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亡就象征着解脫嗎
“死亡就象征着解脫嗎。”
陸衍川光顧着自己輸出,對上喻知的目光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眼手機,時間是晚上8點過,現在回去好像有點太早了,于是向喻知提議道:“要不看會電影吧?”
喻知吃完最後一口放下碗,點了點頭,說可以。
他起身去把電腦打開,陸衍川順手把碗收了,放進蓄水池洗。兩口鍋兩個碗和兩雙筷子,東西不多,他快速洗完走過去看喻知選的什麽電影。
顯然喻知是有點苦惱的,拖着鼠标在電腦屏幕上點來點去,視頻網站上每個電影的簡介都點進去看一遍,遇到離譜的簡介還會皺起眉頭。
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陸衍川就得知了他不愛看電影也不關注明星,選電影難度對他來說大了些。
喻知用餘光瞥到陸衍川走過來,想起身讓他選,陸衍川按住他肩膀讓他別動,再直接繞過喻知的上半身,握住鼠标點擊。
陸衍川的溫度再度傳來,蓋過了房間裏本來輸送的暖氣,喻知的臉不自覺有些發熱。
陸衍川關掉喻知點開的某個打網球打出超能力的山寨電影暫時拯救眼睛,在搜索欄打了幾個關鍵詞,往下劃了劃,翻找着。他和喻知不一樣,看電影不僅僅是職業需求,還有自己确實喜歡的原因。
看完一些經典影視劇後,他逐漸偏愛看冷門電影,總是能從其中找到新奇的演繹和表達手法。
“要不看你的電影吧。”喻知說。
陸衍川有些驚訝,他前段時間是上了一部新電影,是去年拍的片子,題材小衆且帶有黑色幽默,但口碑依然很好,網絡的正面聲量逐漸把那些負面消息壓下去也有這個原因。
雖然他曾經很自信的和喻知一起看過他拍的戲,但現在他對喻知的心思不同以往,多多少少會在喜歡的人面前不好意思,所以剛剛也沒考慮自己的片子。
既然喻知這麽說了,陸衍川也不扭捏,用手機發了一份高清版本到喻知的電腦上。電影在國內還在上映,他手裏的是導演的粗剪版。
兩人邊看邊吃起了剛剛那小孩送給他們的姜餅人。
陸衍川飾演的這個角色叫陳鄭,是個運氣很差的職場新人。
Advertisement
上司對他這個新人很不滿意,指責他做事沒有效率,其實是因為他不會拒絕一些人的工作求助,把自己的任務放在一邊,整天忙別人的事情去了。再加上他還不會說好話,還經常背同事的黑鍋,老板對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偶然一次在外面和朋友吃飯,一向老實的他因為各種壓力一瞬間爆發,忍不住往自己嘴裏灌酒,在人家店裏發瘋,把店砸了,被警察拘留了三天。放出來之後發現自己由于沒交上個月房租,房東把他所有東西扔到大門口,又因為無故缺勤了三天,得罪過的同事在酒吧看到他被警察帶走,被公司開除。
他暫時沒地方去,只好搬去城市立交橋的橋洞裏,結交到各色人群,例如家在鄉下,拉三輪車的大叔,失戀喝醉酒誤闖的大學生,為了節約房租住在這裏的年輕女人,得了阿爾茲海默症被抛棄,無家可歸的老人以及為了找靈感體驗生活的作家。
他不想找工作,不論白天黑夜待在橋洞裏混吃等死,拉三輪的大叔看不下去,讓他偶爾替他跑跑三輪,每天吃飯分他一半。
沒事的時候他愛跟老人聊天,老人因為生病說話總是颠三倒四,一會把手架成拿槍姿勢說自己要上戰場突突,一會把他認成自己孫子,問他今天怎麽提前放學了。
某天醒來,老人不見了,興許又是走丢了,他和其他人四處搜尋了很久都沒找到。
後來因為他們大半夜的還在四處尋找老人,被引起注意,城市為了維護市容市貌,規定禁止睡在立交橋下,他們所有人被趕了出來。他轉身看向橋洞,一晃他居然在裏面待了快兩個月。
這個地方宛如一個小型收容所,每天有人進來,也有人離開,但幾乎不會有人停留。他想起那個走丢的老人,不知道他現在是否活着,有沒有照顧他。陳鄭希望是這樣的。
他漫無目的在街上走,剛剛打開沒多久的手機收到來電,上司告訴他,那個污蔑他的同事被其他人告發,在背地裏拉幫結派,以及挪用公款。公司還了他一個公道,如果他願意回去工作的話随時歡迎。
故事的最後是陳鄭又開始了打工生活,他偶爾在城市裏遇到那個拉三輪的大叔,後輩居然是曾經被他勸過的失戀大學生,但他再也沒見過那個老人。只記得老人不知意識清晰還是含糊時說的那句,飛吧小孩。
喻知其實已經看過陸衍川好幾部電影。奇怪的是,他雖然在看電影這件事上沒有那麽抵觸了,甚至是樂意的,然而這種樂意只體現在陸衍川參演的電影上。
這部影片時長僅僅1個半小時,相對于如今市面上的電影來說是比較短的了,但在這一個半小時裏卻塑造了幾個核心人物的群像故事。
陸衍川除了開頭和結尾部分,其餘部分全程灰頭土臉,在橋洞裏的生活更是雞飛狗跳,幾乎完全認不出來電影裏的那個人是他。
這就是陳落說過的劇抛臉吧。喻知想。
“那個老人,你覺得他還活着嗎?”在正片結束,播放片尾曲的時候,喻知突然開口問旁邊的人。
陸衍川也是第一次完整看這部片子,他看得很認真,思考着說道:“拍戲的時候會帶入角色,作為陳鄭來說是很不希望他去世的,雖然時間很短,但那段日子他過得很難忘,就像在巨大的令人喘不過氣的挫折裏分給他了一點糖。”
他停頓了一下,接着說:“現在我會覺得,老人最好的結局停在他淩晨離開就好,觀衆自己心裏有自己的想法,但我會覺得對他來說,死亡就象征着解脫。”
“死亡就象征着解脫嗎。”喻知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微微出神。
陸衍川怔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後悔點開這部影片,大過節的制造這麽難過的氣氛。
“不過這部影片還是想表達新生的概念,老人的形象其實是一個指引,每個人都有重來一次的權利,讓他走出橋洞重新面對這個世界,也許看起來并沒有他想象得那麽令人失望。”
“嗯。”也許是這樣吧,喻知想着。
喻知的神情有些奇怪,好像思緒已經飄到遠方,不知道陷入了什麽怪圈中,表情透露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悲哀。
說着說着,只聽見電腦上開始自動播放電腦上的另一段視頻。因為陸衍川是通過手機上傳的文件,電腦的播放器播完後會自動切換到本地保存的視頻。
幾秒的黑幕過後,陸衍川看到屏幕裏出現一個偌大的企鵝頭套,緊接着鏡頭往下拉,喻知的臉出現在視野中。
“笑一個嘛小知,難得出來玩一次!”
視頻裏的畫外音來自陳落,言語裏聽得出笑意。
喻知僵硬地挑起嘴角,這笑陸衍川很熟悉,前段時間陳落的劇本拍攝時,喻知面對鏡頭也是這樣,不過那時他已經稍微适應了一點,拍這個視頻的時候顯然更加不自在一些。
不過這份不自在在一個長相好看的人身上出現,帶來的反差感莫名可愛。
“采訪一下喻知同學,請問你第一次滑雪是什麽感受?”
喻知抓着滑杆站穩,他看向鏡頭後的人,面無表情地說:“這個頭套太重了,不符合滑雪所需用具的标準。”
陳落在鏡頭外哈哈哈地放聲大笑。
喻知幾乎是看到視頻的一瞬間就想關掉,急着伸手想去按右上角的叉,沒想到陸衍川眼疾手快,而且電腦離他更近,直接被他奪走。
視頻只有10來秒,陸衍川看了兩次,一開始只是悶着笑,後來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得肩膀都跟着抖動。
喻知惱怒地搶過電腦關掉,感覺自己的臉燒燒的。
“哈哈哈哈……這個企鵝頭套很可愛啊,喻知同學不要害羞嘛。”
陸衍川笑得眼睛彎彎地看着他,俊美的臉讓人對他生不起來氣,喻知的臉都燒了起來,他開始懷疑今天公寓的暖氣是不是開太大了。
窗外倏地被照亮,有幾個沒有回家的學生買了煙花,在公寓前的空地上放了起來。喻知坐在椅子上用腳挪到窗戶邊,把窗簾拉到最大,他房間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煙花在不遠處的空中綻放。
陸衍川坐在旁邊支着手跟他一起看着。随着砰的一聲巨響,絲絲火花從長方體盒子裏噴射而出,随即筆直上升,在空中炸開,炸出一朵朵怒放的絢麗的花,再像金燦燦的雨一般向四處散落。
喻知就在這樣的煙花下出神,隔了大概半分鐘,他罕見地問出了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你上次說,‘你猜’,到底是什麽意思?”
陸衍川不由得坐直了身體,看着對方黑到發亮的眸子。
喻知的問話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他沒想到自己當時因為不想太早挑明感情,情急之下說出的兩個字被他記到現在,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說:“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