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
“回”
“你的傷好了?”晏十九驚奇道。
林清霜沒有回答他,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一匹駿馬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晏十九認出,這是林清霜的馬。
既然他傷好了,那麽按照他的說法,他是要回江夏了。
正好,林清霜回江夏,自己随便去個其他地方,就此和他們分開。
還未待晏十九開口,林清霜先說道:“回去收拾東西。”
“啊?”晏十九有點懵“那個……”他試探的說道“既然你沒事了,不如我們……”
“我打算去大梁了。”林清霜打斷他的話。
林清霜的想法千變萬化,反正晏十九從來沒有摸透過。
“那你幫我向雲大哥捎句話。”昨天夜裏惹得桑弦如此不快,晏十九怎麽也得想法子好好哄哄他“就說我去別的地方轉轉,你們先啓程不用等我了。”
林清霜像是聽到什麽有趣的話一般挑了挑眉:“我幫你帶話?”半晌,他又念着晏十九對雲行川的稱呼“雲大哥……”
聽這意思,自然是不肯了。也對,他這樣的大少爺,怎麽能做這活計?晏十九趕忙道:“無礙,我去前面尋家驿站,用信鴿也是一樣的。”
說完不等林清霜回複,他急忙回到洞穴,将東西胡亂的塞回箱籠裏,背着它剛走出去,就被林清霜的三叉戟直指面門。
“你要幹什麽?”晏十九下意識握住油紙傘。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你去什麽地方,我便去什麽地方。”林清霜說的理所當然。
可是……晏十九稍稍躲過鋒利的尖刃,可是哪裏會有人如此對待他的救命恩人?
“我看……我看還是不必了!”晏十九要跑,林清霜眼疾手快抓住箱籠的背帶,一把将它從晏十九背上脫下,輕輕松松的攥在手中。
別的東西倒不重要,可桑弦平日裏附身的油紙傘還在裏面。晏十九趕忙伸手去搶:“還給我!”
他哪裏是林清霜的對手。只見他靈活的躲開,馬匹跑來,他順勢翻到馬背上,輕巧的把箱籠背在自己身上,甚至還有空閑拽住晏十九的衣服。他的動作幹淨利落,如行雲流水,晏十九稀裏糊塗的,完全沒看清自己是以何種姿勢被林清霜帶到了馬上。
從未騎過馬,晏十九極其不适應颠簸的馬背,更不适應與林清霜貼在一起。他忍不住微微掙動着,林清霜立刻用關切的語調問道:“怎麽,恩人還是更喜歡坐馬車?”
這聲“恩人”直叫的晏十九汗毛立起,渾身不自在:“你可別那麽叫我……”
林清霜非常自然的說道:“為何不可?之前戲耍于你,你不計前嫌,反而還救了我。我不喚你為恩人又該如何稱呼于你?”
晏十九不禁嘟囔道:“原來你也知道你之前做的事很過分……”
“你說什麽?”林清霜突然湊近。晏十九慌亂道:“沒什麽!”
仿佛是習慣一般,他擡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胎記。
如果他剛剛沒看錯,盡管林清霜說的一本正經,但眼睛裏面分明沒有半點歉意,還是和以往一模一樣的漫不經心——他根本沒有把任何人或物放在心上。
“你總遮着額頭做什麽?”
晏十九還是說“沒什麽”。
但林清霜很快便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他随手指着路邊開着的一枝桃花道:“其實你這胎記的顏色,倒與它有幾分相似。”
“是……是嗎……”晏十九稍稍松開手。
沒想到,他這人居然也能正常交流。
“不過說到底,就算沒有胎記,你依然還是醜的不堪入目。”
晏十九氣憤地想着,他還是收回那句話好了!林清霜怎麽可能會變得好說話?
道路受阻,他們走不了近路,只能走官道,勢必要比雲行川與柳槿慈晚到一兩日。
附近有一個小村落,林清霜到了夜晚,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露宿的。
無奈,晏十九只好敲響一家農戶的門。
應門的是一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婆婆:“你們是什麽人?”
“哦,我和我的……”晏十九還沒說完,林清霜推開他,那只焦黑的手抵住門板,居高臨下的對老婆婆道:“借宿。”
老婆婆似乎被他的氣勢吓到,不由後退兩步。
林清霜的視線移到地面,最終鎖定在她的腿腳上——她似乎有些跛。
不過很快,這一猜想得到證實。
老婆婆心善,願意收留他們住一晚。她舉着蠟燭,一瘸一拐的帶着他們走向後院的屋子:“我兩個兒子都外出讨生活去了,你們就住在他倆的屋子吧!”
“謝謝您。”晏十九道。
“沒事。”老婆婆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只是我那痨病鬼老伴,近來咳嗽的愈發厲害,別影響了你們休息就是。”
借住人家的房子,哪有資格挑三揀四?晏十九忙道:“無礙。”
待到老婆婆離開,林清霜舉着她留下的蠟燭,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快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晏十九被馬颠的屁股疼,一邊伸着懶腰一邊道。
“這屋子空了得有十多年。”林清霜側頭看向晏十九“方才那老太婆,也不是人。”
晏十九像是被吓到似的哆嗦了一下,:“什……什麽?”
林清霜像是看到什麽有趣的事:“你是個捉鬼驅邪的修士,居然還怕鬼?”
晏十九故作鎮定:“我……我可不怕。”
林清霜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笑聲。
“把床鋪一下。”他在木桌前站定,自然而然的使喚着晏十九,仿佛他是自家的仆人。
盡管晏十九諸多怨言,但林清霜這樣的出身,恐怕從小到大都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他只能忍氣吞聲的打開櫃子,結果被撲面而來的黴味嗆得咳嗽個不停。
林清霜走到床旁,微微蹙眉:“算了。”
說罷,他将凳子和桌子擦幹淨,支着下巴坐在那裏閉目養神。
說他是仙門世家的大少爺,可這種環境下,說坐便也坐了。可若說他不是,動不動就要指使晏十九做這做那,十足的大少爺做派。晏十九真是愈發的看不懂林清霜這個人了。
“那你還要被子嗎?”晏十九充滿疑惑的問道。
“你自己蓋吧。”
晏十九“哦”了一聲,便拿出一床被子,也不嫌棄床褥的潮濕與塵土氣息,就這麽躺在上面,不一會兒便進入睡眠。
果然,到了後半夜的時候,老人咳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進他們這間房。
晏十九睡得熟,林清霜卻無眠。
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向院裏望去。
月光如水,将院子裏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這院子裏什麽也沒有,長滿了荒草,偏巧院中間有一口井,看起來破敗得很,像是荒廢了很久。
他們這間屋子正對着老夫妻的屋子,老頭咳嗽的那麽厲害,屋裏卻沒有點燈。
林清霜仔細回想了一下進來之前房屋的構造,四四方方,猶如一個“口”字。而院中的那口井,竟也建造成四方形。
口中又有一個口,形似“回”字……
林清霜猛地擡頭,從窗戶上方吊下來一個人影,正是為他們開門的那個老婆子。
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着一個又一個褐色的屍斑,大睜着的眼睛被一層灰膜覆蓋着。
看來,這是針對他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