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沈蓉回到家, 突然發現院子裏多了一條狗,是一只雄壯的德國黑背。

一人一狗對立望着,沈聿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轉身, 微挑了下眉, 問:“喜歡狗嗎?”

沈蓉停好自行車,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搖頭。

狗狗看到有新人來, 頭也轉了個向,盯着沈蓉的方向, 一動不動地瞧。

沈聿瞥了一眼,說道:“它好像挺喜歡你的。”

沈蓉:“……”

沈蓉瞬間瞪大了眼,你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剛想逃進屋的人, 聽到身後的人又說:“敘誠要把它放在這裏寄養幾天,既然你不喜歡,那我還回去吧。”

沈蓉拒絕的心,瞬間被沈聿的大招瓦解。

這次敘誠轉學,是一個人回來的。

敘家三代皆是軍人,敘伯伯早年被派任去外省, 舉家搬遷了過去。

敘誠生在軍區大院裏, 從小受得是軍事教育,別說一個人回來,就是把他扔到叢林裏過上幾天, 都沒什麽問題。

只是, 敘家在舒城留下的公寓空置多年, 他開學後才轉過來,屋子還未來得及收拾打掃, 所以暫且住校過渡一段時間。

沈聿單手插着褲子口袋,立刻吩咐:“狗糧和它的玩具都在客廳,還有它叫福星。”

沈蓉見她哥一副交代完,就要跑路的樣子,立刻問:“它咬人嗎?”

淩玿:“不惹它,就不咬你。”

沈蓉:“……”

沈蓉吸了一口氣,才勉強穩住想揍她哥的沖動,問:“怎麽樣才算不惹它?”

“尊重它。”

沈蓉不怕狗,但關鍵是,她從沒養過寵物。

為了“尊重”它,沈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又怕它亂啃家裏的東西。

一晚上,它走到哪,她跟到哪兒,就在後面盯着它。

等晚上沈聿從實驗室回來接班,她覺得自己像是跑了場五千米,整個人累癱了。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沈蓉被它扒門的聲音鬧醒,掙紮着起來。

門才開了一條縫,福星就闖了進來,蹲坐下來沖着她搖尾巴。

它大概以為,昨天沈蓉陪它在客廳跑了一整晚,是在和它培養感情,這會一人一狗,已經可以算是好朋友了。

沈蓉嘆氣,這條狗也不太矜持了。

她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剛想回去睡回籠覺,福星突然上前咬住了她的褲腿,拉扯着她要往門外的方向走。

沈蓉拒絕,剛想把它趕到沈聿房門口,轉念想起來,這條狗其實姓敘。

最後,她還是強忍着困意,匆匆換了睡衣,到客廳翻出牽引繩給它套上出了門。

深秋的清晨,已有些寒意,沈蓉換了件連帽衫,有風,脖子有些涼。

她幹脆将帽子戴在頭上,一手插在衣服前的口袋裏,一手牽着狗繩,福星歡快地在小區裏蹦跶。

沈蓉眯着眼,被它帶着跑到懷疑人生。

被突如其來求包養的福星這麽一折騰,沈蓉的作息全亂了。

連着幾天上課都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沈蓉心裏既高興又不高興。

這種情緒太複雜了,表現在臉上就直接顯得整個人很喪,加上兩個那麽大的黑眼圈,江暖抱着書包挪過去,小心翼翼地問:“蓉蓉,你失戀啦?”

沈蓉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抱着書包,轉過頭茫然地“啊”了一聲,江暖繼續心疼地說:“你看你這兩天眼睛都是腫的,哭的?”

沈蓉沒戀可失,不過倒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福星來的第一天,大概不适應環境,就在餐廳的桌腳旁,随地大小便了。

據說狗狗第一次大小便的地方,會被認定為那就是它的廁所。

沈聿有點小潔癖,當時就炸毛了。

随後幾天,沈蓉都是定着鬧鐘起來,給福星上廁所的地方鋪報紙養習慣,第二天再一大早起來陪它散步。

十幾歲的小姑娘啊,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墜入了深淵。

她抱着書包神游般地走向車棚,江暖還在身後一路追着問,不去操場練習舉牌了嗎?

她也恍若未聞。

一路走在前面的沈蓉突然停了下來,江暖沒注意,差點就撞上了上去。

江暖正想問怎麽了,突然看見前面車棚裏,淩玿坐在一輛車的後座上,低着頭,似乎正在打游戲。

稀奇的是,他身前還站着一個人,一個女生,手裏捧着只粉色的盒子,專注地看着他。

江暖眨眨眼,一瞬間恍悟,她們這是撞上現場告白了啊。

沈蓉只是頓了一下,又擡腳往前走,淩玿似乎聽到了腳步聲,終于肯擡頭。

淩玿見到是沈蓉,立刻起身收了游戲機,那個女生也跟着轉身看過來。

沈蓉将書包扔在車籃裏,又俯身開鎖,再站直身體時,那個女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女生一臉驚喜又羞澀的模樣,開口道:“你是二班的沈蓉吧?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個轉交給淩玿?”

說完,她還将手裏捧着的盒子擡了擡。

淩玿聞言,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

他剛剛已經明确地拒絕了,結果女生就是不肯走,杵在這兒看他。

他打了多久的游戲,她就在邊上站了多久。

車棚是公共場所,他不好趕人家走,可又不想挪地方等沈蓉,幹脆就直接當她是空氣。

沈蓉無語,瞥了眼那只,不知裝了巧克力還是情書的盒子,扯了扯嘴角道:“他不就在那邊?你是沒手還是沒腳?”

瞬間,女生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沈蓉沒空看她的臉色,她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莫名其妙的人越來越多,真當她是免費郵差啊?

轉念想着這些,她将自己的車推了出來,轉身就走。

淩玿騎着自行車剛拐進小區,就見一個身影,蹑手蹑腳地朝院子的圍欄走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準備爬上去。

淩玿看清人影是誰後,急忙停了車下來,大步走過去,喊了句:“你幹嗎呢?”

沈蓉吓得差點從半人高的圍欄上掉下來,立刻轉頭,食指放在唇邊:“噓!”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福星聽到動靜,立刻從自己的窩裏蹿了出來,前腿往圍欄上一搭,氣勢洶洶地連着叫了好幾聲。

淩玿猛地往後一退:“哪裏來這麽大的東西?”

語氣和措辭都不是很友善,福星感受到了,換來它更兇猛地吼叫。

淩玿瞪了它一眼,立刻上前伸手攬住沈蓉的肩膀:“你下來。”

結果,沈蓉往院子外的方向就要跳,淩玿忙地将她往懷裏一扯,說道:“……往這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淩玿幹脆直接将人抱了下來。

沈家的房子是聯排的邊戶,院子圍欄旁還有一圈花圃和綠植,腳落地走出來,沈蓉低頭蹭掉鞋子上沾到的泥。

淩玿看着她,在一旁笑道:“你回家怎麽跟做賊似的?”

沈蓉擡頭,氣得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他剛剛那麽一吼,她早就順利隐身回家補眠去了。

福星的前腿還搭着圍欄,警惕地盯着淩玿,沈蓉突然問:“淩玿,你喜歡狗嗎?”

“不喜歡。”

沈蓉轉了轉眼珠子,笑道:“不用你喜歡,你幫我牽着它,在小區裏走幾圈就行。”

沈蓉怕他不同意,又加了句,“放心吧,它不咬人。”

剛說完,福星特別配合,又朝淩玿吼了幾嗓子,像是在說,沒錯,不咬你,我就吼吼。

淩玿轉頭,這才注意到沈家院子裏,不知何時搭建了一個狗窩,疑惑道:“你什麽時候養的狗?”

敘字剛到嘴邊,沈蓉轉念一想,又咽了下去,才說:“是我哥朋友的,在我家寄養幾天。”

淩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哥還有朋友?”

沈聿的朋友确實不多,從小玩得好的,除了付希安以外,也就剩敘誠了。

沈蓉怕他多問,反應過來這狗姓敘,她的補眠覺就泡湯了,立刻兇道:“你去不去呀?”

遛狗的事就這麽順利的外包出去了,沈蓉回到家安安心心準備補眠。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一秒入睡,可事實上,她在床上翻騰了十分鐘還是毫無睡意。

沒多久,窗外隐約傳來福星的叫聲,沈蓉把頭埋在枕頭裏,假裝聽不到。

她想起,小時候第一次去敘家,那會也有一條這樣的黑背。

她站在大院門口,盯着那條黑乎乎的大狗一動都不敢動。

雖然事實上,它很友好,不認生,也不咬人,福星師出同門,沈蓉相信,它應該也被訓得很好。

福星确實不咬人,只是蹲坐在地上,吐着舌頭盯着淩玿,不走也不讓他進門。

沈蓉要靠爬過去的圍欄,淩玿踮個腳就能坐上去,拿出游戲機低着頭打起來。

一局結束,他擡眼一瞪,福星就吼一聲,節奏配合的還挺好。

也就十來分鐘,福星突然站起來,吼叫着朝院門外奔去。

淩玿心裏一驚,怕它跑丢了,立刻跳下來想要追上去,剛轉身就看見了來人。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福星跑到那人的身邊,圍着他打轉,敘誠即刻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随後起身,問:“你好,蓉蓉在嗎?”

淩玿瞅了眼他手裏的東西,某個牌子的狗糧,随即心裏了然,這條狗姓敘,臉色就不自覺地甩了出來,回:“不在。”

男人之間的敵意,不用多說什麽,只一個眼神就能了然。

但對于敘誠來講,不管是沈蓉還是淩玿,都是小孩子,他并不會計較。

敘誠笑笑,沒再說話,徑直走向院內福星的新家,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旁邊,又蹲下身和跟過來的福星低聲聊了幾句。

敘誠是請了晚自習的假出來的,主要是來看下福星調不調皮,順帶送些狗糧,不宜久留。

走的時候,敘誠朝淩玿致謝:“謝謝你替我照看福星。”

淩玿呵了一聲,回:“我是在替沈蓉看家。”

剛說完,就意識到不對,看家不就是狗幹的事嗎?

他剛才罵了自己???

嫉妒使他腦子短路!

敘誠沒笑,也不知是忍着,還是假裝沒聽懂。

倒是淩玿被自己給氣着了,特別想把敘誠拽回來,再約一架。

敘誠剛走,沈家的大門突然從裏面打開,沈蓉三步并兩步地跑出來,問:“敘誠哥哥來了嗎?”

淩玿扯了扯嘴角,走到狗窩旁将那袋糧食拎到屋裏,再出來時,臉上已經面無表情,徑直走向院門外,最後才扔了一句:“沒來。”

第二日傍晚,沈蓉才進門就聽到院裏福星的叫聲,她放下書包走出去,就見淩玿站在院門口,朝她招手。

沈蓉走過去先安撫了一下福星,它這才停止語言攻擊,她問:“你怎麽來了?有事嗎?”

淩玿微微擡手:“你照顧一下我的貓。”

沈蓉一愣,這才注意到,他手裏抱着一只白色的小貓。

沈蓉立刻擺出拒絕的态度:“為什麽?”

她這兒又不是托兒所!

怎麽什麽東西都塞過來要她照顧?

她像是特別會照顧這種貓貓狗狗的人嗎?

淩玿側身,将小貓的右前爪給沈蓉看:“它受傷了,你不是會包紮嗎?”

沈蓉無語:“……我又不是獸醫。”

“你有沒有愛心啊?快點,它疼着呢。”說完淩玿徑直走向屋裏。

消毒藥水、紗布,這些家庭醫藥箱裏确實備得很足。

只不過等她檢查完小貓的傷勢後,發現自己根本無從下手。

簡單來說,她的醫術,頂多是幫忙擦個消毒棉花,然後再裹幾層紗布完事。

可現在,小貓的右前爪,不知是被打的還是被什麽東西碾過,有些血肉模糊。

它縮在淩玿懷裏,嗚咽嗚咽地叫着。

沈蓉拿着棉花棒球,有一點點心疼,提議道:“要不還是帶它去醫院吧?”

淩玿想了想也行,“嗯”了一下表示同意,反正附近就有一家寵物醫院。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淩玿看了眼跟出來的福星,說:“別帶它了。”

“為什麽?”

淩玿一臉嫌棄:“你看它流口水的樣子,萬一趁我不注意吃了我的貓怎麽辦?”

沈蓉白了他一眼,關門,你的貓沒比老鼠大多少,都不夠塞牙縫的,誰稀罕啊。

倆人很快到了寵物醫院,醫生是個年輕小夥子,動作很利落,很快清理了傷口。

右前爪是輕微骨折,應該是被自行車輪胎碾了一下,用木板固定了右前腿,包紮。

回去的路上,沈蓉才想起來問:“你哪裏找到它的?”

這小東西一看就是流浪貓,身上髒不拉幾的,追更婆婆文柔文來企餓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可那對眼睛竟然是寶藍色的,即便塵土蒙身,也掩蓋不了它的美。

淩玿含糊帶過:“就前面……附近……”

回到家,兩人合力替一貓一狗洗澡,收拾完後淩玿就要走,沈蓉喊他:“淩玿,你的貓帶走呀。”

這只貓其實是他從寵物店買回來的,他看見它的時候,店主正抱着它要帶去醫院治療。

因為調皮,從店裏逃了出去,可才跑出門,就被自行車給撞翻了。

淩玿看了兩眼,就問能不能買下來?

店主當時複雜的眼神,就是這人莫不是個傻子?

買只受了傷的貓?

後來,淩玿仔細詢問傷口要如何處理,和養貓的注意事項後,店主見他誠摯的樣子,才賣給了他。

然後,他就先帶它直接去了沈蓉家。

可他哪裏是真的要養貓,就是看不慣她摸敘誠的狗而已。

淩玿撒謊臉不紅心不跳:“我家阿姨貓過敏,就先放在你家養吧,它受傷了,你多照顧一下啊。”

“……”

沈蓉猜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麽,反問:“你不是剛剛還擔心福星會吃了它嗎?”

“我剛剛已經教育過福星了。”

說着淩玿生怕她反悔似的,大步走到門口,又頓住,他回頭關照一句:“對了,它叫Luck。”

你替別人養福星,我把Luck送給你。

淩玿回了家,又上網找了些養貓的攻略和注意事項,編輯短信一條條發過去。

過了許久,他也沒等到回應,他又撥電話過去。

淩玿:“你喂Luck吃飯了嗎?它身體不好,讓它多喝點水……”

沈蓉:“……”

淩玿:“晚上讓它睡你房間吧,福星就住外面,正好給你們家守守院子。”

那邊半晌沒有聲音,淩玿剛洗完澡,将擦頭的濕毛巾扔到洗手臺,蹙着眉道:“喂,你在聽我說話沒?”

沈蓉正蹲着清理貓砂,側頭看了一眼,放在地上開着免提的手機,語氣不耐道:“這麽不放心,要不你來領回去吧?”

淩玿秒挂電話。

那時年少,以為自己有深長歲月,深信來日方長,便是對未來最好的期許。

殊不知,這世上還有“戛然而止”這一詞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