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是你兒
第46章 我是你兒
梁聿手下正壓制着柳大福, 怕他暴起傷害到兩個弟弟,就算已經把人踹到在地了,梁聿還是上前一個小擒拿手反剪他的雙手, 膝蓋還死死的頂在柳大福的背心, 防止他有了力氣掙紮。
屋子裏傳來木頭倒地的聲音, 應該是阿公拐杖倒地的聲音。
最近阿公的腿好了不少, 已經可以自己支着三角拐杖站起來走了。
梁聿聽到這聲音立即給二郎三郎使了個眼色,要他二人去看看阿公情況。
二郎三郎腳步快的很,不過他們二人進屋的時候,阿公也已經支着拐杖站起來了。
兩兄弟一左一右扶着阿公從正房裏出來, 地上被梁聿壓制着動彈不得的柳大福見到柳見春出來了, 立馬哀嚎起來, 倒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爹啊!爹啊!你可算出來了!你兒子在自家都被個外人欺負成這樣了, 這姓梁的要打死你兒子啊!你兒子死了, 爹你百年之後可就沒有孝子給你摔盆送終了!”
柳見春鬼哭狼嚎, 擡起他那張涕淚交錯的臉朝着柳見春的方向呼救, 看到柳見春的臉色陰沉,他又砰砰砰把自己的腦袋往這院子裏的泥地裏磕。
“打死我吧!就讓這梁姓的外人打死我吧!爹啊!兒子無能, 不能給你摔盆送終, 只能辛苦你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梁聿壓制着柳大福,他整個人就只有一個腦袋可以動, 他就使勁的用自己的腦袋磕着地面, 沒一會兒腦袋上就磕出了一個大包。
這是農村人耍無賴經常用的手段之一,仿佛這樣便是他可憐,他有理了。
“梁家的外人要打死我了!我爹不管我, 就讓他的好外孫打死我!但我們柳家宗族也沒死絕,梁家狗娘養的小兔崽子打死我, 我柳家也讓他陪葬!他殺人,就要亂棍打死!浸豬籠!給我陪葬!”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你算個什麽東西,還要當我阿公兒子!”二郎聽不下去,他也是兄弟幾個裏面脾氣算是最為霸道的一個,他聽到柳五家兒子竟然咒他阿公死了沒人摔盆送終,還在這胡咧咧說他阿兄殺人,要亂棍打死他阿兄,還要浸豬籠!
不管事情有沒有發生,二郎就忍不了,他也不扶着阿公了,一個健步飛過來。
阿兄良善只是壓着他,沒傷他分毫,他二郎可不是什麽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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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直接一腳踹在柳大福那張胡咧咧的嘴巴上,他從小跟着阿爹打五禽戲,跟着阿兄跳那什麽廣播體操和軍體拳,他的力氣也不小。
只見柳大福吃了二郎這麽一腳,腦袋都歪了,他耳朵到天靈蓋都在嗡嗡作響,半晌都回不過神,臉頰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一時疼的懵圈了,連呼痛都忘記了,剛才還在哭嚷着自虐,現在吃了二郎這麽一腳倒是安靜了。
他直覺嘴巴裏一陣腥甜,涎水混着血水從他嘴角流下來,他嘴唇蠕動了一下,然後才從嘴裏吐出了一攤紅紅白白的東西。
定睛一看:“牙!我的牙!”他口齒不清的驚呼着,原來是他的一顆牙被二郎方才那一腳踹了下來。
二郎也慌了,他倒沒想給人把牙都打下來。
他一慌,第一時間就是看向阿兄,尋求幫助。
梁聿也第一時間感受到了二郎對他的眼神求助。
先給了二郎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喚道:“團圓,拿麻繩過來。”
“來了!”團圓手腳麻利,作為貼身小厮更加重要的還有會看人眼色,都不需要梁聿再次開口吩咐,他已經自發過去用麻繩捆住這柳大福的雙手了。
當然梁聿本來也就是這個意思,給了團圓一個“做的好”的眼神,還讓團圓心中小小得意了一下。
“你們,你們幹什麽!要私設公堂對我動用私刑嗎?!”掉了一顆牙齒之後,柳大福見到梁聿這狗娘養的小兔崽子還真的要捆他,而柳見春在一旁竟然也沒有阻攔甚至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陰沉着臉站着,柳大福頓時也慌了。
他們不會是記恨他之前推了柳見春這老東西一下,打算悄悄把他弄死吧!
這柳大福平日裏游手好閑,作為農戶人,下地種田的本事一點沒有,字也不識得幾個,但戲院勾欄裏的東西他倒是精通,什麽私設公堂,動用私刑都是他從戲文裏瞧來的。
梁聿和團圓兩個合力把捆成死豬一樣的柳大福拖去了牆角,二郎剛才打傷了柳大福,叫他吐了一口血和斷牙出來,從來沒有傷過人的二郎事後才有些內疚和不安,這個時候就沒有上前去,只敢乖乖跟在阿兄身後。
三郎見阿公一個人能站穩,不知何時去了柳大福原先躺着的那處,腳一搓地上的泥土,就蓋住了地上柳大福吐的那口血,還有地上的半截牙齒也被他踢飛不知道哪裏去了。
然後無聲過去站在了二郎身邊,兄弟間的默契不必多說。
柳大福見到梁聿如此冷酷的模樣,和一個陌生沒見過的小子,拎着他仿佛像是拎着沒有生命的死豬一般,更加怕了。
他渾身顫抖着:“你,你,你要幹什麽!”這小子看着邪性,剛才一出手就讓他渾身發麻,動彈不得,還有他弟弟一腳就給他幹掉一顆牙,這梁家的不會真的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
柳大福打聽過了,梁勉帶着他那個死鬼爹回老家了,現在只有柳娉娘孤兒寡母住在柳家村,柳家這兩個老廢物又是老的老,殘的殘,還不是好拿捏的很。
他心想着梁家這起棺的喪事辦的這麽大,那梁勉平時不顯,沒想到挖個他死鬼爹的棺材,還有這麽多人過來上禮,看來這破教書先生,窮是窮點,好處也是有的!
這才上完禮,那梁勉肯定要留點錢給他娘子,說不準收的禮金銀子帶不走都留下了呢!
柳大福就是想要趁着柳家如今只有孤兒寡母老弱病殘過來光明正大的搶這個錢,沒想到錢沒有搶走,倒是踢到了硬茬子。
沒想到自己連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都打不過。
他沒想自己平日不下地,能躺着覺不站着的德行,倒是怪梁聿邪性,覺得他身上必然有些不幹淨的東西,不然他一個大人怎麽還能被一個小孩一照面就撂倒了。
柳見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過來。
柳大福見到他仿佛見到了救星,這個時候也乖覺,知道不說什麽“白發人送黑發人”“梁家狗娘養的要打死他”還有那些罵罵咧咧的難聽髒話了。
鼻涕眼淚随着他身上的肥肉一起顫動着,他是真的怕了。
“爹啊!救救我!可不能讓我被他們弄死,他們不是人啊!這梁大郎邪性的很,我被他一摸,身體腿腳都麻了,他肯定不是人啊!”
二郎站在梁聿身旁,不知什麽時候阿兄已經握住了他有些發涼的手,他的後背還能感受到來自三郎這個弟弟身上的溫度。
哥哥弟弟都在身邊,二郎仿佛也得到了無形的支撐,他又恢複了一些勇氣,怒瞪着柳大福。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阿公才不是你爹,你爹是柳五!”這個人都這麽大了,怎麽連自己的爹是誰,胡亂在這裏認爹!
難道他以為他随便喊一聲爹,阿公就能把家裏的財産給他嗎?
二郎心中這般想着,他還記得之前就是這個人為了錢財推搡阿公,才讓阿公的腿摔傷了的。
“怎麽就不是我爹了。”柳大福小聲嘟囔着,斷一顆牙的他現在說話含含糊糊的,臉又還腫着,好生狼狽。
但就算是如此他這張臉讓人看了也實在生不起可憐,因為實在太猥瑣了。
看到他的臉只能想到他方才的可惡,以及坐在他們的飯桌上,對着筷子又嘬又舔,夾菜如炒菜的惡心場面。
這般叫人如何心生憐憫?
“不是你爹!阿公是我阿娘的爹,才不是你這……可惡的家夥的爹!”二郎寫詩的時候能夠文思泉湧,但這時候叫他罵人,他倒是找不出任何一個詞彙。
他家裏人從阿公阿婆到阿爹阿娘都是溫和講道理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口出髒話,方才雖然也聽到了柳大福說的髒話,但是那話實在是太粗鄙不堪了,二郎是說不出口的。
“怎麽不是我阿爹了!”柳大福縮着腦袋反駁,用眼神死死盯着柳見春,“族譜裏寫了我是誰的兒子,我就是誰的兒子,我是柳見春的兒子!”
說完這話,他又用一張腫脹的臉讨好笑着看向柳見春:“阿爹啊!我是你的兒子,雖然你沒生我,沒養我,但你百年之後,還得我這兒子給你當孝子,摔盆送終,您也不想死了以後連個後繼人都沒有吧!”
他這話是提醒,也是威脅。
提醒柳見春他才是能夠給他死後摔盆送終的人,這些姓梁的就算留着他柳見春一半的血脈,那終歸也只是姓梁的外人。
威脅柳見春,如果他這個時候不好好救他,他就讓他死了以後也不安寧,沒有人給他摔盆送終,以後清明連個掃墓的人都沒有!
二郎幾個聽到柳大福的話,一時也沒有明白過來到底是什麽意思,只是求證看着阿公。
梁聿腦子好使,從柳大福說出那些話開始,再結合之前二郎三郎同他說的,還有阿婆的态度,他這個時候已經明白這柳大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但是這個時候要怎麽處理這個柳大福,還是要看阿公自己的決定。
所以此時梁聿的眼神也同兩個弟弟一樣落在阿公身上,不過相較于弟弟的迷茫,梁聿的眼神則是十分清明。
而柳見春,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陰沉着臉沒有說話,沉默了這許久,他似乎終于想明白了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麽。
他開了口,聲音嘶啞。
“你不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