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風波

風波

“你在這裏等我下。” 赫藺淵抛下這句話就往前走了,他在會議室外面的推車上稍作停留,很快又折返回來。

推車被侍應生推進會議室,赫藺淵拉起李羨瑜的手,“走,快回房。”

李羨瑜看了眼被赫藺淵握着的手,嘴角情不自禁上揚,跟着他一路疾走。

回到那間玫瑰花撒了一地的房間,赫藺淵無暇顧及旁的,迅速打開電視,電視的畫面切到一間會客室,兩個男人正把酒言歡。

李羨瑜明白過來,驚訝地說:“你出門還帶監視器?”

赫藺淵揚揚眉:“有備無患,有時還能派上大用場。”

李羨瑜贊嘆:“佩服,佩服。”

這時畫面裏的對話聲傳過來,兩個人齊齊朝屏幕望過去。

蘇茂青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溫文爾雅地朝邊上的人開口:“黃先生,您放心,只要這批貨到達釜山,我們自然有人接應,保證萬無一失。”

他口中的黃先生鬓角已經發白,穿着對襟短卦外套,依然保留着舊時唐人街的風格,他捏着茶盞,輕輕吹了一口,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然後慢吞吞地放下杯盞,鏡頭仿佛停滞了一般,赫藺淵和李羨瑜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笑出了聲,這裝腔作勢的老古董。

過了一會兒,黃先生才說:“沒想到你們這活兒這麽難做,我們派上最得力的幹将費勁千辛萬苦才把這貨運到馬來境內,早知道警/察盯那麽緊,我們最開始就不攬這事兒了。”

蘇茂青讨好地笑着:“黃先生,就是最難的事情才找貴幫啊,都知道只要福慧幫出手,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黃先生盤着手上的佛珠,說:“所以啊,運到釜山的價格就要再議了。”

蘇茂青早有預料,老家夥在游輪出港前一天找自己來這裏碰面,估計就是想再敲筆錢。李文哲吩咐不容任何閃失,只要不過分,都可以答應。

蘇茂青正揣摩着老板“不過分”的底線,只聽得黃先生已經報出價格,他心裏暗罵了一句,老家夥真是獅子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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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茂青表面端地波瀾不驚,“黃先生的要求着實超出我的權限,我需要向李總請示一下。”

黃先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們福慧幫從來不強人所難,做的都是你情我願的買賣。”

蘇茂青站起來走出房間,過了一刻鐘才又回到鏡前,“黃先生,您久等了。這個價格确實很難讓人做決定,不過經過深思熟慮,我們還是接受您的報價。合作愉快。”

黃先生做了一場滿意的買賣身心愉悅哈哈大笑,臉上的皺紋被扭扭曲曲地堆積在一起,“你們李總果然好魄力,用不了多久,就該接李老頭的班了。”

蘇茂青不敢妄意頂頭上司,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鏡片後面的眼神猶如狐貍一般精明。

赫藺淵确認好傳到手機的視頻,“啪”一下關了電視。

李羨瑜正看得起勁,扭頭看他:“好戲不看了?”

赫藺淵整個人順着大床倒下來,揚了揚手機說:“看夠了,都在裏面。”

這下他終于搞清楚了,原來一切都是李文哲設計的局,他故意找人盜走銅礦石,把髒水潑在邁克爾·哈德森身上,逼的他引咎辭職,可是他這麽着急把自己父親的心腹、公司的老臣幹掉,是想要獨攬大權嗎?為什麽是這個節骨眼兒?李家有什麽事情在發生?身邊的李羨瑜知道些什麽?赫藺淵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李羨瑜嘲諷一笑:“貴司真亂,原來是賊喊抓賊啊。”

說完,他也倒下來,與赫藺淵并排躺在一起。兩個人都沒說話,各懷心事。房間裏靜谧溫馨,只有淡淡的玫瑰花香萦繞在其間。

過了好一陣,李羨瑜側過身,托着腦袋問:“要不要在這裏睡一晚?”

他們倆挨得很近,赫藺淵側過臉就能看見李羨瑜臉上長長的睫毛,他的心尖忽然被睫毛撓了癢癢似的,有些難耐和不自在,于是又把臉轉回去,盯着天花板,“這船明早就出發了,我怕一睜眼我們就在太平洋上了。”

“那也不錯,我還沒坐過這種游輪呢。”

“可我還要上班,大少爺。”

李羨瑜說:“上班有那麽好玩?”

赫藺淵搖搖頭:“不好玩,但是沒錢更不好玩兒。”

李羨瑜還在托着臉瞧他:“你不像是為錢拼命的人。”

赫藺淵坐起來,再次看向他,笑着說:“你錯了,同事都說我要錢不要命。”

李羨瑜笑着坐起來:“那我花錢可以買到你的命嗎?”

赫藺淵也開着玩笑:“我的命,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要大少爺你押上全身家産。”

“哦,那看來我得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才行。”

又開始了,自從這趟來馬來,這人就時不時說些不着調的話,赫藺淵不知道他存着什麽心思,但是直覺告訴他還是離這人遠點比較好。既然事情已經辦完了,也是時候離開了,于是他跳下床,撫平衣服上的折痕:“走吧,再不走那波看日出的人都要起床了。”

李羨瑜嘆口氣: “我發現你的浪漫細胞為零。”

這句輕飄飄的話卻引得赫藺淵一怔。他的生活裏有仇恨、使命、責任、血與汗,樣樣都像巨石般沉重壓抑,和浪漫絲毫扯不上邊。浪漫是什麽?赫藺淵思索了一會兒,發現在過往的人生裏面竟搜不出關于浪漫的片時片刻。

他只好無奈地笑笑,推開蜜月房的大門。

兩個人走出船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濕漉漉的甲板空無一人,只倒映着月亮的殘影,海面漆黑一片,靜谧無聲,只有那股清鹹的海洋氣息被微風輕輕送到鼻端。

赫藺淵看着李羨瑜漸又泛白的臉色,問他:“你暈船?”

李羨瑜穩了穩氣息,點點頭:“嗯,有點”,繼而他又露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你知道怎麽提升浪漫細胞嗎?這個時候你要是給我一個公主抱,那就很浪漫。”

赫藺淵破天荒翻了一個白眼,有些粗暴地拉過李羨瑜的手,“趕緊走吧,大少爺。”

車上正昏昏欲睡的三個人猛地被拉門的聲音驚醒,下一秒就正襟危坐,恭敬地問道:“李少,回來啦?”

“嗯,回程。”

第二日,赫藺淵走進李文哲的辦公室,并且遞上一個小型U盤。

李文哲看到視頻的內容,只有一瞬的微微皺眉,很快又恢複到若無其事的表情,他示意立在一旁的赫藺淵坐下。這個待遇不常有,通常只有那四個市場老大才有資格享受。

他自己反而從寬大的真皮椅中站起來,走到赫藺淵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一種勉勵,“很好,你通過了考驗。以後邁克爾的位置就是你來坐。”

“謝謝李總,我一定全力以赴。”赫藺淵沉着回答,忽而肩膀一沉,李文哲俯身靠近他,陰沉的聲音鑽進耳朵:“忠于我,我給你想要的,背叛我,我會毀滅你所有的。”

消息一出,維克托大大小小的管理層都驚掉下巴,年紀輕輕的赫藺淵竟然坐上亞非市場一把手,以前使喚他做跑腿活兒的人現在要恭恭敬敬喊他一聲赫總。

而邁克爾·哈德森從此再未在公司露面。

許遲見縫插針逮着機會拉着赫藺淵去天臺,他狗腿地遞給赫藺淵一支煙,還親自給他點着,“赫總,赫老板,能跟你一起抽煙機會也不多了。”

赫藺淵睨他一眼,“少貧,打工人何必難為打工人。”

許遲:“老板,打工人也是分三六九等。你現在是赫總,而我是小許。”

赫藺淵無奈,裝模作樣配合:“小許,好好幹。”

許遲湊上前去,一臉八卦:“話說,你真的把那批被盜的礦石找回來了?”

從始至終都是李文哲自己做的局,赫藺淵不能透露個中原委,點點頭含糊過去。

“我蠻佩服你,一個人從非洲那種鬼地方撈金,毫發無損,又把連警察都頭疼的玩意兒找回來,我敢說公司上上下下還真的找不出比你還能幹的。這種位置只有像你這樣的人才能做。” 許遲打量着赫藺淵,仿佛想從他臉上找到謎底一般,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個人能耐不小,跟辦公室裏文绉绉的名校精英不同,他判斷赫藺淵一定是個狠人。直覺果然沒錯。

赫藺淵莞爾一笑:“我還沒上任,你已經開始拍馬屁了。”

許遲聳聳肩:“哎不好,我髒了。”

納森路的李家大宅,綠茵茵的大草坪披着夕陽的金邊,草坪邊上的泳池碧波蕩漾,李正德在完成他日常的運動量後鑽出水面。

李文哲雙手拿着幹毛巾,西裝裏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濕,有些不适地貼着後背,但他心甘情願忍受着李正德的懲罰,畢竟他親手做掉了老頭的人,在泳池邊上等一個小時又有什麽要緊。

“爸。”李文哲把幹毛巾遞過去,李正德接過來邊擦邊往泳池旁的藤椅走去。

“公司的物流環節薄弱,你怎麽看?前陣子從老宋家借船,最近又不小心差點丢掉一批礦石。”李正德的語氣跟往常一樣,但李文哲分明能感受到他的不滿。

“爸,您擔心的也正是我憂慮的。前陣子這些事情是對我們物流系統的一個壓測,雖然最後有驚無險,但事實證明我們在物流上面還有很多提升的空間…”

李正德把手上的毛巾遞給李文哲:“以後公司物流的事情由小瑜打理,下周我就安排他去公司。”

李文哲被老頭貿然的安排晃了個措手不及,不過這确實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他搞掉他心腹,他把另一個兒子安插進來,誰也別讓誰好過。

物流是大宗商品貿易的重要環節,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一無是處的弟弟,李文哲着實惱怒,暗暗握緊了拳頭。

“爸,小瑜沒上過一天班,剛進公司就做這麽複雜的崗位會不會……”李文哲面上仍然保持着風度,心裏的怒火已經足夠燎原。

“你還記得我是怎麽教你們學會游泳的嗎?”李正德又從傭人手裏接過水。

李文哲當然記得,他被扔進這個泳池,差點溺死,拼命撲騰才活下來,也學會了怎麽游泳。

哼,也好,李文哲心想,貨運的事情這麽複雜,游手好閑的弟弟以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安排一個正式的歡迎會,順便也讓我見見你新提拔上來的幹将。”

“好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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