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傻子的任性
傻子的任性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為是自己太想他了而産生的幻覺。他不确定的叫了一聲,“傻子!”
“哥哥!哥哥!我回來了!”
安子墨激動的百米沖刺的跑下樓,跑到院子時他看到了安辰深。他長高了,看來領養他的家庭把他照顧的不錯。他穿着一件非常亮眼的黃色棉襖,脖子上還圍着一條米白色的圍巾。他穿着一雙像雨靴的鞋子,黑色的,油光锃亮,幹淨的甚至是都能照出他的影子。他的背上還背着一個和他衣服一樣黃的書包。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不像個智障,他真的好看極了。也就兩個月的時間,他居然又變好看的不像話。他又開始嫉妒他無可挑剔的樣貌了。
他有些難為情的在距離安辰深2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想起了安辰深走之前自己是怎樣遷怒于他的。他明知道安辰深不會放心上,也許他早就忘記了。但安子墨沒有傻,那天的情形依舊歷歷在目,他心裏多少都是內疚的。
他毫不猶豫地走到安子墨面前,在他耳邊神神秘秘的說了一句悄悄話。安子墨讪讪的說,“你……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不回去了!我不想和你分開!”
“不回去?”安子墨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接下來他的養父母和院長說的話讓他不免在心裏罵安辰深真是個十足的智障。
福利院的人每天都想離開這裏被別人領養,他倒好,自己要求回到福利院。就連院長也被他任性的決定氣的不輕。她面露愠色的問了安辰深三遍,“你确定要留在福利院?”每一次他的聲音都十分堅決,并且一次比一次響亮。
院長只好和收養的家庭賠禮道歉,她們不但沒有生氣,還從車上拿了一堆的零食和玩具,還有安辰深這兩個月來穿的新衣服全部給了院長。她們不舍的摸着安辰深的頭表示着她們的惋惜。
安子墨看着那些他沒見過的玩具和沒有吃過的零食心裏一陣沮喪,安辰深是真的很傻,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到他那卻是如此毫不猶豫的說放棄就放棄了。他一直覺得老天爺不公平,總是對他太過苛刻,一點美好的幻想都沒有留給他,哪怕一次也好。
對于安辰深這次的任性,福利院所有的護工和正常的孩子都相信他是真的智障,不像是裝的。有些護工甚至開始抱怨安辰深的“孝順”,又回來給她們添麻煩了。
表現的最明顯的當屬食堂的楊過,他是在廚房切洋蔥的時候聽見了安辰深回來福利院的消息,他二話沒說,甩着一條空空的袖子遠遠的站在廚房門口淚流滿面的看着安辰深。他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朝他吹了一聲輕浮的口哨。
“小子!你終于回來了!離開的時候居然沒來和我打聲招呼。”
安辰深見到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低着頭拉着安子墨進了他的那棟樓。
“你和楊過什麽時候這麽熟了?”安子墨有些好奇的問。
安辰深像是沒聽見似地一股腦的往前走,走到安子墨的床前,他把書包裏的東西全倒了出來。他獻寶似的抓着那些五顏六色包裝袋的東西,拉着安子墨坐下。
他支支吾吾的說,“哥哥……快看!這種糖比棒棒糖好吃……它是軟的!它叫……它叫……”
安子墨看了一眼包裝袋上的字說了一句,“棉花糖!”
“對!棉花糖!”安辰深迫不及待地拆開一袋硬塞到他嘴裏,他盛情難卻地吞進了嘴裏。他嚼了兩下吃到了裏面的餡,他眼睛蹭的就亮了,他點着頭嗯了一聲,“真好吃!”
安辰深得意極了,他拍了拍自己的書包,“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吃……我特意存給你的!”
看着他那喜氣洋洋的笑容,安子墨鬼使神差的說了一聲“對不起!”他低着頭看着床上的棉花糖,“那天你走的時候我對你發脾氣……”
安辰深呆呆地盯着他好久,久到安子墨疑惑地擡起頭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時,他笑呵呵的撓了撓後腦勺,“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安子墨一直很好奇,在他眼裏,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以至于他每次都不計前嫌的信任自己。
“那我是什麽樣的人?”他問。
“嗯……”安辰深像是說不上來,又像是在思考。他解下脖子上的圍巾捏在手裏,冷不丁的吞吞吐吐,“你……你是從來不誇我漂亮的人!”
安子墨眨巴着糊塗的眼睛,完全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他是不想別人誇他漂亮?可自己一直沒親口說過他漂亮是因為自己嫉妒他的漂亮,他別扭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說,哪怕他打心裏覺得他漂亮他也不會說。
“誇你漂亮不好嗎?”
“不好!”他幹脆的說,“說我漂亮……都是假的……他們……他們都想讓我……幹一些我不……不喜歡的事情才會說。”
“什麽事情?”安子墨疑惑的問。
“他們……不……”他的話還沒說完,院長高跟鞋的聲音就在走廊上響起,倆人看着床上的棉花糖手忙腳亂地往書包裏裝,這要是被她看見了準沒收!
院長朝卧室的窗戶裏面探出頭,看見他們正襟危坐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像兩尊雕像一樣。她有些詫異,“子墨!你們倆幹嘛呢?”
他慌張的看了一眼院長搖搖頭,“沒幹嘛,我們在思考!”
“思考?”
“思考……思考明天的數學題……”
院長半信半疑的看着安辰深,“辰深!你也思考數學題?”
他樂呵呵的撓着頭,“我在思考……思考哥哥思考什麽……”
“什麽亂七八糟的?”院長朝那棟樓擡了擡下巴,“早點回你卧室去,護工媽媽看不見你會着急!”
“哦!馬上就去!”
眼看着院長的高跟鞋聲音漸行漸遠,倆人忍俊不禁的捂着嘴傻笑了起來。
那天,安辰深一直重複着問安子墨有沒有想他。他沒有回答,只是笑笑,或者顧左右而言它。
“哥哥!我很想你!每天每天都想!爸爸媽媽沒有哥哥好!他們天天很忙,我都是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家裏沒有秋千,沒有螞蟻,沒有螞蚱,更沒有人和我踩影子。我浪費了很多有陽光的好天氣。”
安辰深說這段話很費勁,他足足停頓了十幾次,每次都在想下一句該怎麽說。安子墨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比劃着他所表達的意思心裏竟有些難受。沒來由的難受。
他想起了院長和他說的話,安辰深的愛也是愛,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你!以前的他根本不明白安辰深的喜歡有多堅定,當他經年之後明白了那份喜歡有多珍貴時,安辰深卻再也不願靠近他了。
他想起了給他讀書,他們又回到了兩個月前的日子。安辰深每天在福利院鐵門後等着他,他們還是會去那間小黑屋。可奇怪的是,他們沒有一次遇見過其他人,包括讓他別來的斷臂楊過。
他還想問安辰深有沒有在小黑屋遇見過楊過時,他突然離開了福利院。安子墨猜想楊過的突然離開肯定和幾天前院長召集全部護工還有後廚的人一起開會有關系。
上次全福利院的人一起開會還是針對之前虐待癡呆小孩的護工。那個長着賊眉鼠眼,臉像鞋拔子的精瘦女人不止一次的用手掐正在哭鬧的癡呆兒。他們越哭鬧掐的越狠,她掐的越狠他們的哭聲更加的撕心裂肺。
之前大家都好奇為什麽她照顧的幾個孩子總是哭鬧不止,後來院長在他們身上發現大大小小的淤青時才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院長對于虐待和體罰福利院孩子的護工是零容忍的,哪怕護工再怎麽緊缺她也絕對不會留這種人在福利院。
幾天前的一次動辄開會之後楊過就離開了,說明他也做了讓院長憤恨的事。至于是什麽事,福利院除了大人,小孩都不知道。她們像是故意對楊過離開的事情緘口不言。就算有小孩好奇的詢問,她們也是語焉不詳的說他家裏有事,臨時辭職的。
有些孩子還很遺憾,因為他們還沒有聽完關于他那只斷臂後來的結果,那只斷臂是怎麽從機器裏拿出來的。
從楊過離開的那天起,安子墨注意到福利院所有大人看待安辰深的眼神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他一直以來都是吸引人的焦點,但,以前是對待美好事物欣賞的眼神。現在卻像是憐憫,甚至還有一些好奇。
他們的眼神随着楊過離開的時間越久,停留在安辰深身上的好奇也就越少。直到後來完全消失。
安辰深卻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和安子墨踩着影子時突然提起了楊過。他不知道大家叫他楊過,他只說那個一只手的爸爸。他管男人都叫爸爸,管女人都叫媽媽,管比他高一點的女人都叫姐姐,矮一點的就叫妹妹,男孩子也是如此。高一點的叫哥哥,矮一點的叫弟弟。
“他的斷手後來被消防員救出來了,但是段的手掌已經在機器攪成肉泥了,偶爾還能看見斷掉的手指。他看到自己只有一半手臂的手上血肉模糊的時候就昏過去了。”這些話是安子墨根據他支支吾吾,斷斷續續又含糊不清的內容理順的。和他認識這麽久,他已經學會了怎麽聽懂安辰深的胡言亂語,并且自己加以總結。
如果按照他說的話來解釋的話沒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麽。他問安辰深怎麽會知道這些,他接下來說的話很簡短,但安子墨卻始終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說,“我同意,他就會說。”