在他又累又乏,卻要在這沒完沒了的聽桑弦啰裏八嗦的教訓,晏十九嘆氣道:“是你要跟我出來的。”
桑弦恨鐵不成鋼:“行!以後我再也不多管你的閑事!”
晏十九自覺失言,對着一把油紙傘說了半天的好話,可桑弦就是不理他。幸好這附近無人,不然看到這副奇異的景象,準會以為他得了失心瘋。
這一次回到洞穴,林清霜已經睡熟,自然是沒有放過晏十九的衣物,甚至還在身上披了一件。再看晏十九捉回來的魚,被這大少爺啃的幹幹淨淨——難以想象,像他這樣的大少爺,居然也會做諸如煮飯的粗活。
趁着林清霜睡着,晏十九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
這人閉着眼睛睡覺的模樣,還顯得有幾分面善。
洞裏地方不大,晏十九蜷縮在避風的角落,不一會兒就睡着了。只是第二天清早醒來時,懷裏多了一把油紙傘。
林清霜顯然比他醒得早,他躺在幹草堆上,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他。
“你……你醒了……”晏十九被吓了一跳。
林清霜沒出聲,兀自爬起來向洞外走去,發現晏十九沒跟上,扭頭喚狗似的叫道:“過來。”
晏十九活動了一下發麻的四肢:“你要吃什麽嗎?我發現附近有一片林子,上面結了好多野果!”
林清霜還是那副好像聽到他說話,又好像沒聽到的樣子。
他們來到小溪。簡單洗漱後,林清霜當着晏十九的面解開衣衫,将晏十九為他包紮好的繃帶扯得七零八落。
“你幹什麽!”晏十九急得大叫。可漸漸的,他所有的聲音都被吞回肚子裏。
林清霜側腰那裏深可見骨的劍傷,僅僅用了一夜功夫,好的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粉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