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親
相親
初升的太陽照在高爾夫球場綠茵茵的大草坪上,清晨的露珠正在慢慢散去。
李文哲手上拿着一支高爾夫球杆,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緩步走進俱樂部的VIP休息室,跟着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光頭的美國人,他是摩根銀行亞洲區的董事總經理喬瑟夫,也是李文哲固定的高爾夫球友。
兩人水準都不差,棋逢對手,所以每周都有那麽幾天碰在一起打球。
李文哲明顯感覺到今天喬瑟夫心不在焉,連在他最擅長的地方都頻頻失誤。
也難怪,煮熟的鴨子飛了,換成他也沒心思打球,李文哲抿着服務生遞上來的水,嘴角牽起微不可查的嘲諷。
VIP休息室的牆壁上挂着一個大屏幕電視,電視的頻道總是在財經和政治話題間切換。現在正是八點檔的早間財經新聞時間,彭博新聞室熟悉的進場音樂聲準時響起,電視屏幕上出現一個漂亮優雅的女主持人,靓麗的金色秀發,飽滿的紅唇,端莊得體的笑容,引得VIP休息室的男人們紛紛放下自己手上的華爾街日報,把目光投在她的一颦一笑上。
當然這個女人絕非只是個漂亮的花瓶,她的問題總是尖銳、準确,像一把鋒利的柳葉刀,常常讓直播間的邀請嘉賓冒冷汗。
“下面是蘇伊士運河翻船事件的最新進展,由上周韓國宇泰船運在蘇伊士翻船引起的航道堵塞目前并未見好轉,雖運河管理局已經在竭力清理河道,距河道完全清理,正常運行的時間仍不可估量。目前蘇伊士運河口停航着幾十艘貨輪等待通航。”
“接下去,我們連線彭博交運行業資深分析師詹姆斯來解讀宇泰翻船事件的影響。你好,詹姆斯。”
“你好,主持人。”
“宇泰船運在蘇伊士運河翻船,已經造成蘇伊士運河大面積堵塞,宇泰船運在這次事故中損失慘重,能否為我們分析下該事件對宇泰的影響。”
“是的,宇泰這艘船上的貨物價值15億美金,這對承運人和保險公司來說都是天文數字。另外運河管理局也提出賠償要求,要求航運公司支付河道疏通費以及名譽損失費,初步報價是10億美金。”
“市場上有消息流傳宇泰可能會不堪重負,甚至有破産風險,你怎麽看?”
“我認為破産的風險不大,但賠償金短期對會讓它的現金流承壓,同時依據這次事故的初步調查結果來看,翻船是由船長和內部管理層矛盾沖突引發的,這個結論對它本身信譽也造成影響。目前韓國當局也介入調查,并緊急叫停宇泰的航運業務。宇泰的大股東是近期被資本市場很看好的大宗商品交易商嘉盛集團,因為這個事故,嘉盛的上市計劃也被叫停了…”
當分析師提到嘉盛的時候,李文哲轉頭看了眼喬瑟夫,只見他堅毅的下颚線驟然緊繃,仿佛張力拉滿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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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盛要是上市,市值可以達到幾千億美金,作為投行業務的大老板,喬瑟夫勢必可以分到一筆豐厚的業績獎金,眼下,這筆交易忽然間泡湯,對他打擊肯定不小。
“謝謝詹姆斯的分析,接下去我們還邀請了大宗商品交易市場的大拿邁克爾·哈德森先生,請他為我們分析蘇伊士運河現狀對大宗商品交易市場的影響。邁克爾·哈德森是維克托大宗商品及交易公司的高官,也是我們直播間的老朋友,歡迎歡迎。”
“謝謝主持人。”
“邁克爾,在把問題抛向你的專業領域之前,我想問一下,嘉盛上市計劃叫停,您怎麽看?”
“嘉盛集團和維克托一樣,都是業界的佼佼者,他們上市叫停,我為他們感到遺憾。”
“那維克托有上市的計劃嗎?”
“這是我們投資者團隊會回答的問題,我回去幫你咨詢下…”
……
邁克爾·哈德森在屏幕上老練地應付着主持人的問題。
這時喬瑟夫探過身來,眼睛裏露出精明的亮光,“李總,嘉盛上不了,正好是維克托的好時機。這樣的故事情節一定會吸引很多投資大佬溢價投資,維克托這時候要是上市,市值一定比嘉盛當初的估值高出更多。”
李文哲盯着屏幕中那張熟悉的臉,聽見喬瑟夫旁敲側擊,眼神愈發冰冷鋒利,心裏浮起一個早就想施展的計劃。
*
赫藺淵一邊盯着大宗商品在現貨和期貨市場上的價格走勢圖,一邊聽頂頭上司在媒體上滔滔不絕。
手邊的電話響起,來電顯示是伊森。赫藺淵心頭一跳,現在是剛果金的半夜,伊森一般不會在這個時間點給他打電話。
“老板,出了點問題…”
赫藺淵捏着電話,神色嚴峻。
與中國人簽訂的協議約定本月底需要交付第一批钴礦石,赫藺淵從皮奧礦業采購的貨已經通過鐵路運輸送到南非的德班港口,等貨輪一靠岸,他們的钴礦石就可以裝載運輸。從南非到中國的上海港,船期24天,約定的月底交付完全可以實現。
但是蘇伊士運河事件持續發酵,已經嚴重影響海運市場。韓國的宇泰船運停航,加之還有近百艘貨船在海上堵塞,無法正常返航,市場上的運力大減,海運價格飙升到幾十年的最高水平。原先承載南非這批钴礦石的船運公司不顧法律風險臨時毀約。
“我們加錢也不行?”赫藺淵問。
“應該不是錢的問題,他們現在頭頂被指着槍,被要求優先運送一批政府的貨。”伊森壓低聲音說。
赫藺淵沉吟:“還有沒有別的公司運力有餘?”
“有一艘新加坡的船明天進港,我們唯一的希望。”
“叫什麽名字?”
“新加坡星航船運。”
“不過…”
“怎麽了?”
“他們的電話應該被打爆了,各種渠道我都試過,還無法聯系上他們公司的人。”
赫藺淵說:“交給我。”
放下電話之後,赫藺淵走出辦公室,在四下無人的地方撥出另外一個電話。
“幫我查一下星航船運負責人的聯系電話。”
幾分鐘後,一串號碼出現在赫藺淵的短信信箱。
*
李羨瑜端起李伯送過來的醒酒湯,慢條斯理地喝完後按住了眉心。
李伯坐在一邊念叨:“少爺,你最近天天天亮才回來,年輕體力好也不要這麽揮霍折騰啊。”
李羨瑜身上穿一件黑色綢緞睡袍,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他懶懶地抱怨道:“李伯,這才幾點,你這麽早喊我起來,更是在折磨我罷。”
李伯又把裝盤好的西式早餐推到李羨瑜面前:“先墊墊肚子。夫人千叮萬囑,等會兒讓我務必把你送到國家美術館。”
李羨瑜皺眉:“去那裏做什麽?”
李伯見他揣着明白裝糊塗,輕聲勸道:“少爺,這事兒你躲也躲不過,對方姑娘家世樣貌都不錯,見一見也無妨,就當交個朋友。”
李羨瑜直直地望向李伯,像要故意讓他知難而退:“我喜歡男的,你不知道?”
這一句反問,果然把李伯問噎住,随後李伯猛烈的咳嗽起來,像是被什麽嗆住。
李羨瑜抑制住笑,低頭抿了口咖啡。
戲弄過李伯後,他才聳聳肩,勉強說道:“好啦,美術館有什麽展?”
李伯說:“不是看展,夫人在那邊的米其林餐廳訂了位置。”
李羨瑜想了想,問:“法餐?”
李伯點點頭。
李羨瑜譏諷道:“一頓飯三小時,巴不得我們吃完就結婚領證入洞房了吧。”
李伯又“咳咳”一陣咳起來。
雖然李羨瑜不情不願赴約,但出于紳士風度,他還是比約定時間早到了。
位置在餐廳裏邊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李羨瑜靠在白色的沙發座椅上,盯着白色的桌布,回想這位相親對象的信息。
宋婉儀,星航集團大小姐,年紀跟他相仿,十八歲就在英國劍橋畢業,畢業後短短幾年便成為家族公司核心話事人,是星航集團未來指定的繼承人。
看來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李羨瑜思量道。
“李羨瑜?”一個女聲打斷他的思緒。
李羨瑜擡頭,只見面前的女人一頭俏麗帥氣的短發,殷紅的薄唇,削瘦的臉頰和身材,一襲貼身的黑色及膝短裙,他起身:“宋婉儀?”
女人伸出手,“幸會,叫我婉儀就好。”
李羨瑜紳士一笑,邀請她入座。
宋婉儀毫不扭捏,直言道:“想不到我第一次相親,就碰上大帥哥,還有美酒和美食,運氣真好。”
李羨瑜風度翩翩:“跟宋小姐吃飯是我的榮幸。宋小姐不僅年輕漂亮,事業做得更是風生水起,年紀輕輕已經是宋先生的得力幫手。不像我這個啃老族,每天游手好閑,連家裏公司的地址在哪兒都不知道。”
宋婉儀笑着說:“我只是幫爸爸打下手,外界傳得太誇張了。我倒是羨慕你,家裏還有大哥頂着,多玩幾年也無妨。”
李羨瑜對家族聯姻毫無興趣,所以盡量诋毀自己,讓對方主動退讓,以此破壞這樁被人精心設計強行綁定的婚事,沒想到對方不僅不介意自己無所事事,還對自己更加好奇起來。李羨瑜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一頓飯吃得彎彎繞繞,從讀書時代聊到當下熱點,就是沒聊到個人生活,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宋婉儀忍不住切入重點:“看得出來,李先生你并不想要這樁婚事。”
李羨瑜攤攤手:“我還想多玩幾年。”
宋婉儀坦言:“看來我們都是被逼迫的。”
“嗯,我回去就說宋小姐看不上我,可以嗎?這樣我母親那個人才會斷掉這個心思。”
宋婉儀轉了轉自己中指戴的戒指,目光灼灼:“實不相瞞,雖然我是被逼迫的,但我很願意結這個婚,而且是越快越好。”
李羨瑜抱着雙臂,盯着她中指上的戒指看了一會兒,頗有耐心地等她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