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該分分
該分分
“怎麽了?” 李羨瑜壓低聲音問,兩個人還在外面說話,他可不想被人聽了去,也不想被人發現。他一向心細如塵,只一琢磨,就猜測到可能的原因,“外面的女生是你認識的人?”
赫藺淵眉頭微蹙,看向李羨瑜的眼神帶了怨氣和惱怒,李羨瑜心頭一跳,果然猜得沒錯,李仲言這混小子到底招惹了什麽人。
“是我妹妹。”赫藺淵沉聲說。
李羨瑜愣了,這該死的地方太小了,李仲言心心念念的姑娘竟然是赫藺淵的妹妹,這小子在非洲吃喝嫖賭的德行早就被赫藺淵看在眼裏,現在還讓人家姑娘受盡委屈,他要是赫藺淵,也該宰了這混小子不可,他拉住赫藺淵的衣角,“你放心,等會兒我出去就把這小子揍一頓。”
赫藺淵:“最好是。讓那個混小子別招惹我妹妹,否則……” 他握緊拳頭。
片刻後,外面沒了聲響,兩個人才從儲物間鑽了出去,然後默契地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李羨瑜很快就找到李仲言,李仲言朝李羨瑜揮了揮手,“小叔,我正找你。”
李羨瑜扯了扯嘴角,“女朋友呢?”
李仲言耷拉着臉皮,愁眉苦臉地說:“哎,她走了……”
李羨瑜還沒開口追問,藏不住心事的小侄子就開始倒苦水:“我媽太過分了,才第一次見面,就說她家境不好,配不上我,讓她不要癡心妄想。女朋友很生氣,鬧着走了。”
李羨瑜想打消他的念頭:“你媽的要求一直寫在臉上,門不當戶不對的話确實不好辦。”
李仲言仰頭喝了一大口酒,苦悶地說:“我是喜歡她才着急帶來給媽媽看的。”
李羨瑜:“你才幾歲,這麽着急幹嘛?談戀愛就談戀愛,又沒談婚論嫁,見什麽家長。”
李仲言:“哎小叔,我确實着急,我們倆談了好幾個月,除了牽牽手,連嘴還沒親上,這是我談戀愛以來最慢熱的一次了……”
李羨瑜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這混小子還沒糟蹋人女孩子,要是已經上了三壘,赫藺淵這個護妹狂魔可能要連着他一起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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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她們這種乖乖女,不見家長會覺得我不夠重視,不夠真心,所以才帶來的。我也沒想着結婚的事情,可是我媽非得往結婚的事情上想啊,這才哪兒到哪兒呢,怎麽就要門當戶對了。”
李羨瑜在腦海裏飛快地想着怎麽斷掉侄子的心思,李仲言又噼裏啪啦抱怨了一大堆,接着還把難題抛給他:“小叔,如果你喜歡的人一無所有,全家人反對,你會怎麽做?”
李羨瑜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怎麽辦?當然是該分分”
李仲言搖搖頭,似乎頗為失望,“小叔,你竟然這麽現實。”
李羨瑜說:“你知道你爸媽是商業聯姻吧?”
李家和葉家在獅城都頗有名望,兩家的方方面面都是媒體眼中的素材,結婚更是博人眼球的大新聞,值得大寫特寫,李仲言自然也看過不少李家的新聞和八卦。
“強強結合的婚姻,才是我們這種家庭需要的,不管你願不願意,都由不得你。這是你一出生就享受各種特權的必要代價。”
李仲言:“可是……”
李羨瑜點到為止,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轉身離開。至于怎麽打消侄子的念頭,他也有了對策,這家夥三分鐘熱度的樣子,過不了多久就會把赫藺淵的妹妹忘掉。
赫藺淵在游艇上轉了一圈,都沒有妹妹的影子,結束應酬後他便奔回家。
趙明惠正在收拾客廳,看見赫藺淵開門進來,有些意外,“淵兒,怎麽這個點過來了?”
赫藺淵走得急,額頭冒着汗,他穩了穩氣息,笑道:“我來找妹妹,她在家嗎?”
趙明惠指了指院子的方向,低聲說:“嗯,在後院呢,剛從朋友的派對回來,開開心心地去,愁眉苦臉地回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去看看。”
赫藺淵說:“嗯,我正好找她有事兒。”
季嘉瑩坐在後院的秋千上,兩只手耷拉着,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地,帶着秋千悠悠的晃動,她的思緒也被晃蕩到幾個小時前。
面前珠光寶氣的貴婦直白審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把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她感到很不自在,自己好似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良久,或許是自己還算标致的臉蛋和身材通過了考核,貴婦露出半個笑容, “嘉嘉對嗎?之前從未聽仲言說起過,你們是同學?”
季嘉瑩點點頭,她有些緊張地扯了扯自己的粉色裙擺。她成長的環境單純樸素,從未和如此這般咄咄逼人的貴婦相處過。
“父母從事什麽行業呀?或許我們有過接觸呢。”
季嘉瑩和李仲言交往幾個月,長了很多見識。
新加坡是頂級富豪的聚集地,但事實上從前她從未真正接觸過上流社會。她大部分同學都來自工薪階層,鄰居大都跟父母一樣做着小買賣。
李仲言為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那個世界有她從未坐過只在電視雜志或者路邊匆匆瞥過的豪華跑車,有只限會員的高爾夫俱樂部,上千新幣的米其林晚餐以及昂貴的奢侈品。這些在季嘉瑩看來高不可攀的東西卻是李仲言的日常。
因此,當李仲言在一堂經濟學課後走向她,約她一起喝咖啡的時候,她那顆虛榮的少女心止不住地狂跳。
季嘉瑩和李仲言并非一個學校,只是一同選了一節跨校的課程。李仲言大名遠揚,是女生宿舍裏面被讨論最多的高富帥,他不僅相貌好,脾氣也不差,完全沒有有錢人那種趾高氣揚的傲慢姿态,唯一的缺點似乎是女朋友更換速度很快。有女生站出來反駁,戀愛保質期短并不代表花心,社交媒體上從來沒有劈腿的花邊新聞。這麽一說,大家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許多。
他們兩個人雖然選了同一堂課,但是交集并不多,有錢的學生和普通的學生泾渭分明,大家玩不到一塊兒。但季嘉瑩出于好奇,平日多少也會留意到李仲言,印象中這個人穿衣打扮時髦新潮,腕表更是價值連城。
在李仲言開口約她喝咖啡之前,兩個人并未說過一句話,因此季嘉瑩除了心裏的些許悸動,還有疑惑,她忍不住問道:“找我有事?”
李仲言露出一個俘獲很多人心的陽光笑容,說:“嗯,這堂課的小組作業是關于東亞經濟發展的,聽說你也是新加坡人,想邀請你一起完成。”
這個班級裏亞洲學生不少,卻只單邀她,用意明顯,季嘉瑩點點頭答應了。
每個女生心裏都有一個童話故事,他的白馬王子風度翩翩,撥開人群,只為她獻上玫瑰花。
不過季嘉瑩比一般女生要更清醒矜持一些,雖然她沒有頂好的家世,但從小到大追他的優秀男生不少,更何況她那萬裏挑一的哥哥赫藺淵每天和她在一起,有這麽一個參照物在眼前,她對帥氣的男人早就見怪不怪,眼光自然比普通女生高出許多。
但有一點李仲言是突出的,那就是他慣會說甜言蜜語,哄女生手段了得,季嘉瑩沒遇見過這樣的男生,因此多多少少被迷惑住了。
“父母從事什麽行業?” 季嘉瑩被問到這個問題,一時間有些難以啓齒。雖說職業不分貴賤,但是相較父母是教授、醫生、律師等光鮮職業的同學,她多少有些自卑。每次同學問她,她也總是避重就輕,說父母是做生意的。這時同學總是誤認為她家是開公司做大生意的,還總要羨慕她一番。李仲言倒是從未問過她這個問題,或許在大少爺眼裏,上名牌大學的學生家境多少都不俗吧。
面對貴婦的問題,她更加發難了,因為她知道對方的期待是什麽,她希望自己的父母也是來自哪個豪門,至少也得是個書香世家,才能配得上她兒子,才配得上來這艘奢華的游艇。
季嘉瑩覺得對方的目光像針一般尖銳,一下子戳破她莫名的虛榮心,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父母是做餐飲的。”
“餐飲?我認識的很多太太都來自餐飲界,父母主理哪個品牌呀?”
季嘉瑩勉強一笑,“我爸媽在唐人街食閣裏有個小店鋪,不是什麽品牌。”
貴婦驟然放大的瞳孔讓季嘉瑩有一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感,但随即而來的是她臉上毫不遮掩的嫌惡,她扭過頭瞪了李仲言一眼,“言言,你結交的都是什麽朋友,亂七八糟的人也帶上船?”
李仲言聽出葉柏黎語氣中的嫌棄,他想開口阻攔,以免更難聽的話說出來,但在母親面前,他也只能無力地說一句:“媽……” 祈求母親能停下這番直接又傷人的話語。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好好的書不念,偏偏想着麻雀變鳳凰的事情。言言,媽媽跟你說了,一定要找門當戶對的孩子做朋友,你……太讓媽媽失望了。”
季嘉瑩想說自己并沒有看上李仲言的財富,還沒開口辯解,眼淚已經不争氣的在眼眶打轉,她騰地站起來,想找個地洞鑽下去,或者她應該跳下海才對。
赫藺淵看見季嘉瑩心不在焉地晃着秋千,走過去在邊上的秋千坐下來,然後遞給妹妹一顆蘋果,“有心事?”
“沒有。”季嘉瑩接過蘋果,飛快地扭過頭去。
赫藺淵揉了揉季嘉瑩的頭發,然後咬了一口自己的蘋果,“真甜,你不吃啊?”
季嘉瑩這才跟着也咬了一口。
兄妹倆晃着秋千,慢慢吃完了各自的蘋果。
不遠處有個垃圾桶,赫藺淵輕輕一抛,果核穩穩落入垃圾桶,季嘉瑩也跟着輕輕一抛,果核卻不争氣地在垃圾桶邊上掉了下來。
兄妹倆相視一笑。
良久,季嘉瑩問赫藺淵:“哥,你有羨慕過別人嗎?”
她的眼睛隐隐還泛着淚痕,赫藺淵想到李仲言,心想非得揍他一頓不可,“羨慕什麽?”
“比如那些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一出生就擁有我們窮盡一生也得不到的財富和地位。”
赫藺淵搖搖頭,“不羨慕。”
季嘉瑩瞪大眼睛:“真心話?”
赫藺淵點點頭,“嗯,真心的。”
季嘉瑩撇撇嘴,“怪不得玉佛寺的老和尚說你有佛緣,你真的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哦。”
赫藺淵笑了笑:“你知道嗎,每個人在世間都有一個使命。有些人要做英雄拯救世界,有些人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
季嘉瑩咀嚼着哥哥說的話,“那哥哥你找到自己的使命了嗎?”
赫藺淵又摸了摸季嘉瑩的腦袋,“當然。”
“是什麽?”季嘉瑩急切地追問。
“肯定不是羨慕別人。”
“哼。”
“哥哥希望你找到自己的使命,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羨慕別人身上。”
季嘉瑩低頭,輕輕“嗯”了一聲,“哥哥,我再問個問題。假如你愛上一個灰姑娘,但現實卻需要你跟白雪公主結婚,你會怎麽做?”
赫藺淵哈哈哈大笑起來,“這麽難的問題?你還不如問,老媽和老婆掉水裏,我該救哪一個?”
季嘉瑩眨眨眼,“你會救哪個?”
赫藺淵站起來:“當然是一起救。”
季嘉瑩舉一反三,“所以灰姑娘和白雪公主你都要?”
赫藺淵皺皺眉,“你這都什麽邏輯。”
季嘉瑩不滿地嘀咕:“果然男人都是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