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意
心意
樹林中，陽光正好，鳥兒啾鳴，如此美景，晏十九無心欣賞。直到再三确定沒有追兵，才堪堪合住畫軸，靠着一棵樹木癱坐下來。
“桑弦，到這裏來。”晏十九對着破敗不堪的油紙傘說道。
畫軸忽然動了幾下，油紙傘像是一瞬間失去了什麽，變得更加破舊。
晏十九心疼的看着這把傘，心知是無法再用了。只是眼下他根本不敢到城裏去。若是再遇見浔陽桑氏，起了沖突，沒有趁手的兵器，免不了要吃虧。林子裏是有不少枝木，可真要是同他們動起手來，倒不如這把油紙傘。晏十九心中暗暗嘆息，想必桑弦再附身一次，這油紙傘怕是要徹底壞了。
“接下來與我到江夏吧。”忽然傳來的說話聲，吓得晏十九一激靈。他防備的握住傘柄，可看到坐在樹幹上的是林清霜時，心裏那一塊石頭終于放下。
“你怎麽來了？”晏十九問道“我沒有給你帶來麻煩吧？”
聽到晏十九這話，林清霜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真不應該過來找我，叫你叔父知道，他一定會生氣的。”晏十九沒有深究林清霜笑的意義，反正他總在笑，現在得晏十九只為林清霜回了江夏那邊的處境而擔憂。
“管好你自己吧。”林清霜托着臉，笑眯眯地說道。
“我自然有辦法。”晏十九嘟嘟囔囔地說道“大不了我回建寧。”
“這倒是個好主意。”
聽這意思，似乎林清霜同意與他一起回建寧，晏十九不禁驚喜地望向他：“你與我一道回？”
林清霜仰頭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笑聲，他緩緩對晏十九說道：“此生我絕不踏建寧。”
“這又是為何？”晏十九回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林清霜似乎對建寧鬼村也是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我胡說的，你也信？”林清霜從樹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
晏十九過去，幫他拍掉身上的。
“走吧。”冷不丁的，林清霜抱住了晏十九。他的臉頓時紅的好像一朵朵桃花：“光天化日，不要摟摟抱抱的！”
林清霜像是沒聽見，兀自重複着：“走吧。”
晏十九垂下眼眸：“去哪？”
“江夏。”
若是沒見過林清霜的家人，或許晏十九還不會這麽卑怯。那一聲未喊出的叔父，以及刺痛的舌頭統統讓晏十九明白，江夏林氏容不下他。
“我……我還是不去了。”晏十九說道“我先回建寧，你把事情處理好了，讓信鴿給我傳信來，我們再一起游歷。”
“給你傳信？”林清霜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又發出低笑。
“我給你寫！”晏十九趕忙換了措辭“我每天都給你寫，也每天等着你的回信。”
林清霜饒有興味的看着他，半晌道：“那若是我不給你回信呢？”
“啊？”晏十九倒是沒想過有這種可能，頓時怔楞的望着林清霜“為什麽？”
“逗你的。”林清霜很快轉換了話題“還是與我回江夏吧！”
“可是……”
“你我拜過堂的。”林清霜輕飄飄一句話，堵住了晏十九接下來的憂慮。
對了，他們是道侶，他應當随着他回一次江夏。
“反正有你，我怕什麽。”晏十九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像是在為自己加油鼓勁。
林清霜聽着他這話，沒什麽反應，嘴角卻泛起一絲意義不明的笑。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晏十九問道。
“現在。”
現在？可晏十九不确定外面的情況。若是浔陽桑氏定要奪回桑弦，就憑借這把已經爛掉的油紙傘，晏十九可真不一定能保證安全無恙的離開。
“要不……”
林清霜挑挑眉：“你怕了？”
晏十九孤身一人，自然無所畏懼，可現在林清霜在他身邊，他不能什麽都不考慮。他擡頭，真誠的對林清霜說道：“我不想拖你的後腿。”
不知是什麽地方引得林清霜發笑，他笑的渾身顫抖，好像晏十九說了什麽笑話似的。晏十九正要詢問他，林清霜已止住笑，掂了掂手中的長槍：“放心，他們若攔你，我帶你殺出重圍。”
先前在金陵，被困于郝靖的宅邸，晏十九都未發覺，林清霜的武器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一把銀槍。現下有了機會，晏十九不由好奇的問道：“你的三叉戟呢？”
林清霜只是笑笑，并未回答，轉身走向林外。
晏十九向來摸不清林清霜的意圖，只得趕忙追随他的腳步。
一路上人煙稀少，倒是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二人來到碼頭，林清霜大大咧咧帶着晏十九上了江夏林氏的船，晏十九連忙拉住他的衣袖：“這樣不妥吧，你和你叔父說好了？萬一——萬一他……”
林清霜盯着他那只手：“你的手若是不想要了，我倒是不介意砍下來喂魚。”
晏十九慌忙松開。
林清霜向來不多做解釋，施施然走進船上他的房間，晏十九生怕給林清霜惹來什麽麻煩，急匆匆随着他進去了。
裏面的擺設裝飾自然不同他們之間租住的小船，豪華且氣派。林清霜舒适的靠在榻上，拿起小幾上洗好的葡萄，丢進嘴巴。
晏十九拘謹的站在一旁，林清霜也不招呼他，兀自用手指點了點桌面。立刻，一個小紙人從他的衣袖裏鑽出來，為他斟茶，端來點心。
這點心的樣式是晏十九見所未見的，他的肚子咕咕作響，可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拿。直到林清霜用下巴點了點小幾的另一邊，晏十九才規規矩矩的坐下。
“你和我還客氣什麽？”林清霜伏在小幾上，焦黑的手指捏住晏十九的下巴輕輕搖晃了兩下。
和林清霜到底用不用注意分寸？晏十九也說不好。他們之間仿佛有一條界限，他越過的時候，林清霜便會維護自己的領域，可有的時候，他又會莫名其妙的寬容。認識也算久，要讓晏十九來形容林清霜這個人，他卻無法準确的說出。
這檔口，門忽然被推開，林秉文帶着林清秋走了進來，看到兩人如此作态，林秉文的眉毛不禁蹙起：“林清霜，你這般成何體統？将江夏林氏的顏面放在哪裏！”
“叔父進來卻不敲門，又将江夏林氏的家訓置于何地？”林清霜沒有馬上收回手，晏十九卻吓得不輕，向後挪動身體，自動與林清霜拉開距離。
被如此頂撞，林秉文并沒有面露不快，只是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與你說。”
林清霜面色如常的起身，在晏十九擔心的注視下關住了屋門。
會是和浔陽桑氏有關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