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湘禾還小,朝中無人可答應南朝的求取,其實我知道南朝是沖着我來的,只因趙氏為天下學子表率,南朝曾數次求趙氏南遷,我去就是最好的選擇,于是陛下加封我為汝宜帝姬,前往南地,并帶拓印書冊十萬餘本,我活着去,迎來的是張宣的屍身。

我啓程的那天,大赦天下,蕭永剛好被釋放,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偷偷送我。

到站,春和領着張宣屍首被遣送回京,我被冊封為太子妃嫁給他們的儲君元胤,他很高興我能夠嫁給他,他說不浪費他花了這許多時日掙來的儲君位,我問他為什麽會喜歡我?他又沒見過我,可他說當年南帝入京朝見,他跟在身後,我當時瘋了一樣的撲進蕭永懷中,發髻散亂,令他至今難忘,我窘地笑了笑。南帝允諾,無論誰是儲君,我都是太子妃。

去年花開今猶在,時勢早與人不同。

春和很不放心我,将阿兄送回去後又偷偷溜進我的住所,紙包不住火,她被發現了,我去求元胤,他說他也沒辦法,我就入宮去求陛下,那黃門攔住我的去路,似乎知道我想做什麽,我訓斥他,我是親封的太子妃,你是什麽人?他還是繼續攔着我。

我撲通跪地,哭着說求陛下放過春和吧,元胤來看我,我趕他回去,不想讓他趟這趟渾水,春和不能死,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跪了兩天一夜,雨下了兩天,雨停了的時候,陛下終于開了門來看我,他扶起我,我端詳起來他不過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罷了,我向他告了罪。

春和還是死了,死在元胤登基的前兩天,大行皇帝駕崩,儲君元胤登上皇位,我也成了名正言順的皇後,他牽着我的手,一步步走上那個陌生的而又冰冷的位子,我答應了。

如今我每日清醒不到四個時辰,元胤來看我,我提出想和他生個孩子,他笑盈盈的抱住我,我想這個孩子是朝臣們最想看到的結果了,可是我的身子估計撐不住這一擊了,便日日喝些苦的要命的藥,元胤登基的第二年春天,我成功懷上子嗣,對此朝臣奔走相告,還特地告知我朝的陛下,只有我才知道,這胎到底有多難保,足月出生,癡人說夢。

接下來的幾個月,這個孩子就像是我的夢魇一樣,日日難以安睡,四個月大就開始燒艾保胎,我每日就讓宮婢扶着我到城樓之上轉轉,她問我我在看什麽,我說我在眺望我的故鄉,那是我生長的故土,我希望有一天也能死在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頭腦越來越不清醒,我直截了當問太醫這胎能保到幾時,他沒有明确的回答我,只說了句叫我安心,可晚上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這時候才八月大,我額頭上冒出了細膩的冷汗,我疼啊,不久,一群醫正跪在門前,接着我就不知道了,中途又醒了一次,接生姥姥将孩子拽了出來,扯了胞衣,寅時,黃門向各宮報喜,我出了大紅,目前也只能算是保住一條命,以後再想生産怕是不能了,陛下牽着我的手,将孩子抱來我身邊給我看,我扭過頭,他一直攥着我的手疼,月子中旬,我自請廢後,他不應允我,我跪在那裏一天,他終于肯見我了,沒有明确廢了我,只收走了我的冊寶,仍讓宮人稱我為皇後,讓我将養身體,他有一日回來接我的,妾拜謝。

我只帶了一個随從宮婢,我們去了南宮,最是偏僻。我恰恰是最喜歡這樣,我将北朝帶來的茉莉種在這裏,一株又一株,總也不活,只有一支在來年春天開了花,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開了,可我見不到了。

我清醒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少,宮人都說陛下常趁下朝來偷偷看我,抱着我們的孩子,他叫元禩,如今已經能走了,我趴在躺椅上,回憶起我這二十年,仿佛做了一場荒誕離奇的夢,交織成夢的璎珞,将我困厄住。

我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彌留之際,連最後一人也趕走了,我為她尋了一處好差事,我也沒想到最後送我的人是她。

我将南宮鎖住,太困了我想睡覺,現在都近夏了還是這樣的冷,我将火爐移到床幔邊,星火燎起來了,我看着火燒起來了,竟覺得很高興,我總覺得這樣我就能回家了,我要回我該回的地方去,我挑起燒起來的床幔,又去點起了那瓶梳頭的茉莉花油,我哼起了歌。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Advertisement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抛,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綠了芭蕉。

接着我沒印象了只記得一桶桶的水潑進來,元胤都破音了,卻被人攔着。我看見蕭永了,還有張宣。我如果沒有被大火燒死,那也遲早會油盡燈枯,只是時間問題,吊着命有什麽意思。

那年春夏交際五月的時候,玉蘭花開的正盛,我已無緣再見了。

我死在了我們相識的第八年,恒玺三年的春天。

蕭永,張宣,我回家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