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張黑卡
一張黑卡
夜幕降臨的聖城人流攢動，古老的城牆上亮起昏黃的壁燈，整個城市宛如一幅流動的古典油畫。
城裏頭不僅旅館爆滿，餐館也座無虛席，兩個人又是晃蕩了好久才在一個路邊攤位上看到即将離席的客人，于是見縫插針地坐了過去。
食物算不上美味，但饑腸辘辘的人計較不了那麽多，他們一人點了一份主食套餐，大快朵頤，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很快盤子就底了，李羨瑜拿着餐巾，自嘲地說：“我竟然連最讨厭的胡蘿蔔都吃光了。”
赫藺淵說：“你知道胡蘿蔔在這裏賣多少錢嗎？”
李羨瑜出門消費基本不看價格，他确實沒注意，只是支着手看他，“你帶錢了就行。”
赫藺淵摸出口袋裏的錢夾，遞給李羨瑜，“希望能付得起這頓晚餐。”
錢夾很簡單，裏面夾着兩張現金，還有幾張卡，李羨瑜抽出那兩張現金，感慨道：“看來即便是胡蘿蔔，也是吃了這頓，沒有下頓。”
等位的人不少，他們吃完也不便久坐，于是招手買單。
服務生報出晚餐價格，令兩個人都尴尬起來，因為李羨瑜手裏那兩張現金，還不夠晚餐的一半，李羨瑜問赫藺淵：“你也沒看價格？”
赫藺淵低估了這家不起眼小店的價格，他轉頭看了一圈，發現來這裏吃飯的人衣着和裝飾價格不菲，這些人看上去家底不錯，估計也只有在節日才會在聖地的路邊餐館屈尊用餐，而餐館也很會坐地起價，趁火打劫。
赫藺淵只好問：“刷卡可以嗎？”
服務員說：“普通的卡一般行不通，不過您不妨試一下。”
赫藺淵翻了翻錢夾，拿出兩張國際銀行卡，服務生抱歉地搖搖頭，“刷不出來。”
最後他猶豫了一下，從錢夾最深處掏出一張黑卡，李羨瑜眼尖，一眼就瞧出這張神通廣大的黑卡，心想赫藺淵倒是蠻低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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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欣喜地說：“成功了，您的賬單已結清。”
赫藺淵呼了口氣，可是他發現李羨瑜的眼神卻不大對勁了，他用力拽了拽，“走吧，不然邊上的人要趕我們了。”
李羨瑜被拉着往前走，卻像失語了一般一句話也沒說，赫藺淵愈發覺得奇怪，“阿羨，發生了什麽？”
在赫藺淵成功付款的同時，李羨瑜的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收到這條短信。
這是一條付款短信，顯示此時此刻在麥城消費的金額，就是他們那頓晚餐的價格。
李羨瑜回過神，問他：“你怎麽會有那張黑卡？”
赫藺淵又從錢夾裏拿出來，“你就因為這個失神？這張卡真有那麽神通廣大嗎？”
“嗯，這張卡全球限量發行，不限額度，任何地方都可以使用。”
“你也有？”
“嗯，我也有。”
“就在你手上。”
這下輪到赫藺淵失神了，他睜圓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難道說…你就是…那個小男孩？”
因為小時候喪父的經歷太過痛苦，赫藺淵選擇把記憶塵封，鮮少主動回憶十來歲的事情，這張小時候得來的黑卡也一直放在錢夾最深處，若非必要，他不會去觸碰。
赫藺淵記得那會兒父親去世，瑞恩帶了他兩個月後不得不丢下他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個任務，他被要求搬去跟季安成一家住在一起，但最開始的時候他因為想爸爸，想自己的家，還是會時不時地回家住。他獨自上下學，傍晚便去海灘邊游泳、浮潛和跑步。
仇恨的怒火深入骨髓，他每天都用恨意驅使自己在海邊煉身體，并發誓一定要親自為父親報仇。
有一天暮色将晚，他劃着小船從遠處的海面回來，在波瀾不驚的橙黃色海面上看到一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孩子抓着救生圈漂浮。
這個救生圈在海面上起起伏伏，但就是在原地紋絲不動。
“喂！” 赫藺淵覺得有些不對勁，便大聲朝那個孩子叫喊。
果然得不到任何回應，他心裏大叫不妙，立馬跳進大海，奮力朝那個救生圈劃過去，那個趴在救生圈上的小孩嘴唇凍得發紫，氣若游絲。
于是他把小孩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帶着他游回自己的小船。
上岸後，他為他做人工呼吸，費了好大的力氣後，那個小孩終于虛弱地睜開眼睛。
他松了口氣，“啊，你終于醒了，還好吧？”
小孩睜着烏黑的眼睛，“我還活着？”
赫藺淵笑起來，“當然啦，不然你怎麽可以說話。”
“是你救了我？”
“嗯，你怎麽一個人浮在海面上？你爸媽呢？”
小孩兒不說話了。
“你告訴我該聯系誰，我讓他們來接你？或者你告訴我地址，我把你送回家？”
小孩兒還是不說話。
赫藺淵嘆口氣：“那我帶你去找警察叔叔。” 說完他拖着小孩兒站起來。
小孩兒抓着他的手，搖搖頭，“不找警察。”
“那你告訴我地址，我送你回家？”
小孩兒還是搖搖頭，怯懦地說：“我沒有家。”
赫藺淵拿着小孩沒辦法，有些着急，又問：“那你是怎麽飄在海上的？”
這下他又不說話了。
眼看太陽已經沉入海面，天色漸晚，赫藺淵做了大量運動急需補充食物，況且他還要回家趕作業，這小孩又什麽也不肯說，他一時很有些左右為難。
“那你願不願意先跟我回家？吃完飯我再送你回去？”
小孩兒躊躇着點點頭，于是赫藺淵牽起他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從小自理能力就很強，不到半小時就變出三菜一湯，還有一盤很大的炒米粉做主食，轉頭看見小孩兒望眼欲滴的眼神他忍不住笑了。
“是不是很餓？”
小孩兒用力點點頭，赫藺淵摸摸後腦勺，“你怎麽就不愛說話。”
“吃吧。” 赫藺淵把餐具遞給他。
雖然餓壞了，但是小孩兒吃得不緩不急，斯文優雅，一看就是有教養的家庭出生的，他的父母知道他走丢該有多着急，可是這位小朋友怎麽就不着急找爸媽呢，難道是離家出走？赫藺淵一邊嚼着米粉，一邊打量着對面的小朋友。
“哥哥，我吃飽了。” 小朋友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地坐好。
赫藺淵剛才只顧着打量小朋友，吃得心不在焉，這下狼吞虎咽把桌上剩下的菜都一掃而光，他正在長身體，運動負荷又重，食量比普通小孩子要大很多。
對面的小孩兒看他一頓風卷雲殘，微微翹起唇角。
赫藺淵收拾完碗筷，走回餐桌，“吃飽了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裏？”
小孩兒這下又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那我送你去警局，你消失那麽久，家裏人會着急的。”
小孩兒眨着眼睛，眼淚在眼眶裏打滾，馬上就要落下來：“哥哥你不要報警，我沒有家人。我自己會走的，謝謝你的晚餐。” 說完，他果然跳下餐桌，朝赫藺淵鞠躬感謝，推門就要離開。
赫藺淵大步邁過去，拉住他的手，“你一個人要去哪裏？” 他明明不該管閑事的，可是他實在放心不下。
“我有地方去的。”
“是哪裏？”
小孩兒沒回答，只顧着推開門往外走。
赫藺淵無奈松開手，慢吞吞跟在小孩兒屁股後面，小孩兒走過一個路口，拐彎進了一個公園，然後坐在公園的秋千上慢悠悠晃蕩起來，絲毫沒有再要去別的地方的樣子。
赫藺淵就坐在附近的石凳上看着他，過了兩個小時，這小屁孩還是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他看了看表，走過去牽起他的手，“走吧，跟我回家。”
小孩兒負氣似地甩開他的手，“不麻煩哥哥。”
赫藺淵捏了捏他的臉，“脾氣倒是不小。” 說完，他一把抱起秋千上的小孩兒。
這天夜裏的月亮又大又圓，似乎踮起腳就能摸到，天空繁星點點，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小小的李羨瑜偎依在赫藺淵的肩膀上，一時忘卻了白天的恐懼。
李羨瑜在赫藺淵的家裏住了一周，有一天傍晚赫藺淵提着一袋子菜回家準備給這個無所事事的小朋友做晚飯，卻發現家裏沒了他的身影。
小朋友不告而別，只在餐桌上留了紙條和一張黑卡。
赫藺淵看着桌上的那張紙條，失落了好幾天，最後他把紙條收進了一本書裏。
李羨瑜一把抱住了赫藺淵，像小時候一樣靠在他的肩頭，“哥哥。”
這一身“哥哥”叫得赫藺淵心頭又軟又麻，他伸出手，把李羨瑜牢牢圈在自己的懷裏。
兩個人在街角相擁了很久，赫藺淵問，你當時為什麽會飄在海上？
“因為李文哲。”
李文哲借着派對的名義帶着李羨瑜上船，又故意找人把他推了下去，僞裝成失足落水的模樣，經過那一次意外，李羨瑜對游艇産生了一種恐懼心理，登船前必須吃藥才可以緩解。
怪不得上次在馬來那艘船上臉色那麽差，赫藺淵心疼地又用力抱緊了他。
以後我一直一直保護你，赫藺淵聽到自己心裏冒出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