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克制與試探

第18章 克制與試探

那肯定不是夢。

在海邊的時候我想了很久,反複确定那絕對不是我的錯覺。

只是楊舟克制地停下了,而我也克制地沒有去拆穿他。

我像是面對了一個超出了認知範圍的巨大難題,很少見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去做。而且這一次,我竟意外地不想告訴舒悅。我很少有不對她說的事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唯獨這一次,我不想說。

夏天裏,這件事變成了我真正的秘密,是無法和任何人交換的秘密。

楊舟會是gay嗎?

完全看不出來,他好像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不,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是什麽。

他想要什麽?難不成他會有點喜……

“謝然。”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偏過頭,看見舒悅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眼裏露出一種擔憂的神色。

“你站在這裏發呆半天了,我叫你怎麽沒聽見啊,你一直看着海。”她說。

我頭有些痛,伸出手捏了捏太陽穴,笑了笑:“沒事,走吧。”

舒悅說:“你再不清醒,我都以為海裏有什麽海妖把你魂勾走了。”

我說:“也許,電影裏面不經常有這種傳說嗎?引誘船員的……塞壬。”

“塞壬有時候也會變成美人魚吧。”舒悅突然對這個話題有了興趣。

“嗯。”我敷衍地點了點頭。

看完日出後我們回酒店吃了早飯,然後又回去補覺。結果就是,我完全睡不着。

楊舟幾乎沾床就睡,我幹脆側過身,趁他睡着的時候仔細觀察他。他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微微偏着頭,表情像個小孩子,不打呼,很安靜。

我伸出了手,隔空遵循着他早上的動作,也試圖“觸碰”他。

我發現他變得有些陌生。

仿佛一時之間有很多我沒注意過的細節都浮現了出來。

比如,他右邊眉尾的地方有一顆小痣,只不過太靠近眉毛了一般看不出來。

比如,他頭發長得特別快,睫毛也很濃密。

比如,他睡沉了,無意識的時候好像總是握着拳頭。

不會夢裏還跟人單挑吧?

我在楊舟不知道的時候觀察了他很久,直到舒悅和張塵涵睡飽了起來,過來敲我們的房門。楊舟的手抽動了一下,然後翻了個身,他被吵醒了。我還盯着他看,楊舟睡眼朦胧,和我來了個對視。

過了幾秒,他像是被驚了一跳,本能地往後翻了翻,結果卻動作過猛,一下子給翻掉下床了。

“啊——”楊舟發出了慘烈的叫聲。

敲門聲也戛然而止。

我在床上盤腿坐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繼續看了他一眼,然後什麽也沒說,先走過去給舒悅和張塵涵開門。

“謝然!”舒悅伸長了脖子,一副八卦的樣子,“剛剛誰在慘叫?小楊嗎?我靠——小楊!你怎麽睡在地上。”

舒悅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張塵涵,楊舟從地上爬了起來,連忙小聲說着“沒事沒事”。舒悅問,不會是謝然在欺負你吧?我說,你別血口噴人。楊舟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趕忙搖頭,說不是,我自己睡掉下來了。

他們最後臨走前還不忘嘲笑了一下我和楊舟的“枕頭三八線”。

看日出只是這趟旅行的一個開始。到了白天,我們才真正地好好看清楚這座海濱城市。昨晚我覺得這裏跟我家那邊好像沒什麽差別,但現在看,又覺得不一樣了。

聲音不一樣,我再也聽不到熟悉的方言。味道不一樣,這裏種的樹木裏有一種神奇的味道。心情也不一樣,看什麽都是新的,看什麽都好玩兒。

我們去爬山了。

那是一座很小的山,靠着海。山上什麽也沒有,人也很少,只有幾個似是而非的陳列館,裏面放着一些明清時期留下來的老物件供人參觀,我掃了兩眼就感覺無聊,但是楊舟卻看得很仔細,一直湊到很近的地方去看。

“有那麽好看嗎?”我也彎着腰,低頭又看了兩眼。

“嗯。”楊舟悄悄地往旁邊挪了挪。

“哪裏好看?”我問。

楊舟看得目不轉睛,說道:“痕跡好看。你看這把鎖的樣式,它的磨損……還有這個碗的邊緣,它底部的花紋,都是痕跡。有人在很多年前擁有過它們,他們消失了,但是痕跡卻留了下來。”

我有些訝異地看了一眼他,然後摸了一把他的頭,說:“我就說你該去上學。”

“哎我頭發都被你弄亂了。”他終于笑了起來。

我說:“沒想到你還有偶像包袱啊,對不住。”

一轉眼,原來這陳列館裏只剩下了我和楊舟兩個人,舒悅和張塵涵早就走馬觀花看了一圈出去拍照了。我和楊舟走出去,舒悅正躲在樹蔭下乘涼。

“還玩嗎?”張塵涵問我們。

我指了指山的另一個方向,說:“那邊還沒去。”

舒悅熱得直喘氣,面露難色地擺擺手:“你們先去吧,我就在這坐會兒,你們等會兒再來找我。”

她這個續航,有夠堪憂啊。

我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張塵涵,他毫不猶豫地說:“我跟你們走。”

“你別亂跑。”我最後囑咐了舒悅一句。

我們三個男的甩開了步子走,幾乎沒過幾分鐘就翻到山的另一邊了,我站在頂點,毫不意外地發現這裏也什麽都沒有,除了視野高一點,可以看到更遠一點的海。

“那邊,那個有個亭子,去看看。”我說。

楊舟和張塵涵跟在我的後面閑聊。

我一口氣沖到了山下,然後擡頭看向他們,大聲問:“你們聊什麽呢?是不是在說我?”

張塵涵對我笑了起來,他伸出手勾住了楊舟的脖子。奇怪,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倆關系這麽好了?不對,我為什麽要這麽在意?

楊舟走到我面前,笑着說:“我們說,我們都覺得你跟舒悅很像。舒悅也是見了什麽地方都覺得好玩兒,只不過她戰鬥力太弱了,這會兒累了走不動,但你是加強版的,活力充沛。”

我聽了後也笑了起來。

狗屁的活力充沛。

我他媽現在快困死了。

你們都補覺了,除了我,也不知道要怪誰。

我什麽都沒說,又一路走到半山的那個亭子那裏,亭子裏面有一個人在吹笛子,他面朝着大海,聽見了我的腳步也沒有停止。

這裏更靠近海了,幾乎是在伸手便可觸摸的地方。我坐在亭子裏的石凳上,低着頭去看腳下嶙峋的礁石。亭子旁邊有一道窄窄的石階,有意思的是上面雖然寫着“禁止入內”,可卻一直通到了最下邊兒的石頭上。

吹笛子的大叔仍舊對着大海,對我的到來充耳不聞。

楊舟和張塵涵也趕來了,他們兩個比我還直接,直接站到大叔的面前看他吹笛子。

大叔還是當做看不見。

我對楊舟使了個眼色,他立刻笑着跑了過來,我壓低聲音說:“別打擾人家行嗎?”

楊舟一臉震驚,說:“你怎麽不說張塵涵啊。”

張塵涵也不搗亂了,走過來感慨地說:“這就是境界,看看。”

“走吧。”我說。

我們又原路返回。

這回楊舟和張塵涵走在我前面,我落後了些許。

我一擡頭總是能看見楊舟,他換掉了以前常穿的那件白色T恤,穿了一件黑色的,下面是一條水洗藍的牛仔褲。腳上的那雙運動鞋倒是一直在穿,走過了很多地方,甚至後跟處和側邊都有些磨爛了。

節省啊。我在心裏嘆了口氣。不愧是離家出走好幾個月,目前只掙八百塊的神秘青年。

“哎,謝然。”楊舟忽然回過頭,“這路不好走,我拉你一把。”

他朝我伸出手,這動作實在太自然了,我的身體在腦袋反應過來前已經做出了選擇。楊舟一下子握住我的右手,微微用力,把我給拉了上去。

我有些迷茫。

這路不挺好走的嗎?

他卻已經放開了我的手。

“我靠。”張塵涵不知道看見了什麽,突然加快了腳步。

我和楊舟也趕緊跟上,才看到舒悅旁邊坐了個陌生人,是個短頭發的姑娘,兩人不知道怎麽聊了起來,打得火熱。

“張塵涵,你靠什麽?”我眯起眼睛問道。

張塵涵用手摸了下鼻子,說:“沒事。”

什麽沒事。

我猜這四眼仔剛剛沒看清,以為舒悅旁邊坐了個男生吧。

有些時候直覺是挺好用的,不光是女人的直覺,男人的直覺也挺準。

我覺得張塵涵可能跟舒悅出來玩幾天,對她又有點心動。兩人其實是談過幾天的,雖然這感情在舒悅那邊早就無影無蹤,但我一直沒想過張塵涵是怎麽想的。

現在這種情況,他大概要自作自受。

舒悅看見我們回來了,大力地揮着手,那個短發姑娘看了我們一眼倒是很羞澀,沒怎麽說話就走了。

“那邊好玩兒嗎?”舒悅問我。

我說:“海,有一個亭子,裏面有個大叔在吹笛子,其他的沒了。”

舒悅聽了我這種平淡如水的描述,也不遺憾了,說:“那我們去吃飯吧!明天我還想去另一個島玩兒!”

這一天結束後,我們又回到昨天的那條街去吃飯。

到了這個點,我已經有十幾個小時是醒着的狀态了。一吃完飯,那上湧的困意讓我幾乎沒法睜開眼。舒悅還有喝酒的計劃,我說我不去了,想回去睡覺,讓他們三人先去。楊舟說,那我跟你一起回去,不然我沒房卡進不去。我說行。

“哦,對了。”臨走前我想起了什麽,很認真地對張塵涵說,“張塵涵,答應我你這次別喝長島冰茶了,好嗎?”

“好……”張塵涵又露出那種吃了苦瓜似的表情。

舒悅哈哈大笑。

我和楊舟變成了單獨相處。奇怪的是,這一天下來,只有現在我是一句話都不想說。

“你洗澡嗎?”楊舟問我。

我揉了揉眼睛,說:“不洗了,我先睡會兒,別吵。”

“哎。”楊舟有點兒欲言又止。

“什麽事……等會兒再說。”我迷迷糊糊地說,“我真的不行了。”

我睡着了。

純屬是在外面玩累的。

一覺大概睡到淩晨兩三點,我這仿佛灌了水泥的腦袋才慢慢清醒過來。

我睜開眼,看見了熟悉的枕頭一角,“三八線”在我睡着的時候又被建好了。我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手搭在橫亘在我和楊舟之間的枕頭上。

過了一會兒,另一邊的楊舟卻毫無預料地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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