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伊森
伊森
迪戈·貝爾特拉起躺在地上的魯迪·索瓦，一臉嫌棄地啐了他一口，罵道：“媽的，好不容易撞到只肥羊，他媽的差點讓你壞了好事！”
魯迪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卸下僞裝後，下午伺候赫藺淵那會兒的恭謙模樣半點不剩，原本的無賴本性盡顯，簡直判若兩人。他不甘示弱，推了一把迪戈，回罵道：“要怪那也他媽是怪你，臨時讓我幹這種破事兒，我他媽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再說，要不是老子英文流利，影帝演技，這事兒你能成？”
迪戈這會兒無心打口水戰，他把趴在地上的赫藺淵翻了個身，這張面孔幾個小時前在機場警衛室與他周旋過，“沒想到這家夥有兩下子。”
魯迪剛才被赫藺淵狠狠摔在地上，後背還焦灼疼痛，又仿佛在提醒他之前的恥辱，他再次怒火中燒，報複似地狠狠踢了地上的人一腳：“怎麽處理他？”
迪戈給他抛了個眼色：“綁起來，擡上車。”
魯迪說：“等大爺我先把輪胎換上。”
迪戈嘲笑他：“換輪胎搞突襲這張爛招也虧你想得出來。”
魯迪咬牙切齒：“老子差點成功。”
迪戈看到丢在一邊雪亮的利器，拍了拍他腦門：“你還說？你要是殺了他，我們這趟白做。”
魯迪利落地換好輪胎，顯然剛才的笨拙也是僞裝，“這家夥放後備箱還是後座？”
迪戈恨鐵不成鋼，又踢了他一腳：“說了這人不能死！”
好不容易把人塞進後座，兩個人坐到前排，車子重又出發。
魯迪一手開着車，一手吊兒郎當地吸着煙，這煙還是從赫藺淵口袋裏撈出來的，他咂摸這味道，評價道：“這煙不錯啊，我們從後面那家夥身上能撈到多少錢？”
說到錢，迪戈就頭大。
他好歹還是一個在機場工作的正兒八經的公務員，雖然平時各種油水沒少撈，但那也是整個部門上上下下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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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不得已，他不會搞出綁架這麽麻煩的事情，稍不謹慎，他不僅飯碗不保，還要吃牢飯。
他媽的他的運氣怎麽能這麽背！
那天他帶着妻子越過邊境來到坦桑尼亞一個非常著名的“森林城堡”，那是一座矗立在廣褒草原上的巨大法式莊園，最開始這座莊園是專為打獵遠道而來的VIP大富豪們修建的草原行宮，漸漸地莊園的酒店服務名聲遠揚，不少名流慕名而來，再後來莊園打着酒店的幌子經營地下黃賭毒生意，莊園裏的客人也愈發魚龍混雜。
迪戈原本是想帶着新婚燕爾的妻子來度個小假，為夫妻生活添點情趣。逛着逛着他便有些手癢，平時他本也是各種牌局的常客，對從賭桌上賺錢這件事情自然信心爆棚，于是他興沖沖換了籌碼，沒想到一上牌桌便下不來了。
他輸光了，還欠了不少錢。
莊園扣押了他的妻子，命他在一周之內籌到20萬美金，否則不僅他年輕的妻子要被賤賣，連他自己的小命也難保。
迪戈面對比他高一截的彪形大漢們，平時仗着手裏那點小權利狐假虎威的厲色早就消失在九霄雲外。他知道在這種地方能把不合法的地下生意經營的有聲有色，背後倚仗的權勢階層必然是他這種小人物連想也不敢想的。他臉色煞白，直冒冷汗，全無招架之力，只能哆嗦着回家想對策。
20萬美金對他而言無異于是個天文數字，他在機場幹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麽多錢。甚至，他和他妻子的命加起來恐怕也不值這個價。
可是他知道，湊不到這20萬，他以後将生不如死。
這錢掙不來，怎麽辦？只能靠搶！
他的鄰居伊森頗有些能耐，會說多國語言，成天周旋在來這邊做生意的外國人身邊。局勢動蕩，來這邊的外國老板少了，伊森也不像之前那麽頻繁地出外勤。有次他正好聽見妻子與伊森閑聊，知道他最近接了一單活，又要開始忙碌。
自己湊足20萬難于登天，從有錢的外國人手裏搶20萬便容易多了。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伊森的新客戶身上。
他原本打算潛入伊森家裏搞到那個外國人的信息，然後讓成天無事可做的魯迪半路截胡，悄無聲息完成綁架，再逼迫外國人從銀行裏搗出20萬給他。
不料那天他在隔壁和伊森撞了個滿懷，他沒有尴尬，當機立斷就控制住伊森，并威脅他說出外國人的一切消息，讓魯迪假扮伊森去機場迎接，半途動手拿下他。
魯迪是個混子，他答應辦事就是為了拿錢，迪戈自然不會把這件事情背後的個中曲折告訴他。魯迪只以為迪戈是手癢了，這次想搞點大的。他自己最近又缺錢，當然滿口就應下。
迪戈也點起一根煙，深深吐出一口煙圈，狠聲說道：“撈多少錢？看着吧，老子這次讓你賺個夠。”
魯迪聽到迪戈篤定狂妄的語氣，哈哈哈大笑，當即讨好地喊他一聲哥：“我就說，跟着哥，哪愁沒飯吃！對了，我們去哪兒？”
“我家。”
魯迪瞥了瞥後座的人，問：“嫂子不在家？”
想到妻子還在莊園那幫人手裏，迪戈胸口一陣煩躁，但這件事情他不想魯迪知道，便淡淡敷衍道：“送她出國玩了。”
魯迪聽了啧啧感嘆：“早就聽說你跟嫂子感情好了，可真沒錯兒啊。”
迪戈沒搭話，只是猛吸着香煙。
白色桑塔納在外面徘徊好一陣，直到夜幕降臨才拐進迪戈的家門，趁着夜色，迪戈和魯迪把赫藺淵擡了進去。
胡亂放下赫藺淵後，迪戈突然低吼一聲：“不好！”
魯迪不明所以：“怎麽了？”
“伊森那家夥跑了。”
“操，他會不會報警？”
迪戈冷靜下來：“不用擔心，警局裏有我的熟人，他報警也無濟于事。”
“那接下來做什麽？”
迪戈說：“把這家夥叫醒。”
魯迪拿了一盆冷水，“哇啦”一聲從赫藺淵的頭頂澆下去。
赫藺淵從一股寒意中猛地醒來，濕漉漉的涼意過後，偷襲他的那拳重擊帶來的痛感從脖子傳過來，這時他的意識徹底清醒。他掙紮着要站起來，發現手腳都被粗麻繩牢牢捆住，身體完全動彈不得。
冷水不斷地從他的發梢往下落，他只能用力甩甩頭，把打在眼睛上的水滴甩掉，這樣才能好好看看現在的處境。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兩張臉，一張臉假扮過伊森，另一張臉，他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機場那個無賴警員。機場警衛室的無禮盤問原來是應和着這樣一出裏應外合的戲碼。第一天就遇到這種倒黴事！赫藺淵在心裏自嘲衰神附體。
兩張不算陌生的面孔齊齊盯着他，黝黑的四只眼睛透露着貪婪的目光，赫藺淵覺得自己是草原上迷途的羔羊，不小心走進虎狼布置的陷阱，眼下只能任人宰割。
“你們要什麽？”赫藺淵舉白旗。
迪戈走近後蹲下來，拍了拍赫藺淵的側臉說：“算你識相。我們要的東西很簡單，你一定能給得起，你配合就撿回一條命，不配合這裏就是你的墳墓。”
“能不能先解開我手上和腳上的繩子？”赫藺淵被捆得手腳發麻。
魯迪站在一旁，重重踢了他一腳，居高臨下地說：“你小子做夢呢？！事兒還沒辦，就想跑？”
赫藺淵吃痛，皺着眉頭問：“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魯迪不滿他這嚣張的态度，還想再給一腳，被迪戈的眼神制止住了。
迪戈手上拿着赫藺淵的錢夾，從中抽出一張銀行卡，在赫藺淵眼前晃了晃：“我知道這張黑卡很神通，只要你明天去銀行取出50萬美金，你就撿回一條命。”
赫藺淵愣了愣，他差點忘記錢夾深處還有這樣一張黑卡。他從來沒用過它，更不知道它的限額到底有多少。
魯迪見他不說話，馬上把剛才沒有踢出去的那一腳補上了。
一個張嘴就要錢，一個還沒張嘴就拳腳相加，赫藺淵一時不知哪個更可恨。他閉了閉眼說：“行，明天我全力配合去銀行。”
魯迪把迪戈拉到一旁：“這小子答應地這麽痛快，你不怕他中途跑了？”
迪戈說：“放心，明天我讓他坐在輪椅上，從後面拿槍指着他，不信他有這個膽子。”
魯迪又問：“為什麽只拿50萬美金？”
迪戈點了點魯迪的額頭：“只拿50萬美金？你特麽還嫌少？一人一半都夠你在這裏躺着過好後半輩子了。”
魯迪樂呵呵地摸了摸頭，他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幻想25萬美金裝滿他口袋的情形。
“拿完錢真的放他走？”
迪戈瞪他一眼，罵道：“白癡。”
赫藺淵不知道他們倆在一旁嘀嘀咕咕算計着什麽，可以肯定的是，一旦他們如願拿到50萬美金，他就要在地球上徹底消失了。
不配合，現在就要死，配合，晚點死。他必須要在他的利用價值消失之前脫離險境，而唯一能把握的時機便是明天在銀行的時候。
赫藺淵幹脆也不掙紮了，他腦海裏飛快地盤算着明天該怎麽行動。
深夜，迪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赫藺淵，對魯迪說：“我要去機場輪班了，你好好看着這小子，別讓他跑了。”
魯迪吃完一頓飽飯正心滿意足地靠着沙發抽煙，“哥，明兒咱就大發了，你還去上什麽破班。”
迪戈有苦難言，怒道：“老子這是鐵飯碗，別廢話，好好盯着他，明早的計劃決不能有閃失。”
魯迪舉着雙手保證：“放心吧哥，這家夥被我們捆得牢牢地，我即便送他一把剪刀，他也無法脫身。”
迪戈又看了眼赫藺淵手上腳上纏着的粗繩，安心地離開了。
夜越來越深，魯迪的呼嚕聲和遠處的犬吠聲交織在赫藺淵的耳畔，赫藺淵閉着眼，但他異常清醒，附近的任何異動都聽得明明白白。
突然，房間裏漏進一絲風，赫藺淵身體一激靈，更加警覺起來。
有人進來了，赫藺淵猜測，那人的動作蹑手蹑腳，絕不是迪戈。
很快，赫藺淵感到那人已經移動到他的身邊，緊接着一張溫熱的手掌用力推了推他的臉，赫藺淵被迫睜開眼，是一張亞洲人的面孔。
“伊森？”赫藺淵沒發出聲，只對着口型。
伊森點點頭，做了個要帶他出去的手勢。
赫藺淵大喜，他擡了擡被捆着的雙腳，示意伊森幫他解開。
伊森顯然有備而來，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粗剪刀，立馬對着麻繩用力擰，剪刀發出咔呲摩擦的聲響，在狹窄的空間裏格外清晰，伊森一邊注視着手上的動作，一邊提心吊膽地盯着在沙發睡覺的魯迪，生怕剪刀聲驚醒他。
尤其最後那一擰，粗繩斷裂，刀刃上下相碰，清脆有力，魯迪似乎被這聲音驚擾，挪了挪身，嘴裏不滿地嘀咕，眼看就要睜眼醒過來。
伊森的心髒都快跳到嗓子眼！
解了腳上的束縛，赫藺淵松快了一大半，他雙腳撐地，麻利地從地上站起來，做好沖出房間的準備。
還好魯迪只是夢中呓語了幾句，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赫藺淵和伊森對上眼神，點點頭。兩個人決定馬上離開。
他們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還沒松口氣，就看到前方一輛車子打着遠光燈慢慢逼近。
“跑。”兩個人同時開口，在黑暗中狂奔起來。
迪戈去了機場之後，心裏總覺得不安心，他幹脆翹班回家，眼下明天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等他的車離家越來越近，他心裏的不安愈發強烈，開車的速度越來越快，遠遠地他看到模糊的人影跑出了家門。
他預感不妙，一腳油門轟到了門口，他跳下車，看到魯迪還在酣睡，而赫藺淵已經不見蹤影。
“媽的！”他重重踢了一腳大門，把魯迪驚醒了。
魯迪揉揉睡眼：“哥，你怎麽回來了？”
迪戈上前就給魯迪一個巴掌：“瞧瞧你幹的好事！人沒了！”
魯迪這才清醒：“操，怎麽會這樣！不可能啊！”
迪戈氣得七竅生煙：“你他媽馬上把他找回來，不然老子一槍斃了你。”
魯迪趔趔趄趄爬起來，“好好好，我馬上出去找。”
迪戈跑回自己的座駕，發洩似地錘着方向盤，他心裏又怒又恨又怕，該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