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貓
黑貓
“回”這個字，若是如同畫作般欣賞，大有一番請君入甕之感。
夜黑，疲憊，致使林清霜并未發現有何不妥。
他與那老妪臉對臉站在窗前。半晌，林清霜慢慢擡起那只焦黑的手，用力抓住老妪的臉。伴随着尖銳的慘叫，她的臉上冒起一股又一股仿若燒焦一般的黑煙。
這聲音自然吵醒了晏十九。他迷迷糊糊的坐起來，鼻間嗅到好似屍體被焚燒的臭味。他迷茫的問道：“怎麽了？”
林清霜手中一使勁，老妪頓時煙消雲散。他随意的甩了甩手：“沒什麽。”
“那你站在窗邊做什麽？”晏十九奇怪的問道。
“睡不着，看月亮解解悶。”他回頭邀請道“一起嗎？”
晏十九還沒有完全清醒，就這麽走到林清霜身邊，擡頭望着夜空。
的确，月亮很圓，很大，很亮，照的院子裏亮堂堂的。
林清霜指着院子裏那口井道：“你聽沒聽說過‘一人不入廟，兩人不觀井’？”
晏十九反應了一會兒才說道：“聽是聽說過，可我又沒和你觀井。”
話音剛落，林清霜已經抓着晏十九的後衣領，把他提到了井邊。
“現在呢？”林清霜露出一口白牙，在月光中愈發的可怖。
晏十九瞬間清醒：“你要幹什麽！”
他毫無預兆被林清霜帶到這裏，根本沒來得及拿上桑弦附身的那把油紙傘，一旦林清霜發神經，那他可真是手無縛雞之力。
“逗你玩呢。”林清霜神态自然的松開晏十九“我們去那老頭屋裏看看。”
這回晏十九長了記性：“那我回去拿下東西。”
可惜林清霜沒有如他的意：“有我在你怕什麽？”
正是因為有他才可怕……
若是遇見諸如鬼怪之類，晏十九還能勉強應對。若是恰巧林清霜發起瘋來……沒有桑弦傍身，晏十九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然而林清霜不給他回去的機會，直接拽着他的衣領，一腳踹開屋子對面老夫妻的房門。
陡然打開，屋子裏濃重的腐臭味立時傾斜而出，嗆得晏十九捂着鼻子咳嗽許久。
這可不像活人會住的屋子。他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火折子，微弱的光亮将這不大的屋子照亮。
屋裏沒什麽擺設，灰撲撲的床上躺着一個人。
與其說是躺，倒更像是蜷縮在被子裏，整個被子被頂起鼓鼓的一大塊，如同一座小山包。
“扔上去。”
“啊？”
林清霜二話不說，搶過他手中的火折子，扔到被子上。頓時，同方才一樣的屍體被焚燒的臭味傳入兩人的鼻子中。
火焰的溫度終于使被子裏這團東西開始竄動。林清霜拽着晏十九急速後退，大門卻在此時關閉，從被子裏撲出來一只體形如狗般的大黑貓。
它發出尖利的貓叫，弓着背，警惕的目光不斷在兩人身上巡視。
“這……這怎麽回事……”晏十九的聲音不由自主帶上一絲顫抖。
混雜着貓叫，屋子裏開始有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
“林清霜，你有沒有聽到女人的哭聲？”晏十九緊張的問道。
林清霜斜眼看向他：“難道離開你那堆破爛，你就什麽也做不了？”
晏十九顧不上林清霜的嘲諷，他着急的拍着林清霜的手臂：“你快看！”
黑貓停止移動，随着它端正的蹲坐在地上，屋子裏的一切發生變化。一個一人多高的櫃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牆角，那櫃門發出“吱呀”一聲，緩緩自動打開。裏面是一個穿着紅色嫁衣，蓋着紅色蓋頭的新娘子。而那張被火焰焚燒過的床，逐漸化成一口漆黑的棺材。它不停的震動着，仿佛有什麽東西随時會沖破禁锢，來到他們面前。
凄厲的貓叫宛如令下，女人的哭聲剎那間停止，下一瞬，櫃子裏的新娘子冷不丁的出現在晏十九面前。她擡起手臂，留着血紅色長指甲的手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晏十九的反應十分迅速，沒等新娘子發力擰斷他的脖子，他立刻咬破大拇指指尖，将鮮紅的血液抹在她的手背上。那血液好似火苗，頃刻，她的手背升起縷縷黑煙。而她也吃痛的松開晏十九，退到一邊。隔着紅色蓋頭晏十九都能感覺到她虎視眈眈的目光。
再看林清霜，好整以暇的在一旁觀看着，好像這一切與他無關，哪怕晏十九死在他面前。
晏十九摸了摸脖子，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林清霜的指痕現在變成了那女鬼的。他不禁憤憤道：“你不是說有你在什麽都不用怕嗎？”
林清霜點點頭：“這話不假。不過我也說過，難道沒有那堆破爛，你就什麽也做不了嗎？”
晏十九被他這話堵的啞口無言。
好似晏十九在無理取鬧一般，他指了指因新娘子受傷，一下從棺材裏跳出來的新郎官對晏十九道：“大敵當前，我看還是別說這些為好。”
這下子，晏十九算是見識到林清霜的厚顏無恥了。
“那可不是什麽破爛，是我的法器，現在我沒拿……”
林清霜攤開手打斷他道：“我也沒。”
兩個人赤手空拳，對付兩只鬼……晏十九忽然覺得林清霜不僅臉皮厚，其人還極其不靠譜。
“那我們……”
“不是我們，是你。”林清霜注視着晏十九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晏十九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看到晏十九一副被唬住的樣子，林清霜好心情的笑起來：“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不僅醜，還蠢的厲害。”
晏十九過濾掉他針對自己的評價，驚喜的問道：“難道你帶武器了？”
林清霜嗤笑一聲：“現在你不光腦子不靈光，想必眼睛也瞎了。”
不等晏十九發出抱怨，林清霜身形一閃，來到新郎官面前，那只焦黑的手輕易地将他的腦袋與身體分了家。
自己的丈夫被殺，新娘子哭喊着伸出雙手向林清霜撲去，被他一掌穿過胸膛，須臾消失在原地。
在林清霜轉身對付這只黑貓之前，它十分靈敏的跳到房梁上，兩只會發光似的眼睛盯着他們，倏地喵嗚一叫。
果不其然，這屋子完全處于它的掌控之下，櫃子與棺材消失不見，随之出現的是一根懸下的，結成套的麻繩，與倒在地上的木凳。
“這……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致使晏十九緊張的躲在林清霜背後。
林清霜好笑的看着他：“不如你去查探一下？”
不必多言，這又是林清霜的馊主意。晏十九就算再笨，也絕不會中如此低劣的圈套。生了任何意外，他準會講“開玩笑罷了”。
“治标不治本。”晏十九的視線落到那只黑貓身上“這一切應該都是它搗的鬼。若是不先解決掉它，麻煩準會沒完沒了。”
林清霜做驚訝狀：“你竟然也能想到！”
……這話晏十九權當林清霜在誇他好了。
那麽眼下，該怎麽對付這只黑貓呢？它身形矯健，晏十九自愧不如，若是林清霜……晏十九不禁瞄了他一眼，他沒準可以，但誰敢指使這位大少爺？
林清霜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倒不是不能出手。不過，這般你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
晏十九預感這不會是件合适買賣：“我可沒什麽珍稀寶貝……”
林清霜似是仔細斟酌一番：“那就先欠着。”
語畢，他猛的一揮衣袖，一道黑色的勁風沖着黑貓席卷而去。
只聽它發出尖銳的叫聲，從房梁上摔了下來。
剎那間，屋外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戶照射了進來。
——他們竟被這魔物困了整整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