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可怕的英國人

好可怕的英國人

從飛椅上下來後二人又在集市逛了逛,夜幕下的聖誕集市被商家的裝飾燈照得發亮,大人帶着小孩在炸魚薯條處排着隊,金發女生站在旋轉木馬上和朋友大聲唱歌,還有別的城市來玩的游客,站在廣場正中的那顆巨大聖誕樹前合影。

陸衍川吃完熱狗還是覺得有些餓,帶着喻知在烤棉花糖鋪子跟前停下。

臨時搭建的店面被分成兩部分,一邊是店主提前串好的棉花糖,一串有四到五個,一邊是一個小型的火爐,剛剛好到客人一伸手就能夠到的程度。跟賣棉花糖的女生點了兩串,站在火爐邊自己烤了起來。

等拷到棉花糖表面稍稍有些焦黃,他先分了一串給喻知,想讓喻知先嘗嘗。

喻知其實不大愛吃甜食,英國的甜食通常又甜到可怕,但在陸衍川期待的眼神下還是咬了一口。

“好吃嗎?”

“……嗯。”喻知細嚼慢咽的,嘴角微微上揚,好像在品嘗什麽美味。

陸衍川得到想要的回答,心滿意足地直接一口塞了一個到嘴裏。

糖霜的甜膩在嘴裏炸開,陸衍川驚詫地瞪大雙眼,感覺這份甜膩直沖天靈蓋,他快被甜懵了。

……這是正常人能吃的甜度嗎。

好可怕的英國人。

他瞪了自己手裏那串棉花糖,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看喻知。

喻知對他露出一個和剛才相差不大的僵硬的微笑。

……合着是禮貌不失尴尬的皮笑肉不笑,他大意了。

陸衍川忍不住捏了一下喻知的臉,笑罵道:“你騙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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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知道你的承受程度,陳落吃這種東西就一口一個的。而且你不是挺愛吃甜食的嗎。”喻知躲着陸衍川的手,話裏還帶着上揚的語調,忍不住想笑 。這話不假,他們一起吃過很多次飯,陸衍川十次有八次都要點甜品。

“soooooo good!”

他們旁邊一個十歲不到的小男孩抱着棉花糖吃得超級開心。

吃不下去也不能浪費,他們兩個把剩下的棉花糖遞給了這個小男孩,小男孩眼睛睜得圓溜溜地,他媽媽彎下腰湊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麽,随即他把背後背着的小書包拿下來,埋着頭在包裏翻找,拿出兩個小小的淡黃色姜餅人,姜餅人的脖子上拴着金色紅色相間的細絲帶。

小朋友仰起自己的腦袋,頭上的卷毛跟随他的動作一顫一顫地。

“Thank you! Merry Christmas Eve!”他伸出手,把姜餅人遞到陸衍川和喻知跟前。

陸衍川也不客氣,接過後在手裏颠了颠沖他笑:“Merry Christmas Eve.”

雖然已經天黑,人們還沉浸在狂歡中,陸衍川和喻知朝學校的方向走去,越往偏離市中心的地方走,喧嚣聲越來越小,周圍一棟棟房屋裏開着燈,依稀從窗簾透出的影子可以看到家人聚在一起共進晚餐的溫馨畫面。

兩個人并肩走在空曠的街道上,腳步聲都聽得清晰。

“我今天…我明天……我這一個月都不吃甜食了!”

陸衍川邊走邊發誓,嘴裏叨叨的,喻知在旁邊嗯嗯嗯的應和着點頭,看着手裏沖他微笑的姜餅人。

不知不覺,陸衍川已經陪喻知走到公寓樓下,那只長期被喻知投喂的邊牧不知道什麽時候等在那裏,沖他們搖着尾巴。陸衍川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喻知也蹲下來,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小根火腿腸喂它。

小狗得到食物和撫摸,尾巴搖得更歡了,繞着兩個人轉來轉去。

連軸轉了三天以及在飛機上昏睡過去的那十多個小時裏,陸衍川在努力調整自己,以便用最好的狀态來到喻知身邊。然而和喻知待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淡黃色的路燈打在喻知的臉上,形成溫暖的光暈,看得陸衍川愣神。

“今天差點忘了說,平安夜快樂。”陸衍川對着對方說道。

“嗯,平安夜快樂。”喻知也回他,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要,上去待會嗎?你剛剛沒吃飽吧,我宿舍裏還有菜。”兩人在路燈下面發了一會愣,喻知開口了。

陸衍川睜大眼睛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跟着喻知上樓的步伐都變得雀躍。

英國的學生公寓普遍不大,喻知租的這個也是如此,進門幾乎可以窺見整個房間全貌,但該有的一應俱全。

進門左手邊是兩個并排的電磁爐和洗手池,組成簡易的開放式廚房,上面是兩個白色噴漆的木制櫃,用來收納餐具和調味料。廚房右邊是一個長方形木制餐桌,上面蓋了一層淡藍色餐布,配了兩個塑料靠背椅。

再往裏看,深棕色衣櫃巧妙隔開了廚房和床,床對面是不規則的長書桌和一把人體工學椅,桌上整齊碼着a4紙大小的文獻資料,書桌那面牆上專門隔開一段用來固定一個毛氈板,供住戶在上面釘便簽和照片。

專業書籍被放在書桌上方的懸空方格裏,伸手能夠到。床的左邊有一扇窗,不算大,但剛剛好能在白天有陽光的時候照亮整個房間。

廚房那裏有些狹窄,于是喻知帶陸衍川進門後到書桌那裏坐下,自己走到開放式廚房,先把早上炖的雞湯和中午吃剩的青椒肉絲從平臺下方的小冰箱裏拿出來,估量了一下,這時候再蒸飯可能來不及,又拿了兩個雞蛋和一把青菜,打算就着這些煮面。

公寓的電磁爐火力很弱,等水煮開都要三分鐘,喻知對着鍋裏不斷冒着小氣泡的水發愣。

他不知怎麽又想起那天在雪山上的對話,也想起他撲倒陸衍川後,對方因為意外滑雪的當地人被打斷的動作。

那時候他到底想做什麽,欲言又止的潛臺詞又是什麽。

喻知是個嚴謹的理科生,從上學以來每天都在解決不同的問題,從中學數學到大學統計,再到搞清楚大腦哪個區域會因為記憶提取而産生神經活動。

這些都是通過實驗,邏輯運算以及實踐經驗的大數據能得出具體結論的問題。

然而陸衍川不一樣,好像對方已經給他指出了一條路,但任憑他怎麽找,前路都模模糊糊,找不到一個非常标準的答案。

他甚至開始跟自己置氣,就像去年看到自己心理咨詢的本科成績,覺得再怎麽努力也得不到讓自己滿意的結果。

陸衍川坐在椅子上看了一圈喻知的房間,看他在便簽紙上寫每個ddl,考試時間表和課程表,看他疊得整齊的床單,也看他床頭的帕丁頓小熊。

他走到廚房處看喻知煮面,水咕嚕咕嚕冒着熱氣,再被抽油煙機吸走。

陸衍川的人生中幾乎沒有這樣的時刻,做菜家裏都有阿姨,雖然阿姨是經過精挑細選出來,做出的菜也是營養又好吃,但通常是他在每個固定的時間點被叫下樓用餐。

他父親因為工作經常不會回來吃飯,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他和母親,後來母親去世,大部分時間只有他一個人。父親最神經質那段時間,對于他的一切都敏感得不像樣,陪着他吃了幾天飯都是以争吵收場。

因此陸衍川看着燒水的喻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和歸屬感,嘴角微微上揚着。

不過越看越不對勁,水都要燒幹了,那人還盯着鍋出神。

“诶诶诶,鍋要穿了。”陸衍川揮手在他眼前晃晃。喻知不知道在想什麽,擡頭的時候眼角居然帶着不易察覺的迷惑和幾分怒氣,看到他才瞬間焉了氣。

煮個面怎麽給自己煮生氣了。陸衍川一臉愕然。

喻知回了神,把面下進開水裏,再用另一口平底鍋在另一個電磁爐上煎蛋。

不出十分鐘,兩碗熱騰騰的面就煮好了,上面分別撒上蔥花,放着一個煎蛋。

陸衍川聞着可香,再加上剛剛在集市被那烤棉花糖整懵,他吃了一口下去,味蕾都得到了進化。雞湯的湯汁很濃郁,面上淋了熟油辣椒,和着青椒肉絲吃起來格外香。陸衍川大快朵頤,吃了一大碗面,湯底都忍不住喝完了。

喻知沒給自己分多少面,吃了那一口棉花糖實在是搞得他胃很難受,小口小口嗦着面。一股難以忽視的視線從對面傳來,陸衍川吃完後就一直支着手看他。

“怎麽?”

“我在感恩。”

“……”

“這是我這幾天吃的最好吃的一頓飯了。”

“你回國沒吃好的嗎?”喻知看他跟鬧饑荒似的狼吞虎咽完了,忍不住發問。

“沒有,吃了三天盒飯,還因為要出鏡,需要控制飲食,一天兩頓都是蝦仁炒西蘭花和水果沙拉,那玩意兒是營養均衡了,但吃得我快泛酸水了。”陸衍川漫不經心說道,這些對他來說彷佛是很正常的事情。

陸衍川又接着給喻知講了一些在國內的拍攝,講安排滿的工作日程,講化妝師跟他吐槽上一個藝人不守時。那是一個喻知幾乎從未觸及到的領域,陸衍川不是要求喻知非要去知道這些,他只是一股腦控制不住自己,想跟喻知分享自己的生活。

喻知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看着他,像是在聽什麽重要的講座,好像被他說的完全吸引住,想了解那部分自己很難接觸到的陸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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