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六單元

第六單元

我乖乖的點頭應是，又囑咐了孟滢好好休息，才退了出來。回到住處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來從小帶我的奶媽于氏，也不問她什麽，只說想跟她聊聊天，引着她詳細的說了李氏從懷孕到生下我的全過程。

可于氏越是說得詳細，我心中的疑問就越大，按照于氏的說法，李氏嫁進孟家後不久就懷了孕，生下了哥哥，在哥哥兩歲時又懷上了我，從懷孕到我出生，全程連娘家都沒回一趟，而我出生後就是于氏在帶，老夫人吳氏那邊也派了嬷嬷從旁監督，直到我七歲時，那嬷嬷歲數大了，才被送出了府。按這樣算來，我肯定是李氏親生的無疑，那她對我的态度就有趣了。

7、

不出我的預料，孟滢那一日在榮晖堂，情急之下的那一番表演果然吸引了宋濂的注意，他開始找各種機會接近孟滢。可孟滢心中是有大志向的，她想要嫁入皇家，十五歲之前就不能出任何意外，因為每年除夕宮裏會舉辦宮宴，我們這些公侯人家年滿十五歲的女子可以入宮赴宴，說白了就是給皇室子弟相看，對于孟滢這樣的庶女來說，這幾乎是嫁入皇室唯一的機會。所以孟滢總是躲着宋濂，堅決不肯搭理宋濂。

宋濂原本對孟滢就不是很感興趣，被拒絕了幾次，就又轉頭去尋找其他目标了。可是我怎麽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我讓人放出傳言，說鎮國公府的二小姐才看不上承恩公府這樣徒有虛名的空架子呢，人家想嫁的是真皇子，可不是宋家這樣的假皇親。

承恩公這個爵位對于宋家來說即是寶貝又是尖刀。說它是寶貝，因為它能保住宋家人的榮華富貴，說它是尖刀，則是因為上流圈子裏都不太能看上宋家，特別是在那些真的跟皇家沾親帶故的人家眼裏，宋家就是假皇親。

所以這樣的傳言一出，無疑是捅了宋濂的肺管子，讓他恨得咬牙切齒，也徹底激發了他的好勝心，發誓一定要拿下鎮國公府這位有志向的二小姐。

宋濂作為這上京城裏的花花太歲，想要追求一個姑娘，那簡直是太容易了。他讓自己的小厮每日盯着鎮國公府，只要孟滢出門，他就會騎着高頭大馬一路沖到孟滢的馬車旁，低頭淺笑着向裏頭的孟滢打招呼。

孟滢即便是不理，也攔不住百姓們的八卦之心，僅僅兩三次，京城中就開始流傳起了“宋濂深愛孟滢，甚至為了孟滢收心”的傳言。

這還不算完，宋濂還大張旗鼓的往鎮國公府送禮，送的也不是什麽貴重禮品，就是時新料子、頭花什麽的，只是他每次送，都是親自送到鎮國公府正門口，扯着嗓子對門房說：“這是送給府上二小姐的！”

不出半個月，整個上京城都知道了宋濂要求取孟滢的事，就連皇上都在朝堂上拿着件事打趣父親，說他這個當爹的當的不夠格：“姑娘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你也不着急？”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孟滢除了嫁給宋濂，已經沒有其他出路了，可是宋家卻沒有上門提親的意思。越姨娘哭得死去活來，李氏也整日愁眉不展，最後還是求着父親出面去與宋家談，幫着宋家平了一樁侵奪民田的案子，宋家才算是乖乖的來提親，但那聘禮實在是不忍直視，連上京最普通的大戶人家的标準都達不到。

我看着稀稀落落擺在前院裏的那些聘禮，只是想笑。上一世，因為我跟着宋濂私奔，還懷了孕，宋家壓根就沒有給我聘禮，當然，我作為鎮國公府的恥辱，自然也沒多少嫁妝，還是祖父在我去拜別的時候，悄悄塞給我幾張銀票，也是那幾張銀票，支撐着我在宋家過了幾個月，只不過後來我被送出宋家時，剩下的銀票被王氏給搜了出來，還大罵我偷錢。

8、

一連串的打擊讓孟滢徹底懵了，她整日坐在房裏以淚洗面，看到我時也不再僞裝那個孺慕嫡姐的好妹妹了，眼中充滿了恨意。可是我知道這種情況只會持續到了年底，因為我已經及笄了，除夕那日可以去宮裏參加宮宴了。

果然，臘月二十九這天一大早，孟滢又變成了那個好妹妹，一大早就跑到我房裏，要幫我梳妝打扮。面對着我驚疑的眼神，她垂着頭，嗫嚅着對我說：“我這輩子算是毀了，父親說我辦完及笄禮就要辦婚禮了，可是我的生日在七月，無論如何，婚禮都拖不到來年，可是姐姐，我還沒有去過宮裏，我想去看看，你帶我去好不好？”

我一臉為難：“可是這不合規矩，若是追究下來......”

孟滢舉起右手焦急的保證：“我保證不會亂跑，也不會與任何人交談，我就辦做你的婢女，就是去看看皇宮長什麽樣子就行，求求你了，姐姐！”

我假裝思考了半晌，猜對她道：“明日進宮，我的婢女會穿着淡藍色的衣裙，其他的我可什麽都不知道！”

孟滢聽懂了我的意思，激動的跳起來抱了我一下，笑得格外明媚。我也笑了，笑她到了如今這地步還不肯死心，那我就幫她一把。

上一世，孟滢在參加宮宴時遇到了太子，她靠着自己那副嬌嬌怯怯的樣子，成功的吸引了太子，又靠着鎮國公府的威勢和好名聲，讓太子下定決心要立她為太子妃，家裏甚至為了讓她能夠配得上太子的身份，将她記在了李氏名下，孟滢直接庶女變嫡女，而那時，我這個真正的嫡女已經客死異鄉。

除夕原本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可是上京城裏的大戶人家基本上都沒有心思準備家宴，因為大家夥都在精心裝扮，為晚上的宮宴做準備。

華燈初上之時，禦街上燈火通明，一輛輛馬車彙成車河，緩緩地向着皇宮流動。方才上車時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孟滢果然穿着淡藍色的婢女衣裙，坐上了最後的那輛馬車。我笑了笑：“這一世你可沒有那麽好的名聲，咱們就看看，太子還會不會看上你。”

9、

宮宴設在禦花園之中，雖說男女不同席，但都設在花園裏，年輕男女之間是可以走動的。我自從進入皇宮以後就沒有搭理過孟滢，将不知道她偷偷跟着進宮這件事做實，可與相熟的貴女聊天時還是會注意她的動向，我看到她伸着脖子尋找，确定了男賓席面的位置後，就開始慢慢的向那邊移動。

我扯出淡淡的笑容，輕聲吩咐跟在我身後的婢女：“你去找宋家的小厮，告訴他孟滢不甘心自己的後半輩子折在宋家，今日特意假扮成婢女混進宮，打算找太子替她做主呢！”

婢女領命而去，我看着禦花園中的花團錦簇悄悄地想：“孟滢大約是忘了，宋家雖然是假皇親，可到底占着皇親的名頭，所以宋濂怎麽可能不來參加宮宴呢？宋濂可以不愛孟滢，但兩人已經定了親，孟滢還專門偷偷跑進來堵太子，這就是明擺着打宋濂的臉。宋濂是真小人，到時他會不會顧及孟滢的面子，可就真的很難說了！”

好在宋濂并沒有讓我失望，沒過多久，男賓席面那邊就鬧了起來，吼聲哭聲混雜在一起，讓人聽不真切。年輕的貴女們紛紛湊上前去看熱鬧，我也被人群裹挾着到了男賓席面這邊的暖閣外，一眼就看到了暖閣門口拉拉扯扯的宋濂。

宋濂大約是氣得很了，攥着孟滢的手腕，沖着她大聲怒吼：“就你這樣，還好意思自稱鎮國公府家的小姐？你們家祖宗都得被你氣得從祖墳裏坐起來。第一次見面你就往我懷裏紮，後來幾次在街上見到，也是不斷的對我抛媚眼，是你主動勾搭的我，你想嫁入我們宋家，我滿足你，去你家提親，如今你我二人親事已定，你又有了別的心思，偷偷混進宮裏想要勾搭皇子了？你當人家皇子都是傻子不成，會要你這麽個已經被我玩爛了的破爛貨？”

孟滢已經被這樣的陣勢吓傻了，完全忘了繼續假裝小白花，她瞪着通紅的雙眼，面目猙獰的罵宋濂：“你放屁，明明就是你纏着我不放，還說什麽我勾搭你，你們宋家這種破落戶，配讓我勾搭嗎？”

此情此景，由不得我再作壁上觀，我只能佯裝焦急的從人群中走出，上前拉住孟滢的手将她拽到身後，仰頭對站在宋濂身旁的太子行了一禮、快速說道：“家妹近日身體不适，神思恍惚，擾了太子殿下，還請殿下恕罪，臣女這就帶家妹出宮醫治！”

太子原本就不想跟宋家扯上任何關系，更何況還是這種糟爛事，當即擺擺手道：“看孟二小姐的樣子，的确是生病了，确實需要盡快就醫，孤讓人送你們出宮！”

我快速的又行了個禮：“多謝殿□□恤，臣女告退！”說完拽着孟滢，快步跟着太子身邊的內侍離開了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